七十九 干得漂亮

    第二天一大早，张子越便起床下楼买早餐了。她是一个嘴巴相当刁的人，只要条件允许，她绝不会委屈自己的口福————楼下就有华人开设的餐馆，可以买到热腾腾的皮蛋瘦rou粥、豆浆、油条，她为什么还要就着咖啡吃面包，用这些垃圾食品来打发自己呢？于是，萧剑扬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餐桌上摆了两大碗皮蛋瘦rou粥，还有狗不理包子、豆浆、牛奶。张子越扔给他一条新的毛巾和一支和牙刷配套的牙膏：“去，洗一把脸，然后吃早餐。”

    萧剑扬接住，进卫生间三下五除二洗漱完毕，然后出来，拿起包子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这包子可真香，他都有一年多没有品尝过这样的味道了。

    张子越也拿起包子，咬一口慢慢嚼着，吸了一口牛奶，微笑着问萧剑扬：“昨晚睡得还好吧？”

    萧剑扬说：“还好，很久没有试过睡得这么香了。”

    张子越说：“吃完早餐，跟我一起出去走走。”

    萧剑扬说：“这不方便。”

    张子越说：“有什么不方便的，难道你想一辈子都躲在屋里不出去？你去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用力吸了一口牛奶，叹气：“我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也看得出，你有心事。士兵，你得学会自我调节，把这么多心事憋在心里对你没有半点好处……听我的，多出去走走。”

    萧剑扬没有说话，继续啃着包子。吃完了一个包子，他忽然问：“嫂子你是什么时候来美国的？”

    张子越说：“来了都有一个月了。美国方面说是邀请我们过来参加航空技术交流，结果等我们过来了却是一副爱理不理的嘴脸，倒是挖墙脚挖得挺殷勤。”

    萧剑扬问：“他们在钓鱼？”

    张子越说：“就是在钓鱼。我差不多每天都会受到他们让我加入美国国籍，并且为我提供绿卡的邀请……”撇了撇嘴，“真是无聊，想要移民的话我十岁的时候就过来了，还用得着等到现在？”

    萧剑扬有些纳闷：“他们不是拥有世界第一流的人才库么，为什么还要挖空心思从其他国家挖墙脚？他们真有这么缺人才？”

    张子越懒洋洋的说：“他们并不缺人才，只是不希望其他国家追上来削弱他们的技术优势而已。苏联解体到现在，被挖过来的前苏联工程师数以万算，但是真正受重用的没几个，都是每个月给两三千美元让他们在各个大学担任闲职，跟养鸟一样。他们不打算用这些人才，也不打算让其他国家用……”

    萧剑扬说：“好自私！”

    张子越说：“本来就是。赶紧吃，吃完了和我一起去拜访几位前苏联的工程师！”

    萧剑扬问：“能不去吗？”

    张子越的态度非常强硬：“不能！”

    萧剑扬叹了口气，加快了吃东西的速度。

    吃完早餐，张子越扔给他一套从休闲装让他换上，然后带着他直奔公园。

    现在时间还早，很凉快，公园里很多人正在锻炼身体，长跑的打拳的跟单杠过不去的，多得很，前些天中情局门口发生的那一起枪击案对美国民众的生活似乎没有半点影响。其实也是，在美国这个枪支泛滥成灾的国度，哪年不发生一堆枪击案的？频频发生的校园枪击案、街头枪击案早就把美国民众的神经磨练得坚韧无比，哪怕你拿着一支冲锋枪跑到街头上对着天空胡乱扫射，只要坠落的子弹不砸到某些倒霉鬼头上，估计都不会引起多大的sao动。发生在身边的事情尚且如此，何况是发生在几百公里外的地方的枪击案？也就警察紧张一下罢了，其他人该干嘛干嘛。

    一身运动装，身材曼妙迷人的张子越吸引了众多目光，不少美国青年冲她猛吹口哨……他们真应该庆幸自己不是林鹰的兵，否则非被罚冲圈跑到尿血不可。张子越对这类调戏完全无视，带着萧不扬一溜小跑，追上了一位正在慢腾腾的跑步的老头子，笑容灿烂：“嗨，博伊卡教授，早上好。”

    老头子回过头来，首先映入萧剑扬眼帘的就是一个红红的大蒜鼻，老头子一开口便有一股酒味扑鼻而来：“嗨，美丽的张，你也出来跑步啊？”

    张子越说：“闲着没事，出来活动活动。”眉头微微一皱，笑：“教授，你一大早又喝上了。”

    博伊卡教授嘿嘿一笑：“一瓶不算喝……”指了指萧剑扬：“张，你男朋友？”

    张子越说：“我未婚夫都有了，还男朋友！”拍了一下萧剑扬的胸口，下手还不轻：“我弟弟！”

    教授向萧剑扬伸出大手：“你好你好。”

    挺热情的一个老头子，萧剑扬跟他握了一下手，张子越向他介绍：“博伊卡教授是前苏联著名的航电专家，享受苏共中央特殊津贴的那种。”

    萧剑扬不禁对这位看上去有几分醉意的老头子肃然起敬。专家分好几等，那些老是在电视、报纸上滔滔不绝大放厥词的只能称之为“砖家”，雷死人不偿命坑死人更不偿命；而在科研所里默默地工作着，为一个数据殚精竭虑不休不眠的那种则是真正的专家，这些默默无闻的专家是一个国家安全和发展的基石，甚至可以称他们为一个国家的脊梁，没有他们，那个国家就挺不起胸膛来；还有一种则是享受着国家特殊津贴，衣食住行，家人的工作，孩子的教育通通由国家一手包办的，这种则是专家中的专家，称之为国宝也不为过。这个糟老头居然享受着苏共中央的特殊津贴，由此也可见他多有能耐了。

    博伊卡教授苦笑一声：“苏联都没了，我们也成了丧家之犬，还谈什么特殊津贴……走，我们到湖边坐坐。”带头走向公园中央的人工湖。

    人工湖面积足有十几亩，水很清，成群的金鱼在水中自由自在的游弋，不时冒出来吐出一串泡泡。在湖中央一个有假山的小岛上，几个老头子正随着悠扬舒缓的音乐打着太极拳，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飘逸自然，旁边一帮美国青年眼珠子瞪得跟乒乓球似的，眼也不眨的看着，看到精妙处便兴奋的叫：“中国功夫！中国功夫！”

    ————大概现在中国也只有武术勉强能入美国人的法眼了。

    博伊卡教授找了张石椅一屁股的坐下，拿出一份足有十几页的草稿递给张子越，说：“张，你昨天说的问题我认真研究过了，演算的过程和思路都写在上面，希望能帮到你吧。”

    张子越逐字逐字的看着，看得是那样的认真，仿佛要将每一个字每一个符号都刻入自己的脑海。萧剑扬在旁边看着，只看了几行就头都大了，太深奥了，根本就看不懂！不过看张子越那兴奋的样子，这份草稿肯定价值不菲了。

    足足过了半个小时，张子越才看完，高兴地说：“教授，你可帮了我大忙……不，帮了我们国家大忙啊，谢谢，谢谢！”

    博伊卡教授呵呵一笑，说：“这些都是小意思，不必客气。其实你们大胆地采用飞控电传是正确的，也只有cao作更加简单，反应更加灵敏的飞控电传才驾驭得住越来越复杂的第三代战机，在这方面，我们已经落后了。”

    张子越说：“出国前我研究了苏-27战机的航电系统，确实太简陋，cao作起来太复杂了，跟f-15、f-16相差甚远啊。”

    博伊卡教授说：“是的，我们早就意识到这方面的问题了，但是苏联的电子工业长期都处于落后状态，一些精密加工技术也上不去，所以航电系统落后的情况也迟迟得不到改善。”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们并不畏惧与西方国家同代战机比拼火力、机动性能和飞行员的素质，但是航电却一直是大问题，我们明知道存在着这方面的问题，却无法改善，因为这是苏联工业体系的短板。”搓着大手，看着张子越，有些羡慕的说：“张，你们是幸运的，你们国家的工业体系不存在明显的短板，只要你们不放弃，迟早可以研制出足以与西方同代战机相媲美，甚至世界领先的战机来，而我们则只能在一边看着了！”

    张子越将稿纸珍而重之的收起来，再次向博伊卡教授道谢，然后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轻声说：“教授，我很快就要回国了。”

    博伊卡教授的神色明显有些失落，叹息：“你回国也好……在这里，只是浪费时间，美国佬根本就不会拿出任何有价值的东西跟你们交流的，还不如把时间用在你们的研究上呢。只可惜，你走了之后就再也没有人陪我聊天了。”

    张子越问：“教授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博伊卡教授苦笑：“还能有什么打算？继续在学校里当门卫，拿着两千美元的月薪过日子，混一天算一天呗。”

    张子越轻声说：“难道你就甘心在一所三流大学里当门卫，带着自己毕生积累的知识和无尽的遗憾浑浑噩噩地过完一辈子？”

    博伊卡教授愣了一下：“张，你什么意思？”

    张子越贼笑：“我觉得教授你可以考虑到中国来工作，工资嘛，好商量。”

    萧剑扬翻了个白眼，总算知道张子越想干什么了。美国佬想挖她，她反过来挖美国佬的墙脚，嗯，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