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缘法
菩提寺广场上彩旗飘扬，通向大门的走道两边各放了五门礼炮，好在礼炮上面披了黄色的绸缎，否则跟这千里古刹对应起来，倒也十分的怪异。 菩提寺大门的牌匾上方拉起了一个长长的横幅，横幅上面用烫金大字写着：“热烈欢迎扎什布拉寺玛吉朱毕古（活佛）来我寺交流访问”。 许桓心中了然，这是一场盛大的宗教活动，今天肯定进不了寺还神了，可是陈少芬却不这么想，她说：“好不容易来这儿来，总得去问个清楚，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去找人打听一下。” 父子二人胳膊扭不过大腿，只好站在广场一角。 这里安静，没有人打扰，许弟周看了一下儿子，默然片刻，说道：“儿子，你长大了。” 许桓微微一愣，笑了笑，没有说话。 许弟周笑道：“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呀，一段时间没见，都感觉你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过这样也好，经过此事，咱家不比以前了，你能成熟一点，我还是比较欣慰的。” 许桓摸摸鼻子，嘿嘿直笑，还是没有说话。 “果然变了。”许弟周又说了一句。 许桓大汗，合着刚刚老头子几句话在试探自己呀，他笑嘻嘻地问道：“爸，我哪儿变了？” 许弟周怔了一下，摇摇头道：“刚刚还觉得你变了，现在还是感觉你油腔滑调的，哎。不过你妈跟我说过这几天你的事情，他说你去江宁找朋友去了，你找谁了？” “周淮恩啊。”许桓说道。 许弟周神色大变，失声问道：“谁让你找他的？” “不知道，半夜里一个神秘的人告诉我的。”许桓老老实实地回答。 许弟周想了想，叹道：“记住我的话，将这件事情忘记吧，咱们一家人老老实实地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许桓心中一动，老头子肯定知道周淮恩是什么人，可是他却希望自己不要掺到他们当中，显然是认为这是为自己好，可惜自己的遇到的事情倒也不能跟他直说，哎，头痛，于是只好点点头，说是。 这时长街那头一道浩浩荡荡的车队开过来，前面开路的是三辆丰田的陆巡，接着一辆是黑色的劳斯莱斯，显然就是正主坐的车，后面是五辆丰田的全尺寸SUV红彬，再后面是挂着白牌奥迪、别克，最后面车的比较杂，数量也是最多，宝马、奔驰都是普通，连比较罕见的宾利雅致R都夹杂在当中。 车队在广场中间停下，SUV中跳下来数十个五大三粗的保卫，他们气势不凡，穿着美军陆战队的队服，皮鞋，戴着黑镜，人手一个对讲机，腰间清一色挂着EKA甩棍，他们配合着菩提寺的工作人员，虎视眈眈周围的一切，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随着司仪的口令，礼炮的炮塞被取下，接着二十一下礼炮缓缓响起来。 “哇，接个大和尚要这么隆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哪国元首来的呢！”许桓暗暗咂舌。 随着炮声完毕，菩提寺大门被打了开来，当先走出来一个圆脸方耳的大和尚，正是菩提寺的主持纯松大和尚；他穿着明黄色的袈裟，头顶两排戒疤极为显眼，他龙行虎步，身后跟着四个大师，接着是十二个沙弥。 劳斯莱斯的门缓缓打开，穿着朱色纳衣，头载高冠的藏传佛教大和尚缓缓下了车，他身材高大，由于戴着冠，看起来，比起站在一旁的那些身高马大的安保人员还要高了半个头。 许桓暗道：“这叫玛吉的大和尚倒是挺有气派的。” 纯松大和尚老远就宣了一声佛号，然后加快了脚步，玛吉大和尚跟着还礼，他说的是藏文，估计在场的没几个人听得懂。 白牌车上的人员个个西装领带，动作迅速走过来，这些人当中有领导，有翻译，开始为友好的宗教交流展开活动。 反观开着豪车或者平民车的那些信徒倒是不淡定了，有人想靠上前来，被安保人员拦住，有人想拍照，也被安保人员拦住，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活佛”，善男信女们纷纷鼓噪起来，最后大家齐声喊道：“活佛，活佛，活佛……” 许桓眯着眼望着那个玛吉活佛，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此人深不可测，就像天上的一顶烈阳，散发着nongnong的生机，显然不是一般的人。 不知是不是活佛被大家热情给感染了，他突然转过身来，冲着大家说了一段叽里咕噜话，他声音不大，但人群发出的巨大声音竟然掩盖不住他的声音。 许桓也听不懂玛吉大和尚讲的话，可是他的声音一入耳，自己的体内就有一种劲气升腾，随着他的话，许桓感觉到自己顿时通明起来，就连半知不解的玄水真经某些细节都了然于心，竟然让他多了几分明悟。 政府的工作人员显然做过详细的功课，立刻向大家翻译道：“大师刚刚给大家讲的乃是密宗最经典的经文，叫《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也就是大家耳熟能详的《大日经》中的一段：云何世尊说，此心菩提生，复以云何相，知发菩提心，愿识心心胜，自然智生说，大勤勇几何，次第心续生，心诸相与时，愿佛广开演，功德聚亦然，及彼行修行，心心有殊异，惟大牟尼说……” 信徒们得到了解释顿时狂热起来，甚至有几个女施言激动得痛苦流泪，其中一个似乎心脏不好，一口气提不上来，晕死过去，底下一片大乱，好在这种情况官方早有预警，躲在一旁待命的救护车立刻杀到，在身高马大的保安人员的配合下，将晕迷的女信徒抬上了救护车，呼啸而去。 工作人员看着底下越来越难以控制，立刻改变接下来的安排，在大家依依不舍的目光当中，纯松大和尚将远到而来的玛吉大和尚向菩提寺里迎接过去。 负责接待的工作人员们都松了一口气，可是没等他们吐出第二口气，底下的情况又突然转变，一名其貌不扬的男子突然打出了一面血红色的旗子，用藏语了一句。 玛吉大和尚差一点就要进入寺中，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在那么吵杂的声中听到那句话的，他豁然转身，目光落到那血红色的旗子身上，神色大变，目光竟然有了几许森然的味道。 许桓戏剧性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看到那些工作人员个个忙乱不堪的样子，差一点笑出声了，没想到今天这一趟来得到是值了。 那个男子看到玛吉转过身，他不再用藏语说话，改用纯熟的普通话说道：“玛吉，你也枉称活佛？告诉你们，只有大行天的尊者才是……” 男子的话没有说完，如狼似虎的安保人员已经将他控制住，随后将其押上了车子。 可是造成的影响却是巨大的，无数虔诚的或者只是从众的信男善女们开始试论，接着有人大声问道：“活佛，这是怎么回事？” 有第一个人发问，就有第二个人，大家都想知道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挑衅者跟扎什布拉寺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许桓暗想：“早就听说密宗派系林立，各部斗争厉害，没成想到，居然严重到相互拆台的地步。” 这是陈少芬终于回来了，她恨声不已地说道：“不就来了一个蛮和尚吗，有必要搞得如此隆重？和尚不好好地呆在庙里吃斋念经，搞得像明星一样……” 许桓神色古怪地望着老妈，讶然道：“老妈你不相信和尚那你带来这儿拜佛还神？” 陈少芬嗤笑道：“和尚正不正经跟我拜佛不拜佛有什么关系？我拜佛只要我心诚就好了，再说了现在和尚都是职业化的，那是他们的工作，没听说少林寺的方丈都改口叫CEO了。” “哦，哦！”许桓唯唯喏喏，总感觉老妈这种思想蛮矛盾的，一方面又向神佛许愿，一方面又对此深深的怀疑？ “我不我们去周口的城隍庙吧，听说那里也插灵验的，反正今天这里是还不了愿了。”陈少芬缓缓地说道。 许桓啊了一声，问：“妈，周口离这儿很远的。再说你不是信佛的吗，怎么又改成城隍了？” “哎，臭小子，你怎么说话的？我这还都是为咱家好呀。你老爸刚出来，当然要去去晦气！”陈少芬决定道：“走，去周口的城隍庙！” 许桓有心不去，可是一直没有说话的许弟周瞪了一眼儿子，缓缓说道：“听你妈的话。” “哦……”许桓尽管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可还是乖乖地跟在了父母的身后。 刚走几步，许桓心中若有所觉，他转过身去，站在身材高大威猛的玛吉身边的纯松大和尚正朝着自己微笑，那双眸子中仿佛有着跟他那看似腐败的身躯极为不相符的睿智。 许桓刹那中从大和尚的眼中看到了自己从一个胚胎演化成婴儿，再从咿呀学语到蹒跚习步，从少年到青年，壮年到迟暮；花开春来，雪落冬至；一粒尘埃，漫天星辰…… “呀！”许桓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再看纯松大和尚时，对方已毫无异常，红光满面地跟着大家在寒暄。 “也许是我错觉了？”许桓心知这两个大和尚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可限于自己见识太少，根本无从了解。 悠悠叹了口气，快步跟上了父母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