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准奏此爱在线阅读 - 第八十五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第八十五章 何事秋风悲画扇

    “什么事儿这么着急?我等荣儿,她一会儿要出来的。”

    屋内的荣玉儿恢复了女儿如水的心思,她跟着受训秀女学了个把月的美容事宜,原以为此生再见安德海无望,今日载淳竟给她这样一个惊喜,荣玉儿取了自己的义髻,唤元欣为她梳理了一个飞星逐月髻,细描美人黛,面扑玉粉桃腮,唇染石榴莹红。

    元欣看着平常粉黛不施的荣jiejie今日如此明艳照人,禁叹道,“jiejie如珠如宝之容颜,竟藏于蚌壳沙砾之下!”

    荣玉儿嫣然浅笑回她,“你可别给我拽文,我听不出名堂的,只不过女儿家光模样美艳又如何,看高兴了男子而已。”

    “jiejie说的哪个学究的理儿,元欣竟未曾听过,男女阴阳和合为至纯至美,女为悦己者容,不是么?”

    “容颜易逝,一旦初老之态现出,便无论是满腹才情抑或功高劳苦都会被弃如敝履,如此女子命运,元欣仍觉它至纯至美?”荣玉儿收拾着妆桌上的件儿,想起了额娘这一世的辛酸与委屈。

    “男子之中亦无完人,女子从一而终,不断地为自己的夫君添金甲银盔,劝慰内心,此男子尊而不凡,如若男子念其心意,才是至纯至美,不可一世之人只有孤独愿伴他终生。”

    “荣jiejie的话儿好像……有怨气儿的妇人对夫君的埋怨。”元欣抿嘴用绢子掩着笑了笑。

    “到底是女儿家细腻,是我额娘说的,与安德海念一千道一万,他竟说我小心眼儿。”荣玉儿苦笑了声,“元欣,西主子毕竟是皇上生母,你若与皇上有缘结为夫妇,多顺老人家心意,说两句好话的,又不少哪里的rou!”

    “别的我不懂,至少我明白她不喜欢我,元欣与皇上,缘份只能顺其自然,奉承讨好一个看见我便生厌的婆婆,元欣自问没有那个本事,荣jiejie,元欣收下荣jiejie好心劝慰之言了,缘份强求不得,元欣尚有自知之明。”

    荣玉儿回头望着元欣笑笑,走出了内务府,她笑盈盈地将皮褂轻轻替安德海披上。

    回过头来,瞧见米足也在,便问她道:“米足?你怎跑来了?北五出什么事儿了?”

    “这……奴才不知怎么说好了,安大总管和荣姑姑随我去看看罢。”

    三个人急急忙忙地去了北五,荣玉儿刚化好的妆也来不及整理了,路上便问米足,“是欢花出事儿了么?”

    米足摆摆胳膊,佟姑姑如今腿脚不便,哪里有机会闯祸,安德海忙回米足,“出事之人是男是女?”

    “啊?”米足被安德海问蒙了,她可不敢在安大总管和荣姑姑跟前说什么不知道究竟算男还是算女这种话。“安大总管,都快到了,你自个儿去看罢。”

    安德海心中明白了几分,十有八九就是皇上,“米足,我先去瞧瞧。”说着安德海跑去了北五,“乖乖,果然是皇上,趴在北五房顶檐边儿一动也不敢动。”

    “这……你怎么跑那上头去了。”

    “别问了,你快想办法把我弄下来呐!”

    不一会,米足和荣玉儿也来了,“皇……”

    安德海忙拦了荣玉儿的话,“皇上跟前的小陪读上了房顶不敢下来,荣儿你与米足快去多找些旧布条,咱们几个爬上去把他放下来。”

    荣玉儿在内务府时一切例用同高级女官配发,领了一匹衣素锻一匹彭锻尚未用得上,她忙去内务府抱了这两匹缎子一前一后在载淳胸前与脚踝处打了个死结,荣玉儿与米足一前一后把载淳放了下来,安德海力气最大,便让他在下头接住,几个人折腾一上午,总算把皇上给弄下来了,安德海与荣玉儿笑了笑便离开了北五。

    小寿子坐在米足临时搭建的木板床上直喘粗气,“哎呦,今儿个可把我累坏了……”

    米足坐在小寿子旁边,“你还累坏了,我们三个还没喊累呢!”

    “你这坏米足,这回坑到自个儿了罢,你们几个腿脚都能使上劲儿,我可全靠身子崩着气儿,你说我该不该累!”

    “你还蛮有道理似的,我方才居然想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哪?”

    “原来你冒险爬上去就是为了看我被雪球儿砸的那下?”

    “原来你不知道?”小寿子哈哈地又笑了起来。

    米足气恼地锤他,“真活该了你这坏蛋,哪次不是你想作弄我结果自个儿跳坑里了。”

    “那你可冤我了,我给你砸少了不成?”

    “你这金脑袋,砸几下怎么啦,谁进宫不挨暴栗子,原来在长春宫时,李佳mama随时赏暴栗子。”

    “李佳砸你跟我有什么关系,可不是我叫她砸的。”

    “没怨你没怨你,只劝你敛敛娇娇宝的习气儿,开了春我就要准备行李去圆明园了,考证上头写了很多要注意的东西,你得自个儿在宫里玩一阵儿了,在园子里要学得东西更多了,以后见面机会也少了。”

    安德海与荣玉儿走了一路,却不知说什么,想到载淳与米足两人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安德海首先开口了,“荣儿,咱俩认识时,你也才这么点大。”

    荣玉儿却笑道,“皇上可真是“情场高手”,这么久了米足也没发现。”

    “荣儿当时可几个月便猜出来了。”安德海拿手比了比荣玉儿当时的“娇小”,“荣儿也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哥哥无心骗荣儿,才那样容易发现端倪。”荣玉儿其实从未反感过安德海,哪怕是第一次见面。

    “皇上也骗不了米足多久了,他快成亲了。”

    “皇上若真喜欢她,封个贵人应该可以罢。”

    “米足被皇上看上,也不知是福还是祸,没有靠山的丫头再得宠也不如嫁个平凡人家。”

    安德海与荣玉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竟不似往日百无禁忌,只能说着客套话儿,往长春宫走去,如今,安德海已有妻室,荣玉儿成为落选秀女,二人再无理由论心论情只能以兄妹相称,以公差之由同道而行。

    这道路的“终点”是紫禁城里最考究的长春宫,长春宫里总弥漫着花瓣与白蜡混燃的香艳气息,西主子着一身紫罗兰彩绣蝶恋花大镶条廾裾长袍,刘梳头层层摞摞地将西主子原本不算厚密的头发盘得精巧绝伦,燕尾义譬由真发与义鬓交叉绾挽而成,以多余头发固定住一字义鬓,在巧手将碎发盘成如若盛开的林间小花,搭配首饰。略修容妆是西主子每日最重要的功课,妆成以后的娘娘头插粉翡翠雕饰的玉花花钗四支在右,戴点翠祥云半铟钗一支在左,再于譬中以杂宝抓簪(插梳状)加固一字义譬,瞧着却乃差些滋味,“莺儿,哀家的珍珠络子你可换过盒子?”西主子想起,快过年时,丫头们带了许多络子进宫,她还未戴过便收了起来。

    “娘娘,东静室一号墙三排五列第一十五号盒子便是,莺儿马上去取。”

    “你别慌慌忙忙的,多取几支宝石络子哀家选选,前几日,宫外的格格带了许多彩线织的的络子,哀家放在一号墙八九排,从第一个开始就是,你给哀家一起拿来。”

    “莺儿得旨”不一会儿莺儿拿一个乌木托盘上面躺十几支各种各样的络穗子有大横簪为底坠满珍珠的长簪,那珍珠成色上等,柔美润泽;有翡翠珠串作成与手指一般长的对络的,还有垂累丝儿金凤尾状的排络,还有以各式杂宝串齐的单穗彩络,各位格格“进贡”的手艺是以各色彩线配以金绳银丝编织成的中国结艺,谁的东西有本事叫西主子敲上,那可是脸上添光的事儿了。

    莺儿这日却战战兢兢地在西主子旁边哆嗦,西主子用余光瞥了一眼莺儿,“你是不是招了风寒,哆嗦什么。”西主子拿几支络穗在脑袋上比了比,“哀家还是插这只珍珠穗儿”莺儿忙小心翼翼地将这支偌长的横簪穗串儿插入西主子的义譬之中,不一会儿秋云便捧了几块不同颜色与样子的香水皂儿给西主子挑选,西主子指了指淡玫粉那块芍药花朵汁儿泡的肥皂,秋云请了小金刀切下一小块肥皂用宫纱堆扎的小球把肥皂浸湿后打出些许泡沫,翠拉端了洗面的小白巾子先简单地擦了擦西主子的脸,秋云用打好的肥皂泡儿轻柔的扑上娘娘脸颊,顺着皮肤肌理慢慢的按摩,直至皮肤吸收保养品的养分,排出积累的毒素,西主子正闭只眼享受秋云的“面部按摩”。

    突然翠拉喊了一声:“安哥儿,真是你回来了?昨儿娘娘说见着一小太监极似你我还说肯定不是!”

    西主子猛地坐起身,“小安子真回来了?快,给哀家给肥皂泡儿擦洗掉!”

    安德海接过翠拉手中的白巾子,“娘娘,还是小安子亲自伺候吧。”安德海细心地为西主子拭去了面容上的肥皂泡水。

    西主子睁了眼“小安子,你近日可憔悴不少,外头可比不得咱长春宫的好日子吧。”

    “奴才只愿办好娘娘的差事,趁这新年奴才溜回来看看娘娘。”

    “你还要出去?”

    “娘娘,说话的事儿,哪里能说变就变,奴才忠孝不能双全了,但有一丝愿望望娘娘成全。”

    西主子唤了唤翠拉,“你带她们去东静室收拾收拾,哀家有事和小安子说。”

    翠拉瘪了瘪嘴,走出西间到正殿便瞧见荣丫头在殿门外,心里便不悦起来,本以为安德海是块石头得多捂他几年才会热,没想到多年期盼不敌一个小丫头出现,翠拉抬起高傲的头颅,踩着高高的木底花盆旗鞋假装压根没有瞧见荣丫头便领着的小宫女去了东间。

    “小安子是要说荣丫头的事?”

    “是,娘娘,那丫头因奴才被逐出荣氏,荣晋因荣儿与奴才往来逐了她,小丫头还不明白其中厉害,如今她无籍无靠秀女亦落选,奴才别的都不挂念,只挂念她从今以后如何立足与世还有...娘娘在宫中安否。”

    “荣晋那老糊涂蛋过两年也差不多了,他不难为那丫头哀家还放他一马,如今竟在太岁头上动土!他认为江宁还是那个地产广博,物资丰硕的江宁?干了蠢事拿牛屎炮儿炸了自个儿家耕牛屁股,居然搞威风搞到京城来了。”

    小安子“扑”的一声喷笑了出来,“娘娘一形容,是像那么回事,娘娘,奴才想托娘娘给荣儿插个籍派个职儿的。”

    “小安子喏,你可是玩野了,见了那花花世界,家也不想回了。”西主子一声叹气。“也不知道你挂念哀家是真心”

    安德海跪在西主子跟前,“奴才的家...与谁也不同,不是房屋,不是宫闱,不是府邸,是娘娘,娘娘是小安子的再生父母,是小安子的恩人亲人,小安子付尽了什么,也还不尽娘娘的再造之恩,养育之恩。”

    西主子眼圈已红,声音哽咽,“小安子你别说了,哀家好不容易...心情平复...你又...跑回来...招哀家。”

    “娘娘,您...您的头发,”安德海惊讶地指着西主子头皮上一块空处。“娘娘,您的头发怎么掉了一块儿。”

    “什么?那里?你看错没有!”西主子急急忙忙拆了譬,就在燕尾义譬总压住的那里一块,西主子本身的头发和义譬已经快遮不住那一片了。

    “这...娘娘之前没有任何感觉么?”

    “难怪莺儿替哀家试簪时哆哆嗦嗦的,她定瞧见了却不敢告诉哀家。”西主子六神无主地嚷道。

    “娘娘莫急莫及,奴才在宫外瞧见许多妇人以缎带簪,因而更加轻巧,汉女之譬少了高贵大气的味道,娘娘唤荣丫头一起商议此时可好?”

    “嗯,叫她进殿里。”不一会儿荣玉儿也进了西间,“荣丫头,你可得给哀家琢磨个主意来,这义譬重的很,哀家头发都压断不少!”

    荣玉儿看了眼安德海,“哥哥还要走不成?”

    安德海的笑容里藏了一丝唯有西主子看得懂的酸楚,“哥哥吃皇家饭是皇家奴才,不能凡事由自个脾性,此次由公差远行,娘娘交给荣儿照料了,荣儿断要打起十二万分精神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