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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第二章 长春宫大总管

    “奴才董佳氏、瓜尔佳氏、穆氏、袁佳氏、富察氏......拜见姑姑。”丫头们这会子拜的便是圣母皇太后最宠最亲近的翠拉姑姑,翠拉样貌本生的有些清秀,这些年胡吃海喝的,撑出了个橡皮肚子,越是贪爱了那些个儿肥甘厚味儿的,如同了个削了皮儿的冬瓜,好是白白嫩嫩的,就是长春宫这窄廊子走不下两个翠拉来。

    “翠拉,你可是要嫁人的年纪了,好歹也寻法子收收身段儿,骗个好婆家,还少得了你吃喝不成,到时候扒了本儿的吃,你那冤不晓得的夫君还能反悔不成。”安德海瞅着翠拉那成日捧着点心吃的模样就得膈应她几句。

    “你可管多了不是,这娘娘赐的‘六奇糕’出了宫还见得着?你可少招我,自个儿还是戴罪之身呢,还有心思瞅我这‘凸凹身段’。”翠拉白了安德海一眼,虽脸上瞧得出几分不情愿,好歹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到了偏屋儿瞧瞧新来的小丫头们。

    安德海瞅了瞅翠拉“曼妙”的背影,“小样儿,你安哥哥什么阵仗没见过,能在这小阴沟里翻船!”

    安大总管拿起果盘上的樱桃朝嘴里一扔,翘起二郎腿,丝毫不在乎翠拉所说的什么罪不罪的,他这副得意忘形的痞像正巧被从西暖阁出来,欲到院子里晒太阳的西主子撞见,安德海吓得连忙从椅子上滚溜了下来,跪在地上不知如何是好,他扶了扶摔歪的帽子,一脸可怜兮兮的乖模样儿望着西主子,略侧扭捏地身子,“娘娘……”西主子敲了他一疙瘩,“死样儿!正经差事不用心办,又不知招了谁,哀家长春宫的炕头还未睡热就又要去行宫给你收拾烂摊子!”

    “嗯?”安德海一脸无辜的乖巧样子,“奴才什么也没干呐。”

    “什么也没干?你可记得服作局的大管领?”

    “这……想起来了,奴才做主撤了她,那妇人好嚼舌根儿!竟非要冤说奴才对哪个丫头有什么非分之想,这……这不莫名其妙么。”

    “你知她是谁?”

    “谁……谁啊……”安德海心中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对方看来是有来头的人物。

    “是鄂大泼儿的妹子鄂腊梅,你没缘由儿地撤人家职儿,人家告状告到东宫母后皇太后那里去了,鄂大泼儿如今闹腾东宫娘娘把她闺女儿接进宫里在服作局挂职,这事儿还好,最多多个宫女儿,可小安子,哀家之前将司考全权交由你负责,也是希望宫里上上下下看到你的能力,你说你打那两丫头作什么,如今人家家里四处寻关系跟你杠上了,哀家头都被你闹大了!”西主子戳得安德海跪在地上直瘪嘴的。

    “奴才哪里有打人,娘娘,奴才绝对绝对没有打任何人!”

    西主子顺了顺气儿,“真没有?你可别骗哀家!”

    “真没有!绝对没有!都随龙来的,祖宗都禁止的事儿奴才逞那威风作甚!”

    “哀家可要动真格儿地查,你可别叫哀家自个儿打了自个儿的脸!”

    “随娘娘怎么查,反正小安子是清白的!”安德海腰板儿挺得直直的,脸上的假卖乖却变成了真受冤。

    心中颇不服气的安德海趁着西主子小憩的功夫直奔北五所,却撞见正准备收拾包袱离宫的荣玉儿。

    安德海问了问身边的掌事太监,“这批收拾行李的,没考过?”

    “回安大总管,考过了,万寿将至,暂时把服作儿,绦作儿,绣作儿,染作儿这些地方挪到宫外区,宫役要铺红毯了,崭新的样貌儿才喜庆吶,这些脏累地儿不挪开,到时扫了西主子雅兴可不划算。”

    “哦,你把名单给本大总管看看。”

    “是,安大总管。”内务府敬事房总管不一会取来了考中名单,安德海随意扫了一眼,挑起眉眼问道:“春儿,可听说过‘投桃报李’?”

    言春挠了挠头,“春儿是安大总管一手提携起来的,为安大总管效命,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安德海转了转手中扳指,“呵呵,那倒不必,本大总管只问你,司考那日,后头本大总管离开后,到底发生何事?”

    言春抬头望了望安德海,“司考那日?”

    言春翻了翻随身携带的“工作日志”,“司考,找到了,您看,六月九日,六月十日,六月十一日,您是问哪日?”

    “问第一日,有丫头朝上头告状,说本大总管欺了她,呲,也不掂掂自个儿斤两,一个毛丫头,也配个‘欺’字儿?”安德海一脸的不屑,恰好传来一个尖锐的女声,“安哥儿!快回长春宫救救翠拉!”

    安德海随急急忙忙赶来的李佳往长春宫走去,“翠拉?她怎么了?”

    “她这下闯大祸了!”李佳拽着安德海直往长春宫跑,“咱娘娘唤她敬烟,她不知琢磨什么去了,把火星子掉暖阁了,险些伤了皇上!”

    “没什么事发生罢?”

    “也就是她,换个人祖宗八代都玩完!娘娘烟也没吸成,这不喊你代翠拉一会么,她自个儿也吓坏了呐!”

    “得得得......咱们立马赶回去!”

    言春松了一口气儿,幸好安大总管给别的事儿绊住了,若晓得是他教训了那两“大有来头”的丫头,他这敬事房总管可就干不成了。

    言春走进北五所后头学徒丫头们住的东长房,荣玉儿一把跪下,抱住言春的大腿,“春大总管,奴才求求您了,奴才历经千辛万苦才考入服作机构,这次若给退出了宫,不知这世还有什么机会能回紫禁城了,北五所无论还有什么苦役,杂役,您都派给奴才干吧!”

    言春瞧了瞧荣玉儿,安大总管每次来都要多瞧这丫头一眼,言春清了清嗓子,“规矩是主子规定的,丫头,你是哪里人?小小年纪,怎这么大狠心儿?这北五落下的粗活儿可连太监都不肯干,你一柔柔弱弱的姑娘,何必这样不怜惜自个儿?”他心中琢磨着,只看着丫头来日能否帮自个儿攀住什么高枝儿,此时赠她个顺水人情也是好的。

    荣玉儿朝言春磕了一记响头:“回禀春大总管,奴才名作荣玉儿,来自江南,家父乃三织造负责人荣晋,奴才家父本不愿奴才进宫,但奴才只盼在紫禁城作个脚踏实地的手艺人,为奴才的母亲搏个平安晚年,此番若退出了宫,回到江南,奴才以后在荣府,也彻底没了脸面,额娘的幸福......真真儿......没了指望......”荣玉儿一边说一边哭泣。

    言春虽有几分动容,不过素小见多了眼泪,他倒也不稀罕。“丫头,宫里最不值钱儿的就是眼泪了,本大总管念你一个小丫头独自出远门儿在外,给你个机会,今晚你且留下歇息,明日早晨,本大总管亲自考你,你若能毫无疏漏的回答,如意馆,寿药房,敬事房,四执库,古董馆这北五所五处的卫生,都允给你安排打扫,你也可以继续暂住在东长房……”

    “谢春总管,奴才这辈子对您的大恩大德没齿难忘!”言春离开后,荣玉儿放下手中包袱长吁一口气,她这么久以来的心血总算没有白费,一旁的良丫头叹了口气儿,“荣jiejie,你这是何必呢,只要有饷俸拿,住在哪里有什么分别?”

    “做人不蒸馒头也要争口气!我不上进,我额娘的苦日子就盼不出头儿。”

    “织造家的太太还会苦?”良儿不解的问道。

    “不怕你笑话,我家门第虽富庶,却不是我额娘有福气享的,她只是个伺房丫头,因貌美得了几日宠,怀的一胎便是我,自那以后,便给丢了个干净,荣府上至夫人小姐,下至姨娘姊妹,觉得与我们母女争风吃醋都掉了身价儿,我只不愿回去看那帮妖精脸色,费了好大劲儿才见到老爷求他替我使法进宫学艺,我这留在局子做学徒的机会已是我额娘受尽刁难才见到老爷夫人求来的。”

    “jiejie心里竟装了这么多委屈,难怪以前学艺时比谁都勤快。”

    “那些算什么,jiejie不比良儿你们,有父母全心全意为你们保驾护航。”

    “这次确托了父母帮衬,更主要托了jiejie的好心与慷慨,那些繁复的考项谁家也没打探出半点名堂,jiejie却真有本领。”

    “什么本领,是姑姑怜惜罢了,给我的那份儿司安排考图册派上了大用场,jiejie只想着咱们一屋八个姊妹,各有千秋,不商量着彼此扬长避短,于谁也无益的,比如说良儿你擅长量体裁衣与拿针走线,若报到画作儿下的考项不得哭死?”

    “荣jiejie,你好人有好报,萨尔图丫头有了图册指点,将自己的特长在珠绣、丝带绣考试中发挥得相当优异,你瞧,这对灯球儿是她亲自挑选上等蚕丝线为你作的,她也考过了三门,已进了堆纱儿作。”

    “真的?那太好了,其他丫头呢,阿美呢?她打络子跟活的似的,长春宫的李佳姑姑都说她打的络子西主子也要说好,她这次分在哪里?”

    “她呀,去了咱们想不到的好地方——长春宫,以后咱们见着她可不能阿美阿美地喊了,得叫乌扎拉jiejie!”

    “哇,她好厉害……”荣玉儿问道,“记得有三个丫头报考的项目挺偏门儿的,我都替她们几个捏把汗呢,她们考过了没?”

    “你是说敖拉她们?”

    “考过了呢,敖拉考的缠花、修髻和镶袖虽然偏门儿,可竞争对手也少啊,咱们那次在街上就听人家说这手艺不好学,她们家中可是有传家手艺?敢报这样刁钻的类目?”

    “哪有那样好的事儿,咱们差事是大师傅们派的,大师傅教什么‘秘传’手艺只教自个儿上徒,就算进了局子,作不了上徒,也只能一辈子作供役丫头。”

    “那怎么才能作上徒?难道勤快和努力都没用?”

    “jiejie以为是作小学徒呢,咱们的掌事总管对咱们管的不算严,还总领咱们上街瞧稀奇,那锡拉胡同的衣服铺子里可挂的当上差的姑姑卖出来的络子呢,那金丝银线,五彩缤纷的样子可真好看......”

    “怎么?那时还未瞧过瘾?如今又惦记了?”

    “瞧jiejie说的,良儿又不会认颜色,这不听那卖绒花儿的自个儿吹得活灵活现的么。”

    “那卖绒花儿的?他那小气样与衣铺里掌柜可怎么比。”

    “呵呵,多久了jiejie还记得?”

    “哼,与我家那帮妖精,神似。”二人一面说笑着,一面回忆着往日上街的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