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旧殇
裘风快步走到瑞王身旁,脸上的谄媚之色假得叫粱胤桓微微皱起眉头。“这大过年的,殿下您不在宫中品尝美酒佳肴,怎么会纡尊降贵来到我烟雨楼这破地方?” 其实粱胤桓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来烟雨楼。今晚他的确本该坐在晋阳殿里,陪同皇上和太后一同守岁。可是厌烦的情绪自见到了宸妃,想起了往日的旧友之后,更是一不可收拾,便是连装腔作势也懒得继续下去。于是,粱胤桓便找了个借口率先离开。出了皇宫之后他本想回到自己的府邸,可是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骑马来到了烟雨楼的门口。 但是粱胤桓并没有向裘风解释事情的经过,更没有对他提到宸妃,只是语气威严地反问道:“怎么?是烟雨楼今日不做生意?还是你们不欢迎本王?” 对方的冷言冷语让裘风颇感不快,但是他却隐藏得极好,仍旧一脸笑道:“王爷说笑了,王爷肯在今日这样的日子大驾光临,乃是我烟雨楼的福气。只是殿下该提早告诉裘某人一声,也好让我早早做好准备,在外头恭候大驾啊!” 粱胤桓冷哼一声,并未理会对方虚情假意的官腔,抬步径直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裘风骤然挡在粱胤桓面前,满是歉意地说道:“殿下对不起啊,今日楼上还没打扫完,现在乱得很,不如咱们就在楼下找一间上房,裘某必定陪你畅饮三百杯,您说怎么样?” “没打扫?你方才不就是从楼上下来的吗?”粱胤桓微微眯起双眼,狐疑地看着对方,随即坚决道,“就算没打扫也没关系,本王不怕脏乱。” 裘风依旧没有挪开挡在粱胤桓面上的身子,眉眼间隐匿着一丝为难的情绪。粱胤桓见状,更是确定对方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于是再次开口问道:“怎么?本王不能进去?裘先生今日有客人到访?” 裘风顿了顿,而后释然一笑,心知这一次是糊弄不过去。于是,裘风主动挪了挪脚步,恭声道:“殿下开玩笑了,今天是除夕夜,谁会来我这里做客啊!既然殿下不嫌弃,那殿下请吧!” 粱胤桓推门而入,没想到屋内已经站着一位窈窕女子。粱胤桓有片刻的怔愣,后转头嘲讽似地看了眼身后的裘风,道:“难怪裘先生多番阻拦,原来今夜吴帮主也在啊。” 桃芜不以为忤,扬手示意粱胤桓入座,笑道:“除夕之夜,所以想和帮众众人一起过个新年。没想到瑞王殿下会大驾光临,若有怠慢之处,还请殿下海涵。” 粱胤桓闻到屋内飘散着淡淡的酒香,又见屋内女子双颊泛红,显然是饮过酒的迹象。他缓缓坐在软垫上,调笑道:“吴帮主可真是贵人事儿忙,要见您一面实在是比见皇上还难。” 桃芜也在粱胤桓对面坐了下来,一边动作缓慢地为对方倒上一杯酒,一边暗自盘算着瑞王今日前来的真正原因,嘴上却是开玩笑道:“没办法,仇家太多,实在是迫不得已。” 粱胤桓不以为然地一笑,又道:“对了,本王还没谢过吴帮主,要不是帮主派裘先生前来提醒本王,恐怕这次又要叫那霍培安得逞了。只是…帮主是如何得知那老狐狸会去皇帝那儿告状的?灵山帮这神机妙算的本事,实在是惊世骇俗,叫人不得不佩服啊!” 桃芜用酒杯半掩住自己不自然的脸庞,假意道:“哪有殿下说得那么神乎,我们不过是以防万一罢了。没想到那霍培安真的去告状了,也是殿下福泽深厚,连老天也要帮主殿下啊!” 听到这似假还真的奉承话,粱胤桓不禁冷哼一声,又道:“不过,以梁胤昊多疑的性子,恐怕不会全然信我。” “那是当然。”桃芜直白道,“可好就好在,他既不信殿下您,也不信那霍培安,这样您与霍培安才有筹码继续较量下去。只是要委屈殿下在翰林院里呆上一段时日了。” “这倒无妨。”粱胤桓,“那你们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本王该怎么做?” “殿下不必心急。眼下正是年关,咱们不宜在此时出手,而那霍培安也不会蠢到在大过年的给皇上找不痛快。所以殿下和咱们都能过个安心舒适的新年。至于年后嘛….”桃芜嘴角扬起一道狡猾的弧度,“霍培安这次吃了大亏,他一定比咱们更心急。一旦他沉不住气了,那便是咱们反击的最佳时候。所以殿下也不用担心霍培安会搞什么搞小动作,怕就怕他不动手!”
粱胤桓赞同地点点头,可心中仍旧存有一丝疑虑,他谨慎地问道:“见招拆招会不会太被动了?” 桃芜安然一笑,答道:“以静制动方是万全之策!” 粱胤桓见对方颇为自信的神色,终是放下心来。这时窗外响起一阵震天的炮竹声,漫天的烟火几乎将黑夜照亮,恍若白日。桃芜见状,脸上这才露出少女该有的雀跃表情,欣喜地说道:“新年到了!” 粱胤桓定定望着窗外五光十色的烟花,眉眼间竟透着淡淡的哀伤,少顷,他骤然没由来地问道:“帮主往年都是在哪里过年的?” 桃芜被问得一愣,不知所措地暗中斜睨了眼角落处的裘风,在得到裘风准许的眼神后,方低声答道:“往年都是在灵山,今年是民女第一次在京城过新年。” “本王离开京中五年,本来以为此生再也没有机会在京中过年了。” 这样脆弱的瑞王令桃芜觉得一阵心酸,轻声安慰道:“殿下这不是回来了吗?” “是啊,总算是回来了。”粱胤桓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他兀自想起自己最后一次与云氏兄妹在一起过年的时候,他们也同现在这些欢庆的人们一样,对未来充满无限的向往和希望。犹记得那年的除夕夜,天气和今日竟有些相似,大雪过后的京城在一片雪白里显得格外宁静。他与最好的朋友秉烛对饮,不时互相打趣,他笑着说要喝云慕晨与沈蓁的喜酒,而云慕晨则反击说要让meimei长烟在闺中多呆些时日。可是谁都没有想到,等待他们的竟是生死的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