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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董事长的哀悼会

    林颀从殡仪馆的太平间门口走出来,一直走到外面的阳光下。门口守着的几个工作人员跟上来,林颀转身和跟出来的一个中年男人微微笑说着一些话。

    “林二少爷,现在正在为林董事长整理仪容,不用多久就能好。”对面的中年男人恭敬地说。

    “那麻烦张师傅了。”林颀轻舒一口气,“爸爸生前生意上的人虽然多,不过我想永安堂有三百多平方米大概也够了,你去打点一下。”

    “请二少爷放心,林董事长的身后事我们都会尽力做好。”被林颀唤作张师傅的男人说。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林颀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8:32.

    “张师傅你先去忙吧,有什么事情去外面找我。”林颀指了指外面,抬腿往外走“好。”

    那几个本来杵在门口的工作人员也被遣散了去做别的事。林颀走到殡仪馆内长廊的一处有浓密树荫的地方坐下,靠在刷有白色油漆的柱子上闭着眼睛养神。

    林颀心里还是挺复杂的,任他是多理性的人,当心绪平静来,还是会对现在混乱,危机四伏的处境忧心。那个在职场上只手遮天,叱咤风云十几年的男人只因那场触目惊心的车祸,一下子就倒在了血泊中,永不得翻身,林颀胆寒。

    林颀没有睁开眼,抿抿嘴,他突然对生活的残忍了解的十分透彻,生死都只在一瞬间,要么活着,要么毁灭。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林颀没有睡着,微微睁开眼。

    “林颀哥,外面有车来了,有些是老面孔,还有一些是合作过一两次的陌生面孔,看着都是大人物,你要不要过去看看?”

    林颀从下到上打量周邹,她今天穿着一双白色的高跟鞋,黑色的礼服,胸口别着一朵小百花。耳鬓的碎发捋到耳后,露出干净白皙的额头。

    “成哥不在外面吗?”林颀还没打算起来,有气无力地问。

    “成哥在外面招待,成哥说你也是干爸的儿子,现在这种情况,你应该和他一起主持局势。”周邹解释说。

    林颀回答说:“好。”他干净利落地站起来,拍了拍黑色西装上的落叶。

    林颀快速地往外走,周邹紧紧地跟在身边。

    “林颀哥,你最近是不是特别累?”周邹一边走一边问。

    林颀沉默了会儿说:“累,没办法。说不定过了这段时间还有更累的。”

    周邹低下头抿抿嘴不吭声,知道林颀是在讽刺林成和自己的婚事问题。

    “累的话没事的时候多休息休息。”周邹有意扯开话题。

    “哪有你命好啊,要休息就休息。”林颀说话更加尖酸,像是故意要周邹难堪。

    “我命不好,爸妈出事以后就只剩下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在这个世界上。”周邹扯开话题,然后仰着头看那些耀眼的阳光穿过树木的缝隙,在地上落下斑驳跳跃的影子。

    林颀听出周邹话里的悲伤,悄悄地望了周邹一眼没再说话。两人一起并肩走到殡仪馆的大门口,看见林成正在招呼新来的几个老总,脖子里那条纯金的粗项链一瞬间刺伤了周邹的眼睛。

    “成哥,来了。”周邹走到林成的身边,很自然地挽上林成的手臂。

    林成朝林颀使了个眼色,林颀立刻会意,走过去,平静得向那几个人自我介绍:“谢谢你们百忙中抽空来送家父最后一程,我是林颀,大家里面请吧。”

    “这是应该的,没想到林董事长走的这么急,我们听到消息之后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有一个顶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林颀的肩膀,然后朝里面走进去。

    后面几个人也陆续的往里走,在经过林颀身边的时候对林颀说:“节哀。”那话是说给林颀听得,也是说给林成听的。

    林成让林颀在外面候着,等人来的差不多就进去,自己则跟着他们先进去了。周邹看了林颀一眼,把自己手里的一瓶矿泉水递给林颀,林颀毫不犹豫地拿了。

    周邹跟着林成往里面那间事先准备好的遗体告别厅走去。

    告别厅里的都安静的坐着,那个被推出来放在特定红木质地棺材里的人被陈放在房间的中央。

    红木质地的棺材钝重华丽,也显出一种沉重和压抑。棺材的四周都摆上了白色菊花,一朵朵有序的铺着,那般苍白的颜色,那般苍白的生命,一晃而过,那些年一路的拼搏,戛然而止。

    那些高素质的穿着体面的男女在林成走进房间的一瞬间全都保持安静,林成微微欠身从人群中央穿过,走到不远处的麦前低头停顿了数秒,然后仰起头。

    “首先,我感谢大家最后一次的相伴,也感谢大家对于家父一生最深沉体面的敬意。”林成声音厚重,声音不大却极尽诚意,说完他九十度弯腰向所有人致谢。

    下面一阵沉默,这时候林颀也从外面走进来,基本该来的都来了。林成看着林颀走到自己身边又继续说:“这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林颀,大家可能没见过但也有耳闻。今日,我们兄弟俩在家父的追悼会上正式和大家见面,作为小辈,我们希望各位叔叔伯伯们在往后的合作上多多包容与照顾。”

    林成说完又把麦递给林颀,林颀看着那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此时就坐在下面,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免不了紧张,但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晦涩。

    “我是林颀,林家的二儿子。多谢大家来我爸爸的追悼会,我代表爸爸谢谢你们。”林颀的声音哽咽,然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林氏企业一直都有和各位合作,希望今后还能够一直与各位合作下去。”林颀想了许久才又补充道。

    旁边一位等候多时的追悼师早已等候多时,周邹看林颀情绪有些失控,径自拿了他手里的麦递给了那个追悼师。然后拉着林颀在下面找了个座位坐下。

    追悼师清了清嗓音,缓缓地讲述逝者的一生。

    “女士们,先生们,我仅代表逝者的家属感谢各位的最后相伴。”

    “林奋强先生是一位杰出的企业人,他生前实为受人尊敬。拥有很高的社会地位。林奋强先生从25岁开始创业,中间历经数次失败。终于在36岁那年创业成功,那就是林氏企业的前身。而在那的前五年,林奋强的第一位妻子生病去世。”

    “林奋强先生并未被家庭的不幸所羁绊,39岁,因为接下一个耗资三千万的路段工程,并且交了近乎完美的答卷得以被建筑施工工程界里的人所知晓。40岁,和第二位夫人结婚,而这位夫人不到五年也不幸因病逝世。”

    “50岁,林奋强先生与自己的第三位妻子许梨女士结婚,至此婚姻幸福,家庭幸福,事业越走越稳。如今,林氏企业已经成为建筑工程里的一块招牌,而那个造就如此伟大事业的人却永久地长埋于地下。”

    “让我们用最沉痛的心情去缅怀这一个建筑工程界的天才,他将永远存活在每个尊敬爱戴他的人心中。”

    缓缓,一个人的生命在短短不到一千字中落下帷幕。

    林颀有些慌神,好像还在等待追悼师继续讲些什么。周邹了解林颀的感受,伸出一只手覆在林颀的手上,林颀转身茫然地看着她。

    “你心里很难过。”周邹平静地陈述道。

    林颀摇摇头,“只是觉得震惊,我刚刚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追悼师会用多少时间,多少字去解读我的一生。”

    周邹抿着嘴尴尬地笑:“我觉得肯定会比干爸长,因为那也是干爸的愿望。”

    周邹拍了拍林颀的手,然后指着站在远处的林成说:“你哥就比你沉稳很多,你该多向他学习。”

    林颀没多说什么,只是看了一眼林成,然后看到门口许梨一晃而过的身影。林颀觉得有地方不对,欲站起来却被周邹拉住说:“你先别过去,成哥那边好像出了点事,你别急,要不然控制不住局势。”

    周邹说完让林颀先坐着,自己走到林成身边问情况。林成正站在门口朝工作人员发火。

    “你们怎么回事?老头子火化的事不该是我和林颀签字同意的吗?怎么轮到许梨签字?”林成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方忙解释:“不是,签字火化时只要家属就可以,当时我们因为需要找家属,林二少爷和您都不在,正好林夫人过来,就签字了。”

    “你们到底怎么回事?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和我说。还有她有什么权利对这事指手画脚?你们这些人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林成两眼通红,怒不可及,周邹忙走过去拉住了林成。

    事情越发蹊跷,而许梨这个人也远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林奋强的遗体顺利火化之后,许梨却好一阵子都没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林成和林颀他们不得不一边向媒体澄清他们一家人之间没有隔阂,一边还要深入去打探许梨的消息。

    林奋强的追悼会结束之后,媒体新闻都大肆报道了这件事。更有甚者唯恐不乱添油加醋说许梨为了谋夺林家财产不惜一切代价,林家势必要和她对簿公堂。

    站在风口浪尖上的不止林家和许梨,还有周邹,她暗自谋求出路,她一直记着自己和林家的血海深仇。周邹为此放弃了那么多而现在正是好时机,她明白自己需要好好把握。

    林氏企业还是有条不紊地运转,一切如常。表面的风平浪静,暗地里风起云涌,阴谋,算计,金钱,仇恨,所有肮脏丑陋的东西全都围绕在这看似平和的表象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