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归魂

    算算日子，从我能见到鬼已经有月余了。从恐惧，无助，到现在的适应，真的可以让我发表一篇长长的感想了。

    眼前的一切看似不可思议，却又发展的如此自然。就连梁宏伟这位本来和自己从未有过交集的人，竟也这般自然的和我坐在一张沙发上，吃着薯片看着电视。

    也许这就是生活，将不可能化为可能。

    不想他竟在我家赖到了晚上，临走的时候，我突然要求要和他一起下楼。他问我下楼干嘛，我只说下楼转转，闷在家里很无聊。

    在电梯中，他有些担忧的看着我，“小凡，不至于非要做到这个地步。“

    我竟不想被他担心，“你不知道，他们当中也是不乏帅哥的。“

    “那有美女吗？”即便是这种话，他也可以用一本正经的脸来问。

    “当然，要不要给你介绍一个？“我打趣地说。

    “我倒是不介意，可是他们搭理你吗？“梁宏伟一脸得意的看着我。

    我一时语塞，他说的倒是没错，那些游魂似乎又聋又哑又瞎的。从来对我和周遭的人都是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他们的无动于衷，才可以让我能够渐渐释怀。

    梁宏伟本是央求着要与我一同散步的，可我还是坚决的反对，他拧不过我，最终投降，自行滚回家里去了。

    我独步走在第一次遇到游魂的路上，看着间歇出现的游魂，倒也没有了最初的五味杂陈。走到路边的路灯下，刚好有个长椅，我也便坐了下来。看着那些游魂盲目的飘荡，心中顿生了一丝酸意。不知这些人生前是何等的光景，有没有牵挂，有没有放不下，如今竟只剩下一缕魂魄，似有若无。

    我将头倚在长椅上，本想看看璀璨的星光，和皎洁的明月，却因这城市的污浊只窥得一片漆黑。叹了口气，也只得作罢，起身，回家。

    十字路口处，有些格外的明亮，细看，原来是一个女人在烧纸钱。我小的时候也随着母亲给我姥姥烧过纸钱，记得mama在地上画了一个圈，并在纸钱上用酒写了姥姥的名字，mama说这么做是为了说明这是给姥姥一个人的，只有姥姥才可以用。而在十字路口烧纸，是因为十字路口四通八达，可以让鬼邮差早点找到我们给姥姥烧的纸钱。礼毕的时候，mama还单独在圈外烧了几张，我问为什么，mama说这是给鬼邮差的谢礼。我随即拿出一张我的照片，我说给姥姥烧一张我的照片吧，让她看看我现在张大了的样子。mama忙将照片抢了过去，说这东西可不能乱烧，万一姥姥想我，将我索了去，那可如何是好。

    那女人一边用小木棍控制着燃烧的纸，另一只手却时不时的擦拭着眼角的泪水。正此时，一个身形由无到有，由模糊到清晰，凭空的出现在了女人的身旁，他伸出手，想帮女人擦拭眼泪，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穿过女人的脸，他根本就摸不到女人。他将手缩了回来，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毫无反应的女人，那情形让一旁的我，也顿觉一抹伤感。

    那男人似乎意识到了我的存在，脸缓缓的转向了我，我下意识的急忙背过身去，正欲逃走，他却直直的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要出口的尖叫声，被眼前这个男人绝望和哀伤的表情给抚平了。他就那样的看着我，眼中流露的全无恶意，只有淡淡的忧伤。

    “我可以走了吗？”我试探性的指了指他身后的路。

    “你果真能看到我对吗？”男人脸上呈现出一丝的惊喜。他开始像一个兴奋的孩子，在原地上打转，一只手竟过来抓我的胳膊，“我能……“却发现自己根本抓不到我，又是一阵失落，刚刚的兴奋也渐渐淡了下来。”我能求你一件事吗？“说着竟是低下了头。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能说能听有思想的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初见鬼时被折磨透了的心已变得坚强了些许，亦或是眼前这个鬼和常人除了存在形式上差异，并无其他异样之处，我竟回答道，“什么事？“

    那男人听我如此说，欣喜的抬起了头，看着我的眼睛，满含感激，“我叫齐威，生前，我要去外地工作，我老婆就不同意，她说宁可在家过的清苦些，也期盼一家人相守在一起。“说着，望了望还在一旁烧纸钱的女子。”可是我一心只想多挣些钱，好让她过的宽裕一些，哪曾想，这一走便成了阴阳相隔之人。“说到这里，男子又是一阵伤感，许是做了鬼，有泪也流不出了。”今天巧遇了姑娘，没曾想竟有人可以看见我，只求姑娘可否代我向妻子传一句话？“说罢，又看着我的眼睛，渴慕的征询我的意见。

    “什么话？”看着眼前的男子也是个多情之人，心中的畏惧更少了几分，反而多了几分同情。

    “只请姑娘代我说一句：今生有负于你，但求来世不离不弃。”说这话的时候，男子深情的望着一旁还在落泪的女子。

    好一句但求来世不离不弃，竟使我的眼眶也有些湿润起来。正此时，那女人已将纸钱烧完，站起身形，又向地上倒了一杯酒，准备离去了。

    男人抬起手，做挽留状，知是无用的举动，便急切的扭头看我，发出求助的目光。

    我看着他的眼神，心理的酸楚便又是一涌，然而我没有动，就那么站着，望着他。他见我不动，又望望离去的女人，那失落之情溢于言表，微微说道，“看来姑娘是不想帮我了。要让姑娘对现世的人做这样的事，也是难为你了。请恕我鲁莽了。”说着向我鞠了一躬，沮丧的转身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我徐徐道，“并非我不想帮你，可是你可曾想过，如果我真的这么做了，你让你的妻子如何了却此生？”

    被我如此一问，男子回过头来，似有所思的看着我。

    我长长的出了口气，缓缓道，“你有没有想过，今后的日子，她可能会认为你在冥冥之中注视着她，她会因思念你，因你的一句来世不离不弃，而空度了今后几十年的大好岁月，如果她再次遇到可以托付的人，你要让她用怎么的心情来面对？”虽然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对的，可是这就是我此时此刻心里发出的声音。

    男子的眼神从失落转为感激，“谢谢你！”他微微一笑，像是释然，那副身体由清晰到模糊，由有到无，就这样的消失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