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六章 摇曳的梦境
时间回退一些，三十五年前，也就是陆峰第二次参加星辰院试那一年。陆峰曾在冰川带听到了雨的哭诉，进而无端走入了荀雨梦的世界，也就是梦境世界。 三十五年，说长不长，却也足以发生一些大事。一如现实世界中的两域战争，便始末于这三十五年之间。荀雨梦的梦境世界，在这三十五年间，亦非一层不变。 当初，陆峰与荀雨梦初见之时，荀雨梦就已经察觉到了陆峰体内的浓厚诅咒。进而，她将雨之精魄赠送给了陆峰。但她没有告诉陆峰，雨之精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缓解陆峰的诅咒。当然，作用是很微小的，只能略微延续一些陆峰的寿命。 结界世界内，瑶宁，青宣，银血三大强者的意志觉醒，进而牵引了陆峰体内潜藏的傅再生的记忆。陆峰在瑶宁与青宣最无奈绝望之时，选择了帮助他们。施展陆峰曾在某一世感悟的河洛法则，梦我。催动大神通，晓梦迷蝶，赋予瑶宁与青宣一个永不完结的美梦。 就此，荀雨梦所在的冰雪世界多出了一个国度。那是一个拥有阳光，拥有绿树，山脉，长河等等自然界因有之物的国度。与荀雨梦所在亘古冰寒的世界完全相反的世界，属于瑶宁与青宣的世界。 从那一刻起，荀雨梦就知道，陆峰体内的诅咒将会更加难以遏制。因为这个梦境世界，其实是漫长岁月前，陆峰为荀雨梦构建的精神世界。仅属于陆峰与荀雨梦。当然，到了最后，这里成了荀雨梦一个人的世界。 昔日荀雨梦也是玄天大陆的一名绝强者，所以他能看穿许多东西。包括天心焰，包括业火火种，包括陆峰体内属于傅再生的意志力量。这些，荀雨梦都能够察觉到。她知道，陆峰的天心焰陷入了极度虚弱的状态，已经无力帮他压制诅咒。至于业火火种，亦处于火苗状态，还不具备帮助陆峰的力量。剩下的，就只有傅再生的意志力量可以帮助陆峰。 然而，青宣与瑶宁地出现，无疑是让陆峰最后可抗衡诅咒的力量也消失殆尽了。因为凭借陆峰本身的力量，根本不具备将瑶宁，青宣二人送来这方梦境世界的力量。唯一的可能就是傅再生的意志力量觉醒，帮助了瑶宁与青宣。如此一来，傅再生的意志将沉睡很长一段世界。这段时间内，恰是陆峰诅咒爆发的时间！ 荀雨梦不知道的是，陆峰在雪界还强行动用了一次傅再生的力量。这般举动更是进一步推动了诅咒地爆发！ 就在那不久后，陆峰的诅咒爆发了。为此陆峰走入了圣灵殿，长久闭关，冲击武道天堑，王座。欲以此延续寿命。可惜，圣灵殿本身就是萧晨留给陆峰的一个陷阱。圣灵殿的第一层，便是一场时间试练。身负岁月诅咒的陆峰无法战胜时间圣灵，继而无法踏出王座之境这一步。 陆峰与时间圣灵对峙时间长达二十年。这期间，陆峰体内的诅咒越加浓厚，陆峰的身体开始枯败，生命力若涓涓细流般不断消逝。 事实上，陆峰乃至是魂涯都错估了岁月诅咒的可怕。昔日风一笑说陆峰的寿命被压缩了十倍。作为当世最强玄宗的风一笑自然不会说错。然而，那是当时风一笑所看到的情况。随着陆峰在结界世界遭遇洪荒意志地镇压，陆峰遭受难以想象的重创。天心焰燃烧了最后的力量，治愈了陆峰。至此，天心焰彻底虚弱了。 换句话说，从那时起，陆峰的寿命就不单单是被压缩了十倍而已。可能是二十倍，也可能三十倍。总之，依常理而论，陆峰早应该寿命枯竭而死。 事实上，陆峰依旧活到了现在。因为，雨之精魄填补了天心焰的缺隙。 当然，这也仅仅是缓解了燃眉之急。陆峰的寿命依旧不长。或许这一增一减下来，陆峰被压缩的寿命，再度回到了十倍。 代价是……梦境的崩溃！ 雨之精魄本身就是这方梦境的世界之核。随着雨之精魄的力量消散，这方梦境世界也渐渐崩溃。而依梦境而存的三人。无论是荀雨梦，还是瑶宁与青宣，都将随着梦境地崩溃而彻底消失。 梦境世界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步分崩离析，直到陆峰诅咒爆发的第二十年。也就是陆峰走出圣灵殿，前往唐国长安的那一年。趋于崩溃的梦境世界迎来了新生。因为，另一抹力量代替了雨之精魄，替陆峰延续寿命。 饶是是如此，梦境世界亦变得残破不堪，需要极度漫长的时间来恢复。 然而，替代雨之精魄的力量，源自于一滴又一滴包裹着浓郁生命力的鲜血。 这是……上官贞的血！ 当年，白林，陈小帅等人与上官贞相约，在长安找到陆峰之后前往唐国皇城汇合。但上官贞与陆峰离开望月阁之后，并没有依白林所言去唐国皇城。陆峰与上官贞两人，在那一天便彻底销声匿迹，无迹可寻了。 虽然此后白林等人也在周遭各国寻找过陆峰与上官贞的身影，但未果。久而久之，他们也就没在焦灼于此事了。他们担心的是陆峰，然陆峰与上官贞同时消失，很可能是两人去了他们找不到的地方。既然他们刻意隐匿，白林等人也没必要继续寻找。既然有上官贞陪着陆峰，那么也就没必要太过担心了。 事实上，在那之后，陆峰与上官贞一路向东，去了一个偏僻的小国，隐居于一方小镇。 陆峰成为了一个书塾的教书先生，而上官贞则日日为陆峰炊米做饭。偶有闲暇，也会纺织一些绸缎于集市上贩卖。日复一日流转中，两人真的融入了凡尘世界。 或偶有善心的街坊为上官贞感到不值，旁敲侧击地规劝她，没必要陪着这么一个顽固不化的老头子。 上官贞总会回以浅淡怡人的一笑，却不言语。 眼前的生活，又何尝不是上官贞心心念念所想要的？ 陆峰不知道的是，这十数年里，上官贞每日为他所筹备的饭菜里，均有着那么一滴血。是上官贞用自己生命力所凝练的血液。顺陆峰之口，轻轻融入他的体内。 十五年下来，陆峰的容颜依旧是六十岁的模样，没有进一步衰老。渐渐地，陆峰发现了问题。 他发现，眉目依旧的上官贞似越显憔悴了。纵使冰颜果可永葆上官贞的美丽容颜，却不代表可以凝固她的生命力。陆峰发现，上官贞莫名地虚弱了。除开她那永不褪色的容颜，似乎她本身已经步入了暮年。 关于自己的身体状态，陆峰自己亦察觉到了异样。归于凡尘十五年，陆峰都是以凡人的身分行走，但不表示他没有了武者的嗅觉与感知力。随着时间的堆积，陆峰能感知到，有莫名的生机在自己体内流转，帮助抗衡诅咒。 这是，被陆峰忽视了十五年，属于上官贞的血。这一天，他终于恍然大悟。 “十五年，你耗费了多少生机在我身上？” 陆峰睁着苍老的眸子，凝视着上官贞，话音却有些颤抖。 世间万物都遵循着某种均衡定律。一如一定分量的冰只能融化成等质的水，不因物质间的转化而改变，只会是不增不减。然而，这看似真理的定律，却并不适用于生灵的生命力或者寿命。 上时代绝癫刀客司徒蓦然，能力滔天，寿命近乎与天地并存。然而，他却无法永恒延续他妻子月聆雨的寿命。因为寿命的转化并不对等。哪怕耗费某人百年的生命力，或许也仅能延续另一人几息的寿命。 如此道理，作为武者的陆峰怎可能不懂。他无法想象，上官贞究竟耗费了多少生命力在自己身上。这十五年，兴许是上官贞五百年乃至是八百年，九百年甚至更久的寿命！ 要知道，上官贞并未凝聚王座。她的寿限，绝对不会超过千年的。 陆峰已然笃定，他在上官贞身上感知到的迟暮者的气息并非虚假。或许，现在的上官贞所剩时间比之陆峰还少！ 上官贞不知陆峰所想，只是恬静淡雅地回答：“我以为，你不会发现的。” 陆峰沉默，他知道上官贞这么回答是有原因的。尽管十五年里他与上官贞朝夕相处，可陆峰还是下意识地回避上官贞。或者说，陆峰一直都在忽视她。 她认真地盯着陆峰，一阵沉默后。她说：“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简陋的木门被上官贞轻开轻合，寂寥房间内，仅剩陆峰一人。透过门缝，陆峰看到一缕纯白，越走越远。 原本以为，随着岁月地流逝，随着生机地消散，自己的心也将跟着腐朽与溃烂。不再留念任何人，不再在意任何事。于凡尘中，安静死亡便好。 可这一刻，为什么一颗冰冷的心也会刺痛。为什么早已忘记灵魂脉搏的心也会砰然乱颤。或许，这颗心只是假死。当炽盛若熔岩的温度触碰之时，这颗沉睡已久的心也会迷蒙苏醒，进而搏搏跳动。 “别走！” 陆峰忽显狂乱，急呼出声。 门缝外远去的白影猛地一僵。半响后，轻合的木门再度被推开。 上官贞刚刚走进，陆峰早已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毫无征兆下，陆峰一把把她拥在了怀里。 此刻，残破的梦境世界中。 荀雨梦依旧彳亍于漫天冰雪之中。她抿着嘴，喃喃道：“果然，你不仅仅是雨。亦可以是霜是雪，是风是云。我终究是难以将你抓住……” 呼啸雪花中，荀雨梦越走越远。 轻轻地，似这方残破的世界，又摇曳着冰冷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