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情花伤痛
陆峰的话音很轻，无悲无喜，出奇淡然，轻轻融入漫天飘飞的雪花中，在肃肃寒风中消散干净。 上官贞娇躯颤抖，莹白美丽的俏脸上已有泪光。她明白，自己做了一件陆峰绝对无法忍受的事。她微启红唇，说：“陆峰……” 她强忍着心头的难受，可说出“陆峰”二字之后，却也再无下文。她不知该说什么，亦不敢再多说什么。她知道，自己与东方静流蒙骗陆峰的这出戏终究是瞒不过陆峰的眼。此时此刻，心中除了冲击血脉魂魄的懊悔与疼痛之外，再无其他。 “你知道我与紫月儿之间的事吗？” 陆峰轻笑了一下，因为是背对着上官贞，所以上官贞看不到陆峰眼中的苦痛。陆峰淡漠着说道：“她为我弹奏了往事引，浓厚的幻法力量让我分不清真实与虚幻。我一度认为，她是我所喜欢的女子。至少，在我走出罪恶平原之前，我都这样认为。呵呵……说到罪恶平原，我倒是想起了一件可笑的事。” 陆峰动了，抓住上官贞环扣着自己的手。陆峰轻笑着，云淡风轻般，欲将她的手挪开。上官贞的手很僵，不知是因为这极寒的雪界所致，还是其他原因。陆峰一时挪不动她的手，陆峰便道：“可以松开？” 上官贞抿嘴，她的脸上泪水更多，有轻轻的哽咽之音。她默了半响，两只手终是无力般垂落，放开了陆峰。一股深入骨髓的刺痛若潮水般席卷而来，似乎，当自己将双手松开的那一刻起，便已然松开了自己近二十年的执念与牵绊。而剩下的，仅有空虚。 陆峰轻轻回过身来，看着她梨花带雨的俏脸，陆峰的双目却是格外的透彻，无悲亦无喜。就若同，眼前之人，只是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陌生人一般。 “我在罪恶平原之时，我死过一次。就像五年前身坠无尽白焰中的白林一般，因为一些特殊的力量帮助，我险象环生，活了下来。我想说的是，我真正近距离接触死亡之时，自己心中许多朦胧模糊的人与事会格外清晰。你知道吗，当时，印刻在我脑中最为清晰的画面是……你的身影。” 陆峰说着，嘴角却勾出了自嘲的笑意，道：“离开罪恶平原之后，叶思思走了。同样的，我也洞悉了紫月儿的幻法，我知道，紫月儿一直都在骗我。因此，当时我心中若还有念想，那么此人一定会是你。” 陆峰摇头，目中露出思索之色，沉默了半响，继续说道：“岁月诅咒地降临，让心志不坚的我无法承受。所以，我不愿让你看见我即将老去的脸。那时候，我遇到了瑶雪。” “兴许，命运就是这样喜欢捉弄世人。” 说着，陆峰叹息一声，轻轻摇头，他透彻淡漠的眸子亦荡出涟漪，心情极不平静。 此时，陆峰周身充斥的可怖威能已经尽数退去。恐怖压抑的气氛终是渐渐缓和了下来。前一刻还是天宇欲崩的恐怖，这一刻却是暮雪纷纷的祥和。他真的如上官贞所言，停手了。 东方静流此时真是被吓坏了。原本属于她的那一分孤傲在其脸上已找不到半分，仅有残存的心有余悸的后怕。因为她距离陆峰与上官贞两人最近，所以陆峰所说的话，她是听见了的。她知道，自己这次算是保住命了。可是，上官贞与陆峰之间的关系兴许此后便会形如陌路。 东方静流内心轻叹，仅仅是因为自己一时兴起，结果反而害了上官贞。对此，东方静流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这里。谁知道这怪物一般的陆峰什么时候便改变主意了，自己的下场便是长眠于此。 东方静流不敢迟疑，转身便向传送祭坛掠去。很快的，这位始作俑者便消失了身影。 这过程需要一点时间，足够让陆峰发现。可至始至终，陆峰都没看过她哪怕一眼。就似乎，陆峰从来都未把东方静流当一回事一般。他在意的，仅仅是眼前正啜泣着的女孩。又或者，他冷漠的眸光，亦将上官贞一同淡漠。 对于东方静流的离去，就若同一滴水落在磅礴大海之间，翻不出浪花。在这雪界，除了一些有心人之外，基本上是无人关注此事。 到了此时，除了还在极远处战斗的王继与沈路之外，这些战场的战斗已经彻底平息了下来。很快的，陆峰这边已经涌来了不少看客，其中还有几名随王继一同前来的王座武者。因为先前陆峰所释放的力量太过惊人，本就被重点关注的陆峰，此时几乎将涉足雪界之人全部引来。 飘飘雪花下，数百武者隔着数十丈距离关注着陆峰这边。看样子，众人战斗之时，还有不少好事者闻风而来。这一天的雪界，确乎是热闹非凡。有些记性教好的，还能记到多日前逐日峰发生的那场惊变。似乎，也是陆峰，瑶雪以及上官贞引起的。 如今看到眼前沉寂得诡异的画面，许多人眼中已然露出浓厚的期待之色。人往往都是如此，对于新鲜事，总是趋之若鹜。不少闲杂的议论声已经响起，很快便火热沸腾了起来。 对此，陆峰冷眼看过，不作言语。 良久良久之后，众人目不转睛注视着的静默二人终于有了动静。陆峰轻轻一拍空间戒指，一只浅蓝色的馨灵花，一枚晶莹剔透拳头大小的果子被陆峰取出。 陆峰双手捧着馨灵花以及冰颜果,面无表情地递到上官贞身前。陆峰道：“我感觉我是没必要收你的东西，所以，我还给你。” 上官贞的头埋得很低，似不愿看到现在的陆峰，又或者是不愿让陆峰看到自己。乌黑秀发夹着星星点点的纯白雪花，轻轻然垂下，遮挡她清丽容颜，或者亦掩盖她刺骨伤痛。她抿着嘴，娇躯颤抖，晶莹泪珠不断滴落，久久不语。 “既然如此难以割舍，当时就该让我杀了她。” 陆峰叹息一声，幽幽说道：“因为是你，所以我的判断与理智会出现纰漏。你与那名王座武者的戏，漏洞太多。若是平时的我，应该能很快洞悉其中端倪。直到我吸收毒瘴之时，我看到了你的眼睛。你眼中有一分兴奋，一分不安，还有更多的愧疚。我恍惚间明白了其间究竟。我知道，你在试探我。我不知道的是，你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可知道，你这样做会导致怎样的结果？” “对不起……陆峰。” 她啜泣着，听着陆峰淡漠话语，无限的懊悔充斥其心。可她，能说的，仅仅是……对不起。 陆峰摇头，淡淡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不必道歉的。不过，我在对待一些事的态度上，很偏激固执的。我宁愿装傻，假装不知道你们两个的筹划，直接杀掉那名王座武者，让这出戏就此告终。那么，这便不再是戏。她想杀你，所以我杀了她。这其中不存在你的心思，不存在你的算计。一切都顺理成章，结束这场闹剧。我们回星辰主界，你陪着我，一直到诅咒降临，或生或死，共同面对。” 陆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在这之前，我心底的确是这样想的。可惜，你阻止了，阻止我杀她，便阻止了我自欺欺人的装傻。”说着，陆峰目中有了一分思忆之色，脸上忽有一分会心的笑意，他喃喃说道：“不知道究竟是你笨，还是我傻。现在似也无关紧要了。我终究是不能容忍一个欺骗我的女子。是的，在我眼中，这无异于欺骗。倘若是瑶雪的话……” 陆峰目中的思忆之色更浓，他轻轻摇头，不再言语。 “有必要这样？” 此时，吴潇等人早已看不下去，走了过来。吴潇目光扫过低声啜泣的上官贞，再庄重地看向陆峰，这般问道。 陆峰呵呵笑了笑，“似乎先前你也问过这个问题，只是针对的事不同。” 吴潇目光凝重，沉声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陆峰点头，道：“说起来，会出现眼前这境况，与你也有着无法否认的关系。当然，我不怨你。因为，现在什么都已无所谓了。” 吴潇苦笑一声，不再言语。 陆峰目光扫过眼前众人。吴潇，白林，唐兴，段朋……一一扫过之后，陆峰忽地笑了：“我的朋友，若我不死，我们四十年后再见。”说着，陆峰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盯着吴潇道：“我本来是打算陪唐兴去一次地宝山再闭关的。现在，我已没有半点动力。即使陪唐兴前去，也帮不到忙。所以，你帮帮唐兴。” 吴潇目光复杂，轻轻点了一下头。 陆峰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眼前的女孩身上。陆峰将手中的馨灵花以及冰颜果再度递到上官贞身前。上官贞啜泣着，不愿伸手去接。 陆峰淡淡笑了一下，将一花一果直接放在厚实的冰川面上，陆峰道：“这一次，我们真的两清。这场关于情感的试炼，我终究是输了。” 陆峰转身，托着宽厚的背影向着传送祭坛走去。围观的一干武者很识趣地为陆峰让开一条道路，陆峰畅通无阻，很快便消失在了众人眼球之中。 至始至终，上官贞都没有说话。她低着头，哭泣着。那若万千针扎的刺痛无时地提醒着她，她失去了自己最不愿失去之人。往后的岁月，又将怎样度过？或者，该回北斗宫了。至少，那里有着疼爱自己的父亲。 因为她的低着头，正对着陆峰轻放在地面的馨灵花与冰颜果。朦胧的泪眼将那浅蓝色的花朵看得出奇清晰。她看到，馨灵花浅蓝的花瓣渐渐枯萎，散落下来。纵使是生命力蓬勃的馨灵花也耐不住这分极寒吗？又或许，馨灵花也为之伤痛。 馨灵花……便是情花。 谁又能懂，情花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