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五章 主角
这场风波终是因瑶雪的离开而渐近尾声。一阵喧哗之后，围观的武者们逐步减少。没过多久，这片平台地上，只剩下那么寥寥十数人，均是与陆峰有着不少交情之人。 天际上，墨炎凝视面色惨白，陷入昏睡的陆峰，漆黑眸子不起半分涟漪，凌空踱步，消失了身影。 诸葛清风长长一叹，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事情竟是演变到了如此境地。他苦涩摇头，亦化作流光，掠向了比天峰。韩石那边的事情，亦需要诸葛清风去处理。 寂静的夜色中，上官贞在众人的凝视下，背起了陆峰，顺山石阶梯，一步一步攀升而上。 众人默然，盯着那纯白娇弱的身影，不由自主想到，那弱小的躯体真的能承受她背后的承重负荷吗……压着她的不仅仅是陆峰的身体，还有那份如风中浮萍，随时都会消散的感情。 温婉却坚强的她，会否偶因疲惫与痛心而潸然泪下呢？ 白林看不下去，想过去帮忙，却被吴潇抬手阻拦。 关于陆峰，吴潇了解得白林唐兴等人要多得多。他深知，当瑶雪离开之后。上官贞便是唯一能存在陆峰身边之人。他轻叹一声，不作解释，道：“随他们去吧。” 皎洁月光将上官贞的影子越拉越长，终是随着曲折山路，彻底隐于众人的视野之外…… 窥天，诸葛清灵沉睡的冰室。 剑天羽一如既往柔和的目光凝视着沉睡的诸葛清灵，冷气弥漫，摇曳飘飞着阵阵玫瑰花雨，将恬静美丽的诸葛清灵点缀得扑朔迷离，若迷雾桃花般让人神醉。诸葛清灵静默不动，剑天羽亦是静静地看着她，不知疲惫。 这方冰室，是完全阻隔外界的静默世界。 仅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 猛然的，剑天羽目中柔情尽数退去，变得若锋锐刀刃一般犀利。他忽然冰冷说道：“你不该无端踏入我们的世界。” 剑天羽根本就没有闪开感知场域，甚至连半分能量波动都未曾察觉。他却知道，有人于静默间走进了自己的世界。那源自生命层次不对等的压抑，悄悄然袭来，让剑天羽心情沉重。 他知道，是诸葛清风口中的杨雷来到了此处。那个……存在之外的人。 随着剑天羽冰冷的话音落下，剑天羽的身后，飘散着花雨的虚空，渐有人影浮现。数息之后，人影凝实，赫然便是杨雷。 剑天羽皱了皱眉，心里有浪花翻腾。因为杨雷至虚空出现，却并未荡出半分空间涟漪或扭曲。这便只有两个可能，或是杨雷的空间之术的掌控超出剑天羽所能理解的范畴。又或是，这根本就不是空间之力。而是……无中生有！一如杨雷所说的存在之外，他是从虚无转化为存在，降临于此室。 剑天羽端视诸葛清风，眼前的是一个身着布衣，脸颊青涩却目光透彻成熟的少年。其乌黑长发绑着灰布束带，在花雨间轻轻摇曳。像是一个平凡少年，却又有一分超脱之外烨然若神人的气质。 仅仅是静静地站着，便给人以可怖的压抑。 杨雷脸色并不好看，目中有一分怒色，死死锁着剑天羽，道：“你亦不该搅乱既定的因果线，否则我不会无端而来。” 剑天羽目中的冷冽渐渐淡去，平静地说道：“若你是为此事而来，那么请便，不要打扰我们。” “什么意思！” 杨雷目中怒色更盛，盯着剑天羽咬牙切齿，更有一分恨意流转。 剑天羽轻轻摇头，依旧平静地说道：“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因果线。所以，跟你没有语言。” 杨雷怒极而笑，他是没想到剑天羽竟是如此态度。难道剑天羽不知道，他有着将其抹去的能力？ “那么我说简单一点。因为你的布局，导致瑶雪离开陆峰。你可知道这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剑天羽似不受压抑，淡然说道：“你可知道，若瑶雪不离开陆峰，上官贞便会湮没于冰魄玉体的反噬。” “上官贞？”杨雷皱了皱眉，旋即怒火不减地说：“上官贞本就不具备主角气运，湮没于冰魄玉体的反噬也是应该的。而你生生剥夺了瑶雪的主角之位，就仅仅是为了塑造另一个主角？” 剑天羽摇头，盯着杨雷轻声说道：“你能看见因果线，而我不能，这是你的天然优势。可惜，你太过稚嫩，这样的你还不配与‘他’斗。” “你在考验的我耐力？”杨雷咬紧牙关，脸色极为难看。剑天羽的态度，已经到了杨雷所能忍耐的临界。 似乎剑天羽对言语的把握极有尺度，不再进一步刺激杨雷，反而是正色说道：“瑶雪主动选择离开陆峰，的确是我多次推演得到的结论。至于更遥远的未来，我无法推演。一如你所说的，我搅乱了因果线。所以今后会怎样，再难窥探。想必，到了现在，即使是你也无法做到。”剑天羽顿了顿，目露幽光地看着杨雷，道：“所以你才会含怒而来。” 杨雷冷哼一声，道：“就是如此。此事，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剑天羽笑了笑，道：“你认为，只有瑶雪才能帮助陆峰度过岁月诅咒？” “难道不是吗？”杨雷反问。对于此事，他是丝毫不会怀疑。他沉声说道：“我所看到的因果线中，瑶雪是唯一能够延续陆峰生命烛火之人。” 剑天羽笑了笑，道：“可惜，因果线已乱。那么这唯一之人会否发生改变呢？” 剑天羽的话让杨雷一怔，他的确是未曾想到这一层。此时细细思索，这其间确乎存在着改变的可能。 “瑶雪主动选择离开陆峰，她的成就必将超乎想象。因为她心中有了变强的信念。再则有了天狐族大能力者的指导，她便存在着超越昔日瑶宁的可能，甚至可能让惊虹登上另一个巅峰。这样的瑶雪，才是真正配呆在陆峰身边的主角！” 杨雷皱眉，他隐隐间明白了剑天羽为何要如此了。但是还问了一句：“那么，上官贞留在陆峰身边也是同样的道理？” 剑天羽点头，道：“上官贞天生的体质本就特殊，她拥有着与上时代最强者的相同体质，冰魄玉体。我不敢断言她可以超越慕容霜雨。但我可以肯定，她未来的成就不会差慕容霜雨太远。她对陆峰的深情超越了一切，因此她可以为陆峰做任何事情，她亦可以为陆峰承受任何事情。有了陆峰，她可以挨过冰魄玉体的反噬，她可以咬着牙一步步前行，最终与陆峰并肩而战。所以，她亦有着成为主角的资格！” 杨雷笑了，脸上的怒气已经退去，那笑容，真如少年的稚嫩美好。他轻声低语：“看似抹杀了瑶雪的主角之位，实则是为了塑造两个更强的主角吗？” 剑天羽点头，喃喃说道：“陆峰的第一场感情试炼，让他彻底地爱上了瑶雪。也因此，你的因果线中，瑶雪是唯一能帮助陆峰之人。当瑶雪走后，陆峰要挨过岁月诅咒的唯一契机，便是第二场感情试炼。” 杨雷点头，可目中依旧存在着一分凝重，有许多顾虑。 “当初叶思思的离去，紫月儿的欺骗，以及忠义侯的败走。刚刚踏出罪恶平原的陆峰已然失去了所有，没有爱人，亦没有亲人。当天心焰的出现，让他第一次产生对苍穹存在真理的怀疑之时，更是如噩梦一般的岁月诅咒降临其身。虽说有着‘暂凭杯酒长精神’的阔达，却没有足够支撑他度过诅咒的感情。所以，当他遇到瑶雪之时，他选择了一次押上一切的感情试炼。” 剑天羽轻声叹息，似对陆峰的坎坷亦感怜惜，他幽幽说道：“最终他成功了，一丝好感被他凝炼成了一抹无法割舍的厚实情感。可惜，瑶雪终是离开了他。”剑天羽摇了摇头，又道：“现在，他能否熬过岁月诅咒的关键便是，他能否接受上官贞那温婉似水的柔情。这是他的第二场试炼。若能成功，岁月诅咒便无法阻碍他。若他终究是不能回应上官贞。那么……” “陆峰，乃至是上官贞，都将消失在这个盛世。而你，将继续寻找可以打破这片苍穹之人。”杨雷话音清脆，接上了剑天羽的话。 剑天羽点头：“虽然我相信上官贞可以打动陆峰，可终究不敢肯定。若最终失败，我全身心的精力将集中在陆战身上。” 杨雷笑了笑，不再言语。他看了看剑天羽，又微微偏头，看到剑天羽身后安静沉睡的诸葛清灵。杨雷忽然目露精光，似笑非笑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真正能打开这道桎梏的人，是你！” “在我看来，北方大陆，你们同一代的武者。最强的不是姜成，不是刘俊，亦不是陆傲天。真正深不可测之人，只有你与柳剑横。至少，你们两人已经领先了他们三人一步。柳剑横凭借他的蝴蝶吊坠，明悟了一缕河洛的脉络。而你，在这方冰室间也捕捉到了河洛的一角。所以，你可以抗衡这股来自于生命层次不对等的压抑。” 剑天羽的瞳孔轻轻收了收，旋即浅笑摇头说道：“或许存在着这个可能，可就算是我，我亦不想去争夺主角之位。” “为什么？” 剑天羽表情庄重，认真说道：“我要陪伴清灵。” 杨雷一惊，没想到剑天羽如此严肃说出的一句话竟是如此简单的理由。或许也正是如此，剑天羽才能抓到河洛之理的脉络。 河图洛书之理，这方大陆最为巅峰的力量，其实在许多不经意的小事之中，已然凸显得淋漓精致。 “你先前故意刺激我其实是想告诉我，我还没资格参与你的布局吧。”杨雷脸上露出了阳光一般的笑意，认真说道。 剑天羽诧异，没想到杨雷会把这话说出来。剑天羽的确是这个意思，因为杨雷的存在让剑天羽的布局存在了漏洞。一如杨雷先前去阻拦诸葛清风一般，虽说是间接地帮了剑天羽，可剑天羽仍旧不希望存在这意料之外的变数。 盯着少年认真的眸子，剑天羽哑然失笑，索性坦诚点头。 杨雷笑了笑，也不气恼，很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因为你搅乱了因果线，我已经无力再介入你的布局。所以，我决定真正融入这个世界，去感悟其间河洛脉络，或许会让我抓到新的契机。” “希望，我再归来之时，你的局还未崩溃。”杨雷笑着说道，身体却渐渐虚幻了起来，将要离开这里。 剑天羽和煦而笑，对着他点头，道：“谢谢。” “咳咳……”杨雷干咳两声，最后补了一句：“最后透露你一个消息，这是我在模糊的因果线上捕捉到的信息，雪苍子在追杀瑶雪。” 话罢，杨雷彻底消失了身影，依旧不带半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