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一世人，两兄弟

    鲜血汨汨渗出，和着酒水一起滴落，染红了白皙的手指，林殇一脸痛苦的神色，颤抖着松开手，任凭酒杯碎片簌簌落地。

    就在前不久，在叶锋刚刚踏入这生死间的一刻，他就注意到了他，看着昔日故友挺拔英俊的身姿，罕见的微笑瞬间充满了他的眼帘。

    紧接着，他又看到了豪爽魁伟的萧绝情，看到了滑稽依然的盛繁华，看到了风姿绰绰的顾氏姊妹。

    看着那一个个熟悉但又带着些许陌生的面孔，尘封心底多年的记忆瞬间被解封，林殇的眼帘深处，一幕幕或悲或喜的画面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而那平时淡如云烟的思念，也在这一瞬间强烈到了极致。

    他的耳边，盛繁华等人的欢声笑语不断响起，如浪潮一般冲刷着他的神经，林殇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冲过去，冲到他们的面前，一脸笑意的与他们一起共享快乐。

    可是一忍再忍之后，他还是忍了下来，心中渐渐冷冷却的同时，麻木的端起酒不，一杯又一杯的狂喝不止。

    这一瞬间，他突然觉得这生死间的大厅像是被割裂成了两个世界，而他就像另外一个世界的人一样，冷眼旁观他人的热闹，在他人的欢声笑语里孤独。

    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令他的心在一瞬间疼到了几乎快要窒息的地步。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正邪之隔，犹如天堑，此时此刻的他，与那年它月的小道士，早已不在是同一个人，即使走过去，除了淡淡的一句“好久不见”以外，他，还能说什么？

    从墨沧一脸虚弱的死在他的面前，自己被打上虎跑居血案的凶手的那一刻起，他就再也回不去了，那份承载了他青春年华里太多快乐的江湖情，在各种阴谋残酷的打磨下，已然凝结成冰。

    “唉，别这样，有些痛苦，是我们必须要去面对的！”

    他的身旁，莫雨叹息一声，伸手拍了拍林殇的肩膀，再次给他倒满了酒杯。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来面对这人事变迁了，可是真到面对的一刻，我才现自己还是脆弱得不堪一击。”林殇满嘴苦涩的摇着头，又一次端起了面前的酒杯。

    “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但是你此时心里的痛苦，我却真的能够明白的一清二楚”莫雨顿了顿，喝了一口酒之后，再次缓缓开口。

    “因为我和你，有相似的经历！”

    “嗯？”林殇瞬间一愣。

    “我记得曾经给你说过，我曾是这西南蜀地莫家堡的少堡主，一个一出生就身负剧毒和咒印的天煞之人，十岁那年，我与小伙伴毛毛一起因为机缘巧合而获得了江湖奇功空冥决，因而招来了江湖中人的觊觎，一群心怀贪念的江湖人蜂拥至我家，逼迫我父母将我交出，在遭到我父母的拒绝后，又将他们残忍的杀死。”

    “在仇恨的刺激下，我身上的剧毒与咒印自行解开，陷入狂的我不仅将所有围困我家的江湖人士撕成了碎片，还将莫家堡上下所有活物全部灭杀，虽然我后来清醒了过来，但是大错已铸，无法挽回。”

    “因为除了我之外，所有当事人都全部死亡了，致使事实的真相被淹没，江湖中所有人都认为是我故意杀了那些人，并且惨无人性的杀了我自己的父母。”

    “于是，在正道一脉的围剿下，我无路可去，最后被义父带只了恶人谷。”莫雨的声音渐渐低沉，目中一抹痛苦缓缓浮现。

    “嗯，这个之前你曾说过，但是”

    “我是到了恶人谷，但是你知道毛毛去了哪里了么？”莫雨突然抬头，盯着林殇说道。

    “不知道。”

    “他在流落江湖时，遇到了浩气盟的谢渊，被谢渊带到了浩气盟，现在，也已经是浩气盟的少盟主了。”莫雨忽然一笑，脸上全是讥讽与自嘲。

    “什么？浩气盟的少盟主穆玄英竟然是你儿时的伙伴？”林殇瞬间眼眸大睁，一脸的难以置信。

    “是不是很讽刺啊？两个曾经同生共死，患难与共的挚友，却在岁月的打磨下成了永远对立的敌人，这种无奈与心痛，是不是与你此刻的心情很像啊？”

    “额那他知道你在恶人谷么？你后来有去找过他么？”林殇的呼吸蓦然急促起来。

    “他知道，而我也去找过他，但是，这又能怎么样呢？浩气盟的成立，就是以铲除恶人谷为最终目的，而恶人谷的存在，也是为了给遭受正道一脉围剿缉拿的各种江湖客提供一个栖身的场所，让其能够自在逍遥。”

    “所以，从我们各自成为己方下一任领导者之时，我们此生，就再无坐在同一个桌子上的可能了。”

    莫雨长叹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好吧，我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才是这样，没想到莫大哥身上竟然还有同我相似的经历，真是令我大吃一惊！”林殇点了点头说道。

    “是啊，有些人走着走着莫名就散了，有些情想着想着莫名就淡了，虽然我与毛毛天各一方，所属不同，或许有一天也会江湖相逢，刀剑相向，但是在我们彼此倒下之前，有一件事，我却是非常肯定的！”

    “哦？什么事？”

    “若有一日，我深陷危机，毛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而有一天一旦他陷入生死两难，不管天涯海角，我也会奋不顾身的前往相救！”

    “此情无关正邪，无关善恶，无关身份所属！”一抹坚毅突然出现在了莫雨的眼帘深处。

    “这这是为何？”林殇茫然问道。

    “因为我们是永远的兄弟。”莫雨突然笑了起来，目光盯着林殇的脸庞，一字一顿的说道。

    “一世人，两兄弟，虽然此刻的你，因为身份的原因不能与他们举杯话流年，但是，你可以将这份记忆放在心底，一个人背负无尽的黑暗之时，于默默中给予他们最用心的关注，替其解难，为其分忧。”

    “若他们此生无恙，你也就此生无悔！你说，对吗？”

    淡笑中，莫雨提起酒壶，将林殇面前的空杯瞬间填满。

    林殇如遭雷击，身子蓦然一颤，一股明悟自心底油然而生。

    慢慢的，一丝笑容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是啊，只要你们都在，只要你们安好，纵使相见不相识，那又能如何呢？

    林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缓缓端起酒杯，向口中倒灌而去。

    就在他正要一饮而尽之时，突然，生死间的门口，一道背负长剑的身影走了进来。

    看到此人的一刻，林殇突然呼吸急促，无尽怒火与杀机自眼眸中升腾而起。

    五指收缩的同时，手中酒杯再次化为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