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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零二章:人生若只如初见

    随着中原武林群雄和明教所属的退场,偌大的擂台顿时沉寂了下来,王遗风迎风而立,目光清冷的看着天际。

    半晌之后,却见他蓦然低头,一脸平静的看向了康雪烛。

    “能告诉我这是为什么吗?本座知道这不是你的初衷。”

    康雪烛神情萧索,刻痕遍布的脸上再无一丝疯狂,尚未干涸的两道血泪让其愈加显得苍凉。

    “这一天终究会来的,只是我从未想过到,它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到来!”康雪烛长叹一声,眼眸中尽是痛苦之色。

    “在恶人谷中,你在教授孩子们雕刻之道时,可并没有告诉他们有一种血雕之法,需要以刻刀刺入活物体内,探其骨骼筋rou律动,从而感知其具体构造。

    本座好像记得,那年有一名孩童不经意间提出说是可否通过解刨死去的动物来具体观察其内部结构,一向温文尔雅的你听了之后竟然大雷霆,让那孩子在雪地中长跪了三天,并让其他学习雕刻之道的孩童前来围观,语气凌厉至极的告诉他们,以后休要再兴起以有血rou之物来练习雕刻之道的念头。

    那是我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看你如此动怒,可见在你心中,对这血刻之道乃是极为厌恶,那为何当初自己还要走这一途呢?”

    王遗风的语气极为平淡,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眼中并没有丝毫指责或疑惑之情。

    “呵呵,血刻之道,终究有违天和,短时间内,虽然可借其让雕刻技艺突飞猛进,但是其中的血煞之气,也会浸染一个人的心神,时间久了就会让其心性扭曲,而其雕刻之道也会再无登顶巅峰之望,可惜这个道理我终究明白的太迟了,太迟了!”

    喃喃的话语里,康雪烛满嘴苦涩,双目中的血泪再次涌现,懊恼与悔恨之意瞬间充斥眼眸。

    “当年在天机门内时,为了能够突破极限,达到门中史无前例的第一人,我一时急功近利,误入歧途却犹不自知,终究荼害一片,待踏入江湖后,为了名利之争,为了让秋妹之神韵永存世间,我又在极度疯狂之下,做出了许多丧心病狂之事,以至于同门反目,人神共弃。

    流落江湖这么多年,历经辛酸无奈,阅尽人世沧桑,我终于明白,万众红尘,三千大道,每一途都应慎之又慎,一步踏错,就如苍生弈一样,会万劫不复,终难回头。

    为了心中那点名利,秋妹因我而带恨离世,师尊因我而遗憾归天,师兄因我之故蒙羞愧疚,半生蹉跎。

    可是等当这一切血淋淋的生时,我才在多年之后醒悟,雕刻之道,雕的是物,刻的是心,你的心是怎么样的,雕刻出来的东西也就是什么样的,当你的心是一片血腥的时候,雕出来的东西再精致传神,也都无法掩饰其内部的血腥之味。

    为了让秋妹之神韵永存世间,我不惜以身为饵,利用师尊赐予我的一身博学杂识,以情意蒙蔽了无数妙龄女子之心神,然后取其双目,割其绣眉,剥其脸面,截其四肢就连一代弦乐圣手,也没有逃过我当时的疯狂与暴虐,致使无骨之手被毁,箜篌一弦万巷空成为绝响,从而也让一个才情绝艳温柔似水的女子成为了人人谈之色变的琴魔。

    可是直到多年以后我才明白,最美的秋妹,不需要身具精致的五官,不需要拥有无暇的肢体,也不需要面带最浓的情意,而是当她的心在一片喜悦中毫无设防的寄托于你身上的时候,那就是最美的她,当她一身哀伤面带恨意离去的那一刻,那心若死灰的一眼,其实就已经埋葬了她心中所有的最美,而我却犹不自知,在疯狂与丧尽天良中苦苦追寻这么多年。

    我这一生错的太多太多了,错的满身伤痕,错的浑身是血,亦如苍生弈一样,好好的一手棋子,却在我一念之差下走出了一个万劫不复的死局,我错的太多了,明白的太迟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很多初衷和美好,往往都经不起时间的打磨与岁月的清洗,唯一让我欣喜的是,在历经了如此多的沧桑与变故之后,师兄竟然还能保持一颗悲悯之心毫不染尘,有他在,我天机门终究不至于毁于我手,这门主之位,舍他其谁?

    这局苍生弈,我之所以要选择以活人为子,一来是想在抛开心中所有杂念的情况下,下好我此生的最后一局,二来,我也想以我罪孽之躯,以此局告诉师兄,人生之路,苍生之心,一步都不能错,错了就永远不能回头了!

    不管他能不能明白我的心思,我都希望能在此局之后,他依然还能保持不染尘埃之心,带着我天机一门秉承数百年的荣光无憾归山,到时候,我就可以泯然合目,永远不离的陪伴在师傅和秋妹身旁,以当年那个白衣赤子的神魂,在六道轮回中去承受业火炙烤,去洗刷我这一生的罪孽。”

    血泪簌簌而落,康雪烛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所有人,佝偻的身子如同寒风中的朽木一般,随时有脱落枝头化为尘埃的感觉。

    “雪烛,其实”王遗风眉头蓦然皱起。

    “谷主,不用劝了,我意已决,此局我有必赢之势,但却无必赢之心,所以结局可能必输无疑,所以可能要对不起你,对不起诸位兄弟姐妹,对不起我恶人谷了。你若怪我,现在就将我击毙,率其他兄弟离开吧!”康雪烛摇了摇头,打断了王遗风的话语,同时深吸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

    半晌之后,他并没有等来王遗风的凌厉一击,相反的,却听到了一声

    “好吧,既然如此,本座也再不拦你,我恶人谷之人,做事不求世人理解,只求问心无愧就好,本座说过,此局你是执子之人,自然一切都可做主,本座无条件也无理由的支持你任何决定,包括对弈方式和结局的输赢,只要你无愧了,只要你无憾了,区区输赢,你真当本座会放在眼里?”

    “本座想要护住的东西,这世上还没有谁能拿得走的,本座想带你们走,同样也有的是手段方法,你无需任何顾虑,只管放手去做就行了,只是这一切值得你用生命去尝还吗?”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本生死簿,每一件无愧之事都会化为一个对勾,每一件网心之事,都会化为一个叉叉,只有当对勾与叉叉互相持衡的时候,人生的轨迹才不会出现偏差,否则无论哪一方占上风,人生都会偏离原来的轨道。”

    “我心里的生死簿上,叉叉已将之填满了,我的人生轨迹也错的太多太多了,以至于除了生命以外,我已再无其他方式去弥补了,所以我早就是一个该死之人了!”

    康雪烛幽幽一叹,血泪翻滚的眼眸中,无尽的死气瞬间弥漫而起。

    王遗风摇了摇头,不再追问,因为他知道即使追问下去,康雪烛依然不会动摇。

    这是一个一生都在追求无暇的男人,技艺上如此,情感上也如此,就连走错后赎罪的方式也是如此!

    “那关于此次对局的棋子,你是作何打算的,有什么需要本座帮忙的么?”王遗风再次开口,转移了话题,他不想让气氛再如此悲凉下去。

    “关于棋子,其实我早有准备,谷主你可记得十年前我入谷时随身带的那八名不会说我中原话的怪小孩么?”康雪烛蓦然问道。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你是准备用他们”王遗风点了点头,一副了然的神情。

    “当年与师兄决裂,我负伤逃出了万花谷,流落至寇岛时,恰逢一伙倭寇屠杀百姓,其中出手最为毒辣的,竟然是八名弱小孩童,当时我在愤怒之下,蓦然出手,将一众倭寇击退,并将这八名小孩制服。”

    然而经过仔细辨别之后,我才现,这八人的实际年龄早已远远过了他们所表现出的模样,他们是被人以秘术生生制止了骨骼的展,并且以奇毒配合截脉之法将容貌永远凝固在了舞勺之年,也就是说,即使到死,他们也会是如此身高,如此模样,永远不会改变。”

    后来经过查证我才得知,这是东瀛的一种忍术,手段极其残忍歹毒,我虽知晓了其大概,但却也无法解除,只能以教诲之道慢慢化解他们心中的戾气。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却现收效甚微,这些孩童早在幼年之时,就被人以类似于佛门梵音入体的邪术洗脑,在他们的脑海里,只有服从与杀戮,只有根深蒂固的奴性,其他与之相斥的观念,会通通排斥在外。

    今天,在提出以活人为棋的那一刻,我就想到了他们,通过这么多年的了解,我得知道,他们虽然看上去天真烂漫,但却早已双手染满百姓之血,这种血气早已浸染了他们的心灵,使得他们人性丧失,沦为杀戮的工具。

    他们同我一样,都已是犯下了百死莫赎之罪,就让这局苍生弈,成为他们通往往生之道的归途吧,待到了幽冥之地,雪烛再谆谆教诲他们,让他们在来世做一个知冷暖懂孝悌的好孩子吧!”

    康雪烛淡然开口,目光在痛惜的同时,也瞬间填满了无奈与释怀。

    “好吧,既然你有所打算,那本座就不再多言,烟儿,持为师之雪魔令,星夜赶回谷主,调那八名孩童前来藏剑山庄!”

    王遗风点了点头之后,蓦然转身,右手轻扬,一物如闪电般对着人群中早已调息完毕的安泠烟而去。

    人群中,安泠烟已然恢复了以往白衣似雪,素纱遮面的清冷模样,只见她点了右手一抄,一枚黑色的古朴令牌便出现在了掌间。

    “去回,途中若有疑难,本座特许你调动所有暗坛的力量!”

    安泠烟点了点头,也不答话,对着王遗风遥遥一拜之后,便翩然向擂台外走去。

    安排完一切之后,王遗风再次负手,瞥了一眼浑身死气的康雪烛,眼中竟然浮现出了一抹羡慕之色。

    有时候,死亡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可是这种幸福,什么时候能轮到我啊!

    缓缓抬头,王遗风望向天际,那里云层翻滚,如笑靥,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