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3 两秒
“我从电视里看到的。”站在阳台外横撑上身体紧紧贴着墙壁，已经哭成小花猫的霰帅帅闻言愣了下，她用拿着手机的右手手背将眼镜推到眉心，擦了擦泪水，然后向下看去，终于看到了人群前方扛着长枪短炮的摄影记者。女孩子刚刚清晰的视野顿时复又模糊起来：“我该怎么办，杨峥……呜呜呜……现在全大明都知道我被男友甩了。我不想活了……” 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杨峥认真了起来。他努力在十七年的人生记忆里努力寻找着劝慰失恋女孩的有效话语……当然，这并不容易。十七岁的少年甚至都没经历过恋爱，并且一个小时前那份因rou欲而产生的情愫刚刚被冷酷的现实击得粉碎。所以他翻来覆去只能说一大堆毫无意义的话。 “冷静，霰帅帅，你需要保持冷静。”杨峥一边说着，一边环顾四周。他看见一辆迎面开过来的计程车，急忙连连招手。“如果你不小心从楼上摔下去，你知道会产生什么后果么？” “死翘翘！反正我不想活了……” “那只是结果之一。没错，如果你头部着地，绝对会立刻死掉。然后我以及公司的同事会在两三天后参加你的葬礼。你的父母会很伤心，悲痛欲绝，他们没法接受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也许你的父母会因此郁结。你知道，人的心情会影响到身体的健康。要不了多久你的父母就会疾病缠身。本来他们可以幸福的安享晚年，没准能活到一百岁。现在因为你的缘故，他们心里悲伤，疾病缠身，很有可能提前死去。” “还有另外一种更糟糕的后果……你没摔死，然后摔成了只能坐轮椅的残废。相信我，你绝对会生不如死的。” 计程车停在了杨峥面前，他拉开车门一下蹿上去，用左手捂住手机话筒，右手指着电器行的电视大屏幕说：“伙计，如果你能在十分钟之内把我送到那儿，我给你一百块。” 计程车司机看了看电器行的大屏幕，点了点头说：“没问题，坐稳了伙计！”猛的一踩油门，伴随着汽车轮胎与路面摩擦发出的刺耳声音，计程车如同离弦之箭一般蹿了出去。 杨峥重新将手机贴在耳边，里面传来霰帅帅抽噎的声音：“……我爱他们。但是我真的不想活了。他居然跟我最好的朋友走到了一起！我还像个白痴一样约会的时候总叫着小美……我没脸见人了！亲戚朋友都会笑话我，他们肯定会把我当笑柄的。呜呜呜……” 这个白痴！你现在都上电视了，还有比这更大的笑柄么？天知道霰帅帅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心里这么想的，杨峥强忍着没说，反倒宽慰说：“你没必要拿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你不觉着这样对你，对你的父母都很不公平么？你知道我的人生信条是什么么？” “什么？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 “不！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杨峥话音刚落，计程车猛的一个急转弯，坐在后座的他径直从右侧横移到了左侧，脑袋还撞在了车门上。听着电话里先笑后哭的声音，杨峥揉着脑袋继续说：“霰帅帅，你不觉着自己很奇怪么？好像别人失恋，伤心是因为失恋，而你伤心的是失恋之后会让你丢面子。我觉着如果你真的在乎面子就更不能死了。如果你死了，就会被大家钉上标签——一个心理脆弱为了面子而自杀的白痴。” “讨厌，你才是白痴……呜呜……” “而且面子这种东西是靠自己争取的。还记得我刚来公司的那会儿么？所有人都认为我肯定坚持不下去，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不知所谓的自大狂。整间公司只有你跟我主动打招呼。你再看看现在！两个月的时间改变了一切，我现在拿着让人羡慕的薪水，在公司里有着超然的地位。偷偷告诉你，老板的秘书莉莉前天问我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 “莉莉是个势利眼，罗经理刚来的时候她也眉来眼去的。”吸了吸鼻子，霰帅帅突然说：“你说的跟我现在遇到的不一样……” “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区别只是在于我用两份大订单抽了所有人的耳光，然后他们开始尊敬我；而你需要的是好好活着，找个爱你并且更加优秀的男友，然后用一段幸福的婚姻让所有人羡慕。” 计程车猛的刹车，毫无准备的杨峥脑袋又装在靠座上，所幸靠座很松软。 “伙计，前面被警察封锁了，你必须得步行。”计程车司机指着前方说。 杨峥胡乱的翻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大钞递过去，随即急匆匆的推开车门。没等他走多远，计程车司机从车窗探出头说：“伙计，告诉你个小秘密……劝一个失恋女人的最好方法，就是告诉她你喜欢她——电视剧里都这么演。祝你好运！” 出租车司机的话传入耳中，杨峥的第一反应是这绝对是个馊主意。肥皂剧里的狗血剧情移植到现实生活，这可能管用么？而且还得让他去跟霰帅帅……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的牙箍妹表白，开什么玩笑？虽然霰帅帅人很好，健康、积极、充满活力，性子乖巧，但这些优点跟找女朋友一毛钱关系都没有。两人能否成为情侣的关键在于第一时间双方能否彼此看对眼。很显然，在杨峥的印象里霰帅帅属于后者。所以她可以是好下属，好同事，甚至是好朋友，但现在绝不可能是女友！ 当然，如果劝说无果，杨峥也许会尝试一下。谎言如果能救人一命，那就是善意的谎言。 杨峥继续苦口婆心的说着，甚至因为说的太多，他开始重复一路上曾经说过的那些话。与此同时，他钻过了警察设置的封锁线，从密集的围观人群里挤出一条通道来到前方。 负责维持秩序的警察拦住了他的去路：“先生，你不能到前面去。” “上面的是我朋友，我正劝她不要跳楼。”杨峥捂着话筒压低了声音说。 年轻的警察犹豫了一下，侧身让开一条路：“好吧，过去吧，希望你能把那个固执的女人劝下来。她挂在上面已经半个小时了，天知道什么时候一不小心就会摔下来。” “我正在尽力！” 与警察说话的同时，电话那头本来情绪已经趋于平稳的霰帅帅突然又大哭起来。 “杨峥，我不想活了。我才想起来，明天一早……不，也许就是现在，我已经被电视播出了。当着全大明电视观众的面丢人，我不想活了。” 这个笨蛋，你才想起来么？还有，面子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谢谢你接我的电话，杨峥。我不知道还能打给谁……我打算跳下去了……” “不不不，你不能跳下去。”杨峥脚下加快。在他前方，几名消防员正忙着从消防车里抬充气垫，如果霰帅帅现在掉下来，绝对会摔成rou饼。 “呜呜呜……你能阻止电视直播么？或者让所有看直播的人忘了这一切？” “我当然不可能……” “那我还有什么理由不跳下去？呜呜……丢死人了……” 杨峥卡住了。所有能想到的说辞，他翻来覆去的说了很多遍。站在五楼横撑的那个爱面子白痴丫头就是不开窍……也许应该试试那招？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真诚：“你当然有理由不跳下去……因为，我喜欢你。” “什么？” 忍着内心的不适，杨峥又说了一遍：“我说我喜欢你。” “啊？诶呀！” 也许是杨峥下的药太过凶猛，一直贴在墙壁上站着的霰帅帅一个没站稳，脚下踩空，身子横着就砸了下来。 四周的惊呼声与相机的闪光灯连成片。杨峥的瞳孔猛的收缩，危机让他本能的进入了那种奇妙的境界。周遭的时间流速仿佛变慢了，与此同时大脑高速运转，将他所看到的一切信息汇总，分析出一个个结果。老式的住宅楼第一层是商用，架构比较高。从地面到四楼楼顶直线距离十八米，考虑到空气阻力，霰帅帅会在两秒钟内砸在地面上。而杨峥现在距离预想中的摔落地点足足有十七米。 不到0。07秒的时间里，他丢掉了手机，身体前倾弯曲，降低重心的同时撤回的右脚用力的踩在地面上，然后他猛的冲了出去。他紧紧咬着牙关，用尽肌rou里的每一丝力量，奋力的朝前飞奔。当他踏出第七步的时候已经完成了加速，如果有人现在测算一下杨峥现在的速度，就会发现按照这个速度，杨峥跑完一百米甚至都不需要九秒！ 杨峥现在完全不考虑自己是如何惊世骇俗了，他目光锁定空中加速坠落的霰帅帅，一步一步的朝着预想撞击点靠近。 半空中张牙舞爪尖叫着的霰帅帅，惊恐的发现自己与地面的距离越来越近，眼瞅着就将重重的撞上。她似认命又或者害怕的闭上了双眼。然后撞击发生的比她预想的还要早，一双有力的手紧紧抱住了她，跟着结实的胸膛撞在了她的胸口。 她的身体随着对方开始翻转，紧跟着第二次撞击来了。猛烈的撞击让她的整个右臂酸麻一片，好似完全失去了知觉。再然后又是翻滚，翻滚，时间仿佛变慢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霰帅帅紧闭着的双眼缓缓睁开，入目是一双晶晶亮的眼睛。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了，劫后余生的后怕让她趴在杨峥身上顿时又哭了起来。 “吓死我了……呜呜……”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住哭泣，认真的问：“你真的喜欢我？” 躺在地面上的杨峥张开嘴咳嗽了几声，皱着眉头痛苦的说：“哄你的，白痴……咳咳……快从我身上下去！” “呜呜……你也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