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半梦半醒
在冷清岑寂的房间里，李坤躺在床上，聆听着清水滴落的声音，觉得茫然、无助。 他原本是X理工大学的学生，精通材料学，憧憬着美好未来，有个理想的前程。但几年前发生的一场事故，击碎了他美丽的梦想。事故对他造成了极大的损伤，使他变成了一个无法动弹的植物病人，现在能够cao控的，只剩下一双深邃的眼瞳。 此时他茫然地看着白皑天花，眼皮眨动，准备入梦。 在这几年里，他经常做梦，而且是反复做同一个梦境。 梦见浩浩荡荡十万黑甲，黑云压城。 梦见他披金带甲，以一当百，所向披靡。 梦见寒天冰洞里，站着一袭浅蓝背影，转身一顾，莞尔一笑。 梦醒，就是失落。一切都是过眼云烟，世界大不过一个小小白墙病房。 天气骤变，变得千云遮日，黯淡无光。 房间内的白炽灯突然开始闪烁。 他眯着眼睛，看到病床前慢慢呈现一个缥缈人影，那人影竟是凭空出现！ 人影逐渐变得清晰，是个穿着褐色袍服的长须老人，头戴黄冠，捻着他那撮灰白长须，像是一位不杂尘务的道门高人。 你是谁？李坤霎时睡意全无，心里打起十二分警戒。 “施主，吾乃可改汝命理者也。”空灵低回的声音回荡在病房中，仿佛如钟鼑梵音。 李坤很震惊，这老人居然能听见的心声，他疑惑地问道：“能改变我的命运？” “施主形骸破碎，而老夫恰有道法可恢复施主玉庐。”老人抚摸灰白胡须，答非所问。 “你能做到？”李坤有点激动，若能助他恢复身体，让他死都愿意。 老者的双眼忽然发出璀璨光亮，如漆黑夜空中中的皎洁月色，又如无尽寰宇中的闪烁星光，道：“我可以看到所有人的灵魂脉络。你的躯体其实完好无损，之所以不能动弹，是因为你的灵魂脉络受损了，而我可以修复你灵魂到原来的模样，不会有任何后遗症。” 李坤完全放松了警戒，心想，就让他试试吧，反正不会亏，要是不小心被弄死也正合我意。 “你要怎么整？” “再慢不过一刻钟，阁下只需忍耐几下。”老人走向李坤，把粗糙的手掌伸进他的身体，来回搅动。 顿时，李坤感觉到了体内的某处在慢慢发热，怎么也感受不到是哪个身体部位在发热，但那感觉是那么真切。 “老夫要与施主灵魂交融，使施主的灵魂伤裂处痊愈复原。” “好热！身体快烧起来了。”李坤顿时汗流浃背，连被褥床垫都湿透了。 老者解释道：“灵魂有间相排斥，有些许反应也是正常，施主不必担忧，闭上双眼，放松体躯，可缓解些许痛觉。” 于是李坤闭上眼睛，尝试着放松身体，燃烧的感觉确实有所降低。 慢慢地，老人缥缈的灵魂完全进入了李坤的身体。 片刻，他的手指能够屈伸，紧接着双脚也能动弹，然后他全身部位都能听其使唤！ 他马上尝试坐起来，像个小孩一样挥动自己的手脚，他从来没有过那么兴奋，这沁人心脾的感觉，仿佛是重生一般。 但他又有一点不详的预感，身体有点漂浮，头很沉重，像是随时都会沉睡。 李坤顶着睡意，道：“多谢道长的鼎力相助，我不胜感激。” 天色灰暗，闷雷骤响，天边闪出一条长龙似的雷电。 淅淅沥沥，天塌大雨，水滴像尖锐的到剑一样，刺破茫茫长空。 “哈哈哈哈......终于找到一副适合我的躯体，等了那么久终于找到了，哈哈哈哈......”老人的阴邪笑声回荡病房，很难听，很刺耳。 听到老者的狂言大笑，李坤原本炽热的身体立即冰冷下去。他明白了事情有点不妙，感觉自己上当了，这老头果然有企图，原来是想占用我的身体，如果我的身体被他利用了，那我和植物人有什么不同？不能再等了，我得马上自杀死去。 沦为奴隶，与植物人有何异，他宁愿一死了之，在病房中忍耐病痛数年，他早已打算用死亡了结自己。 他环视着周围寻找有什么锋利的东西，找到了桌面上的一支笔，他使出全力往喉咙扎去。 但那一刻，时间像是停止了。 笔悬停在喉前，无论李坤怎么使劲，他的手都不能向前一丝，就像他的手已经不属于他了。 “看来你也不笨，知道我的意图，可惜太晚了，你的身体已经受我控制了。” 李坤尝试着动左手，发现左手还能活动自如，但他的右手伸过来牢牢抓住左手，他又试着站起来，挣开了身上的吊针和注射管，往阳台跑去，但没跑两步，他的右脚被左脚较住，绊倒在地上。 “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他依然不愿放弃，用尽全身每一处可以用的地方，脖子，下巴，腰部，只为前进。 “哈哈，老头，看样子你也没能完全控制住我。”虽然李坤嘴上是这么说，但他其实心里很清楚，时间越长，他身上受控制的地方就越多，每一处肌rou都绷得越来越紧，而他才爬到门口边框。 “放弃吧，只要你顺从于我，你就会知道我将要做的事是多么的伟大，我和你将书写未来，而你的名字，也会让世人牢记。” “不！我不能成为傀儡，我就是我，你做的事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李坤呐喊着，奋力地向栏杆爬去，他看见了希望，因为凭借看到对面的楼层高度，他知道了自己在六楼左右，这足够摔死自己了。 “你怎么那么固执呢，死了你就一无所有！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金钱，女人，名声......”随着李坤越来越靠近栏杆，老人的语调开始慌了。 “我是不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他已经到达栏杆边上了。 老者怒吼着：“你们这些凡人，生来就注定死去，还一直以为自己站在大自然的顶端，你们在我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存在。我才是神，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你为何不愿意呢？” 这时，病房的门被打开了，护士看到李坤在阳台，惊叫了声“啊！” 老者说：“你看，你根本就逃不过命运，你死不了，哈哈～。” 李坤听到尖叫声，知道了有人进来了，但仍不愿放弃这最后一点死的希望。 “我要证明你看，我的生死由我来决定！”李坤的视野逐渐模糊，他咬紧牙关。 突然间，一股神秘的劲力在李坤体内爆发，由胸部爆发向全身，一阵阵冲击着他的身体经脉。 老人灵魂似乎也受到了冲击，对李坤身体的控制放松了。 此时护士惊慌失措地小跑过来。 就是现在！就在那一个空挡间，李坤右脚挣脱了左脚的束缚，腿部用力一蹬，他的身躯如脱缰之马往前跃去。受老人控制的右手想抓住栏杆，却反被左手死死缠住，他的身体像蜷缩的虾仁一样，飞过栏杆。 他成功了，笑着说：“谢谢你，老头，谢谢你突然给了我死的机会。” 这时护士手也跑到了栏杆边上，把手伸到栏杆外想拉住李坤，但凭她的力气怎么可能拉得住，她尖叫道：“不要！” 大雨渐停，阴云俱散。 室外的空气很新鲜，夕阳的余光照射在脸上暖暖的感觉很美好，但他再没有机会怀念这个很快不属于他的世界。六楼的高度，从上到下只需要两秒多，但这两秒里，时间就像停止了一样，所有他记忆里的事都在他脑里转了一遍，年幼时母亲慈祥的脸，与他伴过童年的顽皮小猫，一起上下学的邻居伙伴......他就像把人生再走了一遍，但最后所有记忆都汇交在这时间点上，跟随着身体堕到地面。 身体承受这仿佛万吨的重量，肠子脑浆都蹦出来，但他此时的表情，却像是在微笑。 李坤有种轻飘飘的感觉，柔软如浮在水上，然后就像游戏里的第三人称视角，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地上。“我是死了么？” “我会找到你的，在我找你之前千万不要死掉。” 李坤仿佛听到了身后有人说话，难道是那个老头？ 李坤蓦然转身，确实看到了那个老人，怒容满面，飘在半空。 “为什么我还在这？” 灵魂真的存在？ “本来你可以名垂千古，可以参破天道，可以获得永生，我给过你一次机会，是你自己执意找死。既然如此，那我偏不让你死，我要让你活于别世人间，让你生不如死！” 此刻老人的衣裳狂飞乱舞，怒发冲冠，喊道：“我要你仍记住这世的记忆，我会让你痛苦不堪，记住我的名字，我叫钟蛊！” 老人迅速飞到李坤面前，双手伸向李坤一刺，融入了他的灵魂，双手不断在李坤肚子里搅动，他又感到了那种全身燃烧发热的恶心感觉 然后，周围的空间晃动起来， 黑暗渐渐蔓延四周，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世界在离他远去。 迷糊迷糊的，李坤昏睡了过去。 他再一次做梦，梦见黑云千军万马，还有那淡紫淡蓝，倾城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