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虎豹不外其爪
一阵激动过后，连霄很快平复心情，遂调和气血，换了一身新的衣衫，施施然走出洞府。 时值三月，风光正盛，洞外的水泽波光粼粼，旁边草木长得葳蕤，连霄闲荡在湖畔，望见远山如黛，一时感慨心头，忽然想起离家已过数年，过往的一幕幕历历心头，不禁怅然。 尚未到而立之年，便修炼成了筑基之境，这份机缘也算是难得，但连霄却知道，修行一道路途漫漫，这不过是开了个头而已。 纵观这一路修行的挫折，固然千难万险，但最后都闯了过去，可如今最让他寝食难安的，却是暗处的人心，常言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冷不丁的背后暗算，实在叫人防不胜防，更可怕的是，这处心积虑的幕后黑手竟然就在本门之中。 不难想见，若连霄还待在清虚门的话，后面各种使绊子，下黑招必定接踵而来。 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即使连霄小心提防，也总有疏忽大意的一天，所以为了避免那一日的到来，还是早作打算为好。 清虚门不合久处，苦思冥想多日，连霄决定出个既不脱离门派，又可置身事外的法子。 一念及此，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当即乘风而起，动身往云都峰掠去。 云都峰上，一大片的建筑中，有两座阁楼比邻而立，左边阁院悬一匾额“内事阁”，右边阁院也悬一匾额“外务阁”。 这内事外务阁，连霄乃是初次履及，不过事先却有过耳闻，师门任务一应大小，皆由两院发布，有清虚门的耳目之名。 相较于待录院中的那些任务，两院发布的任务自然要艰巨许多，有些任务挂出来，甚至影响到宗门的长远发展。 同样为了鼓励外院弟子接取任务，事后的赏格自然也不菲，但连霄今天前来，却非为了赏格，而是为了寻求“避祸”。 他打算远离宗门一段日子，寻一地好生修炼，待有了一定实力再回来，但这次出走，他想寻求一个好由头，同时避开苍天院主事的调遣。 抱着这样的打算，连霄昂首走进了外务阁中，里外三进的阁院里，来往的弟子寥寥，远不如内事阁那般兴旺。 这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内事阁中发布的任务，都界于本门之内，而外务阁中发布的任务大多远离宗门，一来路途遥远，二来出师门少则三四月，多则四五年，寻常弟子都想窝在宗门修炼，哪有人愿意飘零于外。 偏生连霄到此地的由头，正想着离开宗门越远越好，是以毫不犹豫的走进来，登时吸引了值守弟子的注意。 一名身穿蓝袍，体格健壮的中年弟子走过来，抱拳致意道：“这位师兄，可是想接取师门任务？” 进来此地，肯定是为了接取任务，连霄没有回到这句废话，只是点了点头。 难得见到一位主动求取外务的弟子，询话的这蓝衫弟子脸现殷勤，把手往里间一引道：“师兄果真有意，请来这边，门中一应外务皆列于此”。 连霄顺着他的指引，闯过前院，径直走进宽敞的正院中，环视左右，只见两边各立一面青色玉璧，上面条理分明列着一道道蝇头小楷。 迈步近前，凝神一视，上面果真书写着一应事务，并且排列的极为有致，从上到下，由易到难，具体时日也尾注的分明。 连霄谢绝值守弟子的陪同，独自一人伫立在玉璧下，目光端视于上，逐一逐一的看下来，这一战就是半柱香的工夫过去。 外务阁的中堂画像下，立着一座巨大的高柜，方才引领的那名值守弟子趴在上面，并与旁边弟子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两人的目光不时扫过连霄，充满了纳罕之色。 “这人你见过没有？”旁边一位虬髯弟子问道。 “看着眼生，应该头一遭来此地，八成是新入门的弟子，料想他也不懂这内事外务两阁的区别，愣头愣脑的闯进来，待会儿挑到棘手的任务，可有他吃受的”，蓝衫弟子笑着道。 “嘿，你还别说，提起这愣头青，我倒想起早年前的一件事情来，那还是在待录院的时候，有一位姓连的待录弟子，根骨拙劣，平日不声不响，一日忽然领取了待录院近三分之一的师门任务，当时众人皆以为那小子昏了头，谁料一段日子过去，接下的任务竟一个不落的完成，大家这才纷纷发觉看走了眼，事后你不知道，那小子在考核比试上不仅连胜四局，更唯一迫的对手屈服投降，风头堪称一时无两”。 “还有这等人物，我怎么没听说过，那这连姓弟子后来如何了？”蓝衫弟子正闲极无聊，闻此故事，不禁大感好奇。 虬髯弟子摸了摸下巴，故作高深道：“你这刚入门的弟子，当然不知上一代的事情，至于那连姓弟子往后的事情，我也只听说他拜到了苍天院门下，其他的倒是不曾耳闻”。 “倒是奇人一个，可惜不能见上一见”，蓝衫弟子惋惜一叹。 就在二人闲话间，连霄也斟酌的入神，这玉璧上的任务他一一看过，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单说后面那几个降妖除魔的任务，虽然赏格极高，但真正去做的话，不仅颇费周章，并且风险甚大，一不小心有可能把命搭进去，也难怪在上面放了数十年，却无人胆敢领取。 当然，连霄也不会托大去犯险，他看中任务不在赏格多少，而在于外放期限的长短，这不一番拿捏之后，他的心里终于有了主意。 离开石壁，来到高柜前，取出身份玉牒，表明所要接取的任务，随后便将玉牒交到了虬髯弟子手中。 那弟子接过身份玉牒，放进身后一只雕凿精致的石兽口中，紧见任务玉璧上光芒一闪，仿佛一道光从里面抽了出来，同时那张大嘴巴，形似金蟾的石兽也微微一烁，两只眼珠子仿佛活了一般，眨眼的工夫，吞进去的玉牒旋又吐了出来。 虬髯弟子将玉牒拿到手里，道：“任务印记已经铭刻进了玉牒中，阁下可查验一二”。 说罢，便欲将玉牒交还到连霄手中，脱手的一刻，虬髯弟子忽然心血来潮，用神念探查了一下，不料这一举动，却给他带来了惊人的发现。 “你是连霄？”虬髯弟子冷不丁抬头，冲着连霄问道。 连霄先是一愣，旋即莞尔道：“是在下，这位道友有何指教？” 虬髯弟子两眼顿时精光外放，仿佛看世外高人一样眼神，自上而下打量连霄，半晌才道：“当年考核比试，阁下在斗武台上的惊才艳艳，鄙人至今记忆犹新，不曾想多年过去，还能与阁下相逢，实在是幸会！” 一个资质低劣、根骨奇差的弟子，皆不被大家看好，却能逆势而上，一路过关斩将，成为外八院弟子，这种事情本来就不多见，在加上此前那些逸闻，连霄之名渐趋斐然，尤其在他遁世潜修的数年，又平添了几分神秘感，使得很多弟子对他的嘲讽质疑，转变为了钦佩敬仰，后来关于他的事情，一传十十传百，渐渐倒成了清虚门的一桩奇谈。 连霄对这名虬髯弟子倒是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也说得过去，每一代的待录弟子近千人，哪能一个个记住，再者十年光阴过去，相貌大变，即使曾经有过交集，眼下也难辨周全。 不过同代弟子，总有一份同窗情谊在，连霄也笑着寒暄了两句，但毕竟为人不善交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而后飘然而去。 虬髯弟子和那名值守弟子围在高柜边，一俟背影远去，新入门的那名值守弟子面露诧色道：“他就是连霄吗？我看倒也寻常无奇，除了名字，简直比待录弟子还要平凡许多”。 虬髯弟子微微一笑，意味深长道：“世人常言，虎豹不外其爪，此子当年入门的时候，也与现在一般貌不惊人，但本领却不小，今日我看他眼含精光，气势却愈发内敛，实力境界实是更胜以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