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授法
活了数千年，老家伙还是第一次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明明恨不得宰掉这小子，可自身濒临油尽灯枯的境地，天罡雷法是他引以为傲的独门天术，若就此湮灭在世间，如何叫人心甘。 元婴毁灭之人活不过三日，老者已经时日无多，根本无隙出谷寻找传人，只能白白便宜眼前这个臭小子。 趁着这小子还在昏迷，老者运转所剩不多的修为，仔仔细细检查了小子的资质，按说天罡雷霆之下，只要身负半分修为皆会化为余烬，偏偏这小子竟然平安无事的挺了过来，端的令人费解！ 检查完毕，结果如他所料，这小子即使挺过了天罡雷法，体内用以修炼的奇经八脉，乃至丹田气海全部摧毁殆尽，已经是个废的不能再废的废人了。 没有丹田气海，没有奇经八脉，对于修行来说简直不可想象，然而观察老者的神态，似乎并不为之担忧，他最为关心的是，这小子能否担得起天罡雷法的重任。 这道秘法乃是他毕生心血凝聚，曾经笑傲诸域各界，甚至穷尽他这一生，依旧没能将这份天罡雷法完善，更为遗憾的是，当年只因为一个疏忽，竟然被小人暗算，整整镇压了两千年，待到重见天日，他已经没有机会去修缮天罡雷法。 往事烟云，过去纵有千般遗憾与无奈，一切都已无法挽回，勘不破阴阳造化，唯有屈从天道！ 老者收起万千感慨，目光转向地上的陌生小子，旋即调动全部道行修为，浑身冒出无数细小的雷光。 雷光似有灵性，随着老者往前一指，登如游鱼飞窜，蜂拥涌入连霄体内。 而此刻，昏迷的连霄像是走进了一片浩瀚的星河中，头顶流光飞逝，渲染出异常惊人的景象。 连霄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为何会身处如此奇怪的地方，眼前的景象太过华美，已经勾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 流光幻彩，不似人间，连霄痴痴地欣赏着，悄然间不觉身旁已多了一人。 “如何？看得懂其中参玄变化？” 突然身旁出现了一位华发老者，并且主动攀谈，连霄却并不感到惊讶，很自然的回道：“美则美矣，何来造化之谈？” 老者微笑着摇摇头，遥指斑斓星空道：“你且用心看，仔细看”。 连霄满面迟疑，转头打量一眼老者，固执道：“不就是一片星空罢了，还能瞧出什么花来？！” 嘴上说归说，连霄到底还是依了老者的指点，聚精会神的凝视星空，连脖子都抻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倏尔间，漫天星光像是活过来一般，跳跃闪烁蜂拥而来，猝不及防之下，连霄大吃一惊，下意识的想要逃避。 然而意念方动，身子却一僵，迎面而来的星光闪着耀眼的光芒，如雷霆炸裂，一窝蜂的沿着头顶百会涌进来。 一开始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渐渐的刺激愈演愈烈，有股热流在体内蔓延开来，涤荡五脏六腑，冲破四肢手足之间的屏障阻碍，一直席卷了全身。 与此同时，耳中仿若听到了诵读声，一道温吞的声音娓娓道来：天有天罡星，主宰生死，掌握阴阳，造化生命，知其者生，昧其者亡。人有天罡xue，在身为机目，修真养身，以人体天罡xue与天罡星内外融通于血脉之中，成就罡气罩体，以避自邪，斩关开窍，灵子充盈，与道合真。 原雷霆之根宗，专以天罡为主，万物无罡不生，无罡不育，炼罡气者，以人罡合天罡，内外一气，掌雷霆之号令，握天地之枢机，是为天罡雷法。 …… 一大通玄奥晦涩的话语源源不断涌进脑海中，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胸口骤起一阵刺痛，连霄才惊醒过来，游目四顾，星光皆无，只有黑漆漆的冰冷石壁。 面前的黑夜里，似乎端坐着一道身影，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这里，等到连霄反应过来，差点惊飞了三魂七魄。 光线暗淡，实在看不清对面人的相貌体态，不过大致上能感觉他的气息很弱，让人担心一阵风就能带走他的性命。 “晚辈……晚辈连霄，冒昧请教前辈此地为何处？” 镇定下来之后，连霄试探着打招呼，潜意识里祈祷不要碰上手段狠辣的歹人，入谷之后遭遇的怪虫和怨鸟袭击，已经让他有点惊弓之鸟。 端坐之人目光闪烁了一下，徐徐道：“过来近一些”。 连霄犹疑了一下，最终还是上前了三步，与陌生人的距离也拉近到了五步之内。 “如今你已脱胎换骨，天罡雷法业已铭刻在你的识海之中，希望你能珍之重之，切莫辱没了老夫的名头，磕头拜师吧！” 一句苍老的嗓音响起，面前陌生人语气萧索道。 连霄听了，怔了怔，脑子里冒出一连串的疑惑：脱胎换骨是什么意思？天罡雷光从何谈起？拜师未免……太过突兀了吧？ 老者似乎察觉到了连霄的迟疑，颇有不悦，心道：想当年老夫叱咤风云之时，无数天之骄子梦想拜吾为师，可老夫连个正眼都不给，如今逮上你这么一个废物，不仅帮了你重铸根骨，还倾囊相授，你这臭小子连句“师父”都懒得叫，难道你要做个白眼狼不成？ “咳咳……” 老者轻咳了几声，听似无意，实则暗有催促之意。 连霄满腹不解，徐徐道：“我与前辈从未相识，此地更是初来乍到，如何有了师徒名分，还望前辈指明一二？” 老者冷哼一声，似乎对连霄的回答早有预料，继而沉声道：“你试着运运功，察觉到变化再与老夫对话，别弄得老夫很稀罕你这个徒弟似的”。 对方气冲冲的一句话抛过来，连霄更加摸不着头脑，索性依照吩咐，试着调息运功。 结果刚一吸气运功，连霄便察觉到了不一样的地方，三年前自从他丹田毁坏，体内再无灵力涌动，这一次却仿佛枯木重生，竟再次有了灵力涌动的感觉。 三年时光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连霄来说，却仿佛跨过了一场漫长的岁月，重新体会到灵力奔涌的感觉，福至心灵，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与愉悦。 连霄几欲喜极而泣，既然能感应到灵力，说明可以继续修炼，换句话说，他的丹田旧伤痊愈了！ 等等，在被狂喜冲昏头之前，连霄又发现到了体内的细微差异，三年前他是特殊体质的火灵根，这种百年一见的根骨可自行吸纳火性灵气，体内经脉之间始终带有杂若有若无的燥意，然而这一次燥意全无，似乎蜕变成了普通的体质。 正自疑惑，他忽然想起老者刚刚说的“如今你已脱胎换骨”，似乎意有所指，莫非这期间发生了什么不成？ 连霄压住内心的激动，目光直视陌生人，深躬顿首：“多谢前辈再造之恩！” 老者眼神一瞟，依旧一副高高在上的口气道：“还不磕头拜师！” 连霄愣了一愣，旋即意识到自己可能是遇上高人了，并且高人还要收自己为徒，这真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理清头绪之后，连霄当即双膝跪地，为表诚心，“嘭嘭”磕了几个响头。 老者俯视身前，一直高傲的目光终于软下来，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正式确立师徒名分之后，口气也随之缓和，如水一般淡然道：“老夫穷尽一生，但仍未将天罡雷法完善，因而终究难逃天劫命数，今日你承习此法，日后需得好生修炼，若能使雷法臻至完善，老夫即使身化幽魂，也足可含笑九泉”。 连霄点了点头，已经发觉识海之内多了一道神念，像是一本厚厚的经书，闭上眼即可看到“天罡雷法“四字，心念沉进去，则仿佛掉进浩瀚的汪洋中，气魄之大，令人为之心折。 连霄只是稍稍感受了一下，便觉得两耳如鼓鸣，面颊潮红，急急忙忙收慑心神。 老者似乎感受到了连霄的异样，随即道：“根骨重铸者，体内经脉窍皆回归本初，如今你只是一介普通人，而这天罡雷法蕴含极为强大的念力，非是你这rou体凡胎能承受得了，记住要想修炼此法，须得重新引气入体，重新踏入聚气境才行”。 原来如此！ 连霄不禁恍然，旋即客气道：“多谢师父指点！” 忽然就在此时，老者眼神一变，眸子表面的光芒加速黯淡，显然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此乃三道诛邪雷符，老夫留给你逢凶化吉，记住切莫擅用，再说最后一句，老夫名为五雷散人，世人皆称为罡帝，至此以后五雷散人永诀于世，然罡帝之名——必由你而兴！” 话一说完，三道巴掌大小、银光闪烁的符箓落在连霄面前，跟着一道光芒骤然亮起，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映入眼帘。 光线虽然刺眼，连霄还是睁大了眼睛，想要看清眼前“陌生”的师父，然而紧接而来的却是一副更加震撼的景象。 黑袍老者由内而外散发光芒，浑身密布璀璨雷光，一股炽热的气息迎面而来，渐渐的，有细小的碎片开始从老者身上剥离出来，同时犹如蜂鸣一般的霹雳充斥耳畔。 连霄目瞪口呆，他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即是传说中坐化之象，代表修者的毁灭，他更加没有想到，这是目睹师父的第一眼，同样也是最后一眼。 炽烈的雷光攀升到巅峰，照的整个洞窟通明如白昼，连霄双目泛起潮意，并非受光亮所刺，实是发自内心对师父充满感激，如果说人生的运气可以衡量的话，这一次恐怕是他用的最多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