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毒舌
黄兰茵瑟缩着身子，伏低身子只敢看着自己的脚尖，深怕再说错一个字。黄丹贞哼笑一声，目光停留在了黄紫合身上。她是真心不太情愿时常向黄薰施礼，但是她却不敢明目张胆地表现出来，以往黄薰也不会与她计较这些细枝末节，今日里黄丹贞如此一说，让她无措起来。 黄丹贞道：“你倒是越长越漂亮了，这面貌也不像你娘嘛，可别成了妖精了。”她朱唇一张一合，说得话在黄薰听来却也有些过分，毕竟对方也不过是一个八岁的小丫头。黄薰是不知道黄丹贞的用意，这会儿拿她两个庶姐开刷是个什么意思？ 黄紫合先撇开不说，黄兰茵就是一只无害小白兔啊，而且胆子还那么小，一惊一乍的有什么意思啊？ 黄紫合本想低着头听黄丹贞训诫，可心下越想越不痛快，她的娘是妾室没错，但是她也是黄公睿的女儿，为什么她要被黄丹贞这么说？黄紫合心中愤愤不平，加上连日来婉姨娘在她耳边的“教育”，使得原本对黄丹贞的畏惧感少了一些。 黄丹贞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她虽然跟黄兰茵相处的时间不多，却是直销黄兰茵是个什么样的人，听说婉姨娘这些日子在后院比较嚣张，还想要打她房间的主意，便想见识一下黄紫合的心性。 看着黄紫合那愤愤不平地脸，黄丹贞心道黄公睿这几个女儿，倒是性格都很不一样，自己的同胞meimei黄青碧暂且不去说她。这两个人一个是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的，一个是只能在小门小户过日子，也许还会被婆家欺负去的，一点也没有黄公睿的霸气。 司马氏淡然的目光扫过众人。道：“丹贞，你不是说有些饿了吗，就快些吃饭吧。” 黄薰也笑着上前道：“大姐。我还以为你只请我一个呢，怎么将五姐和六姐都叫过来了？” 众人落座，黄兰茵一直都没有抬起头来，只要别人没有提到她，她是打算再也不说话了，卑微得几乎连个丫头都有些不如，叫黄薰看着有些哀其不幸恨其不争的感觉。 黄丹贞回答黄薰道：“府中孩子不算多。青碧也早已出嫁了，我听说娘给五妹寻了一个婆家，便叫过来聚一聚，只请了五妹也不好，便也将六妹叫上了。” “感情我才是顺带的吗？”黄薰做出一副有些受伤的模样。黄丹贞嗤笑道：“怎么着你还不满意？” “满意满意，我能不满意大姐吗？”黄薰立刻又狗腿了。 话题自然切入黄兰茵的嫁娶问题，其实这问题本来不太适合当着黄薰的面讨论，毕竟黄薰是“男孩子”，还是小孩子，不过黄丹贞似是并没有这一方面的顾忌，道：“你性子实在是太懦弱了一些，要是如此出门了，别人还以为我们黄家的女儿都是这一副模样呢。” 黄薰咽下一口食物。黄丹贞是一位大毒舌，她厚脸皮还能舔着脸上去，恐怕那两位听着实在是难受。黄兰茵原本在吃饭的手有些发抖，轻声应道：“我……我会改的。” 黄丹贞好笑道：“你改？你能吗？” 黄薰也觉得黄兰茵这话实在是没有什么说服力，司马氏似是任由黄丹贞作为，并不出言表示黄丹贞有时候说得有些过分了。黄薰觉得既然如此自己就更没有义务了。 黄薰觉得这一顿饭就是吃了来听黄丹贞数落两个meimei的，有些摸不着头脑，所以说她真不喜欢来司马氏这边吃饭。饭后，黄丹贞却是叫黄紫合先回去了，单独和黄兰茵说几句。 黄薰借口自己要回去东苑用功念书了，便也告辞。其实她也是托词，她想要听听黄丹贞为何单独和黄兰茵去说话了，便又习惯性地去蹲墙角了。 黄丹贞首先便是抬起一巴掌，“啪”地一声打在了黄兰茵脸上，黄兰茵匍匐在黄丹贞身下，瑟瑟发抖，兀地可怜。黄薰错愕非常，怎么着黄丹贞这么凶残地动手打人了？黄兰茵就算是胆小一点，也犯不着被揍吧？黄薰原本对黄丹贞累积的好感崩溃了，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巴掌不是打你。”黄丹贞长舒了一口气，黄兰茵也不解地抬起头来，怔愣地看着黄丹贞。她眼中已经盈满了泪水，只觉得分外委屈，她本想着伏低做小，这样应该没有人来注意到她才对，为何自己还是惹怒了黄丹贞？ “我性子烈，眼里不喜欢容沙子，你也知晓夫人是一个性子娴静不管事的，这巴掌我是打你娘的，不过由你代劳了，你也不必要觉得太过委屈。” 黄兰茵听完解释，明了黄丹贞想必也知晓甄姨娘做的丑事了，可她也不能跑过去打甄姨娘，会惹出不必要的事端，自己这一巴掌算是替娘亲挨的，也就默默低头称是。 黄丹贞指着黄兰茵斥道：“你啊，也不用这么急着承受，若是此刻挨了这一巴掌的是阿薰，包准哭得西苑都能听见了，还吼着说凭什么她要为娘亲挨打，而且我这个出嫁的jiejie管不到家里头来。” 黄薰不知怎么的就想要笑，原来黄丹贞刀子嘴豆腐心，她这会儿并不是要整黄兰茵，正相反，乃是想要让黄兰茵的性子给改一些，只是方法有些极端，一般人接受不来。 黄兰茵闷声不语，黄丹贞道：“我饭前的那几句话，是看看你和黄紫合的心性，我不说阿薰了，她那平时是一只小猴子，指不定变成一只小狮子，你和她毕竟比不来，可是你和黄紫合总算是一样的吧，你知道我说了她像是妖精之后，她看我是什么眼神不？她心里狠狠骂我呢，诅咒我呢，挨着身份不能上来和我较劲。她能变成一头豺狼，你却永远都这么没出息。” 黄兰茵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怎么的，便跪坐在地上嘤嘤哭泣起来。 “你都是一个要出嫁的人了，我是十分厌恶两个姨娘的。但是你到底还姓黄呢，我手长一点，做长姐地便教育你一番。你若是心里有气你也受着吧。” “是。”黄兰茵终于又应了一声。 黄丹贞瞥了一眼黄薰的方向，黄薰心头一凛，黄丹贞却没有说什么，只继续对黄兰茵说下去道：“你也别指望着爹会对你怎么样，他除了阿薰，对我们几个女儿其实都差不多，你往后也是靠不着家里什么的。你若是真有什么难处了，也不用不好意思，来找我把。” 黄兰茵哭得更凶了，就算是甄姨娘也没有对她说过这些。黄薰鼻子也有些酸酸的，只是听着黄丹贞那句话有些不太舒服。 “你别哭了。你哭得我狠不痛快，其实我是最厌恶你这种性子的人了。但是我看你娘往后是个靠不住的人了，你又是一个不会做人的，除了这栋宅子，往后遇上这里的小厮丫鬟，说不定他们也不会怎么尊重你，你是变得小姐不像是小姐，丫鬟不像是丫鬟，整个就一个受气包。你何必？”黄丹贞越说越气，真想给黄兰茵再几巴掌。 黄兰茵颤声道：“我……我知道了。” “你以后还是离你娘远一些吧，迟早你要被她拖累的。” 黄薰十分认同黄丹贞这句话，当初她不小心看见甄姨娘偷男人，挺到了的那些脑残话便知晓甄姨娘十分不靠谱。但是甄姨娘总归是亲娘，黄兰茵性子是懦弱一些。却不会真的舍弃甄姨娘不管不顾的，往后的事情，往后再说吧。 黄薰坐在台阶上叹了一口气，黄丹贞从角门那边出来了，与黄兰茵分开，黄丹贞便道：“出来吧，听得很久了吧？” 黄丹贞是早就知道黄薰偷听她们说话的，便乖乖走过去。黄丹贞扯了扯黄薰的耳朵，道：“听出了一些什么东西？” 黄薰一边叫疼，一边道：“我知晓大姐是好人。” “好人？”黄丹贞咯咯咯笑起来，“别的人说出这句话来我倒是相信，你这话说来一点都没有给称赞的感觉。黄家没有一个好人，若是真有的话，你五姐算是一个好点的吧。” 黄丹贞放手，黄薰忙揉了揉耳朵，听黄丹贞说这句话还觉得挺稀罕的。 “我也是好人，小黄雀也是好人。”黄薰觉得至少有必要替黄雀给争取一下好人卡。 “他算是吧，你就算了。”黄丹贞否定道，“做好人其实没有什么好处的，做坏人更自在一些，你看我，想打你就打你。” 黄薰见黄丹贞作势又要打她，忙闪过去一边，脱口而出道：“那你说娘不是好人？” 黄丹贞一愣，黄薰本是打算玩笑着说出来的，可一出口觉得也许在黄丹贞听来是另一种味道。黄丹贞自然知晓黄薰不是司马氏生的，她今日里叫黄薰过来一起吃饭也是想要看看黄薰和司马氏的关系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你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随便说说，是你说黄家没有什么好人的。”黄薰觉得靠这样糊弄过去好像不太可能。 黄丹贞看了黄薰一眼，也坐在了台阶上。黄薰觉得黄丹贞这样的人会和她一起坐台阶怪别扭的，不过也只能往旁边再挪一挪。 黄丹贞道：“阿薰，在你心中，娘不是好人吗？” “我没说，我只是顺着大姐你的话随口一问。”黄薰说道，虽然在她心目中确实觉得司马氏不算是一个好人。况且好人的定义太过广泛，不太好区分。 黄丹贞目光下垂，轻轻叹了一口气，一手摸了摸黄薰的脑袋，道：“阿薰，你别这么想。” 昏暗中从黄丹贞身上透过来的熏香，淡淡的并不浓烈，却让黄薰觉得心头怅然若失。黄丹贞此言竟然有种恳求的味道，这真不像是黄丹贞的作风。黄丹贞可以泼辣，可以狠戾，可以冷酷无情，却不会对着一个七岁小孩子说出这等恳求一般的话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