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飞来横祸
这绝对是飞来横祸! 她只不过是碰巧进了这个房间,又碰巧踩在这几块地板上,结果就掉进了一个密室里。圆形的水池里面注满guntang的热水,她死命从水里跳出来以免被烫死,气还没喘顺,一抬头就看到了这具赤裸的躯体。 雪白而且冰冷的躯体! ××××××××××××××××××××××××××××× “大伙勤快点!老爷吩咐了,今日有贵宾在府上,可容不得半点差错。”领头的一名武师喊道,“再跟我到那边看看!” 众武师一声吆喝,脚步声远去。 再勤快也没有用啊!有时间的话还是躲起来练功会比较好。 上官无伋轻蔑地一笑。 奇怪,明明听到陆承风叫俞祈信来李家大宅找卢管家的,可见裕王是暂时住在这里的,怎么没看到那些黑衣武士呢?来来去去都是李府的护院武师,个个身手平凡,要是碰上她这样的武林高手,所有的防卫根本就形同虚设嘛! 她正靠在树干上,将身体隐藏在浓密的树叶中,透过叶子的空隙看到两行侍女丫鬟往这边徐徐走来。领头的两个提着灯笼,后面的全部捧着托盘及木桶之类,上面用黄色绸缎盖着。 上官无伋微微一笑,闪电般跃下树来。 只见一道黑色的流光从她们中间穿过,待它停下来时,后面的侍女已经全部躺在地上,只余最前面提灯笼的那个。 ——上官无伋已经扣住她的脖子。 “现在我问一句你就答一句,明白吗?” 侍女吓得脸色发白。 “府上是不是来了客人?” “是……是朱公子……” “他是你家老爷的亲戚?” “我……我不知道。” “他现在在哪?” “在后面的别院,就在……花园假山后面的那堵墙后面。” “带我去。” “我……我没去过,我们只负责送东西到门口……老爷说朱公子身份高贵,自有专门的人侍候,用不着我们。” “花园在哪?” 侍女用颤抖的手指指向前方的小径,“就在……就在那……” 她的话还没说完,上官无伋已经点在她的肩井xue上,她顿时与其他人一样晕倒在地。 花园转眼即到,围墙不高,中间有一扇小门。上官无伋翻墙过去,这才发现后面是一个很大的别院,清幽风雅,风景怡人。几乎所有的亭台楼阁都亮着灯火,照亮整个别院。 上官无伋闪到一座小楼前。 尽管她是偷鸡摸狗的老手,再森严的戒备对她都够不成多大威胁,不过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谨慎地换上了黑色的夜行服。耳朵贴在门上,正要听听屋内是否有呼吸声,突然心生警觉,急忙翻身跃上屋顶。 月光下,一行十余人排着整齐的队伍往小楼走来。 黑衣武士! 裕王果然就在这里! 上官无伋的手按在腰间的锦囊上。这里面藏着几十枚的银针。 可恶的南宫绝,竟敢用卑鄙的手段害她。今晚她这个金钱先生的唯一传人,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上官无伋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这对武士从屋檐下走过。直到他们快要消失在拐弯处时,才提起一口真气,想要从屋顶上跳下来。 接下来的事发生得太快。 真气刚刚提聚,她的心口就一阵剧痛,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想要跃起,谁知脚一伸,竟然踩到了瓦片的边缘,整个人就那么直直摔了下来。 后脑勺撞上地面,疼得快要裂开。更要命的是,她这一摔之后,原本灵活的身体竟然变得酸软无力,两眼发黑,只看到黑漆漆的一片。 是迷药! 她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知道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了类似麻药的东西。 我太大意了! 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上官无伋只好就这样躺着。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才渐渐地亮了起来。这才看到自己已经被一群武士包围,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就那么架在她的喉咙上。 糟糕!无法提聚功力! 上官无伋这才明白他们的防卫确实万无一失。这么厉害的迷药,让人根本无法察觉,且药性又是如此奇怪。不发作时没有半点异样,可一旦发作,就能在瞬间之内让她这样的绝顶高手变得毫无反击之力。 “解下她的佩剑,押到地牢去。”一名看似小队长的人冷冷地下令,后面的两人立即架住上官无伋的双臂,把她拉了起来。 有人要取下她背上的剑。 “住手!”上官无伋忙道,“我是来找……找南宫绝的,带我去见他。” “押走。”小队长理都不理她。 “是真的!我是南宫绝的朋……”上官无伋正要辩解,突然微微一震,惊讶地看着前方。 一人正往这边走来。 如雪的白衣,步伐平稳缓慢,一张俊美绝伦的脸在月光下不带一丝表情。 上官无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 “师兄!”她朝白衣男子喊道,“快救我,师兄!他们说我是刺客,还要……” “南宫首领?”小队长亦看向白衣男子,表情有些疑惑,“她真是您的朋友?” 白衣男子注视了上官无伋半晌,终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的动作具有无声的威严,其他武士立即松开了上官无伋。 “师兄……” 上官无伋正要开口说话,白衣男子已经快步走上前来,一把拉起她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黑夜。 这不正是她要刺杀的对象吗? ××××××××××××××××××××××××××××× “好厉害的迷药!”上官无伋一边甩着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在水池边坐了下来,叹道,“本姑娘百毒不侵的体质都招架不住,真是没天理。” “把头浸到水里这么久,无伋姑娘不怕着凉吗?” “就是要借冷水刺激一下嘛!不然哪会有力气?”上官无伋这才往身旁的白衣男子瞄了一眼,哂道,“我还没问你呢!你穿成这副模样想干什么?” “原来无伋姑娘早看穿了。” “废话!你以为易容术高明就了不起吗?我要不是一眼就看出你是冒牌货,怎么会向你求救呢?杜公子!” 杜皓飖微笑道:“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可是你为什么叫我师兄呢?” “随便叫的。” “是吗?但我觉得这两个字你叫得特别顺口,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而且就连那些武士都没有发觉我是假的,为何你一眼就看出来了?” “那是因为……因为……”上官无伋心虚地脸红起来,“因为南宫绝是我的仇人,所以他化成灰我都记得。俗话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嘛!我看到你都没有变红……呵呵......咳!” 她可能也意识到自己讲了多余的话,尴尬地一声干咳,转移话题道,“你到这里来干什么?你不会也是裕王的人吧?” “裕王?”杜皓飖惊讶地道,“你确定这位朱公子就是裕王?” 上官无伋疑惑地道:“竟然你不是他的人,那你来这里干什么?不会只是想进来逛逛吧?” “无伋姑娘真聪明,这样都被你猜中了。” 上官无伋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麻烦你把面具撕下来好不好?我看着就有气!” “这张面具不好吗?” “好什么,做工这么粗……”上官无伋心不在焉地瞄了他一眼,突然微微一震,这才仔细端详起这张英俊的脸。 真的好像! “好厉害!五官看起来几乎一模一样,这是你自己做的吗?”她伸手戳戳杜皓飖的脸,眼中射出不可掩饰的惊叹之色,“摸起来就跟真的皮肤一样,太不可思议了!这到底怎么弄的?就算你再熟悉南宫绝的长相,也不可能做得毫无偏差。除非你是对着他的脸,一边看一边做。” 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一些,伸手去拉他的衣领,“不会吧?连肩膀的肤色都是一样的,你还真细心呢!花了不少时间涂颜料吧?其实不用这么谨慎的,别人最多注意你的脖子而已,谁会拉开你的衣服看……” 她突然住了口。 “不仅肩膀,我全身的肤色都一样。”杜皓飖温柔的声音就在她的耳际响起,“不如等我把衣服脱下来,让无伋姑娘看个明白,好吗?” 上官无伋猛地缩回手,弹开少许。 “咳……咳!”再次尴尬地干咳两声,她没话找话地道:“南宫绝呢?他死了吗?竟然能让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冒充他。” “我没有冒充任何人,是他们要把我当成南宫绝的。”杜皓飖微笑道,“谁都有穿白衣的权利,不是吗?” “你还挺会装无辜啊!刚才当着那些人的面为什么不敢说话?还不是知道自己的声音跟南宫绝不一样。”上官无伋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瞄着他的白衣,“你跟南宫绝到底是什么关系?朋友吗?”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上官无伋没好气地道。 她的心里极不痛快。就像她刚才说的,要把人皮面具做得这么像,必须对模仿的人有十分的了解。也就是说,杜皓飖与南宫绝的关系一定很亲密。 两个男人的关系很亲密,那就只能是…… 清醒点吧,上官无伋!你在想什么呀! 上官无伋急忙甩甩脑袋,把乱七八糟地想法赶走,但她看着杜皓飖的眼神已不觉多了丝不友善的意味。 “你怎么了?”杜皓飖惊讶地问。 上官无伋想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笑笑,但脸上的肌rou就像僵住了一样,板着脸道:“我不想和仇人的朋友说话。” “无伋姑娘不必生气,我不提南宫绝就是了。对了,你到这里来又有何贵干呢?” “和你一样。” “原来姑娘也是来玩的,那就好办了。”杜皓飖微笑道,“听说裕王有个怪病,每到半夜就会全身冰冷,需要泡在guntang的热水里。让我们去证实一下好吗?” 上官无伋用怀疑的目光看他,“你不是不知道裕王吗?怎么会这么清楚?” “因为我说谎了。” “你……”上官无伋气愤地瞪了眼他,“现在已经快子时了,裕王不是应该泡在水里了?” “是啊!就在那边的‘水心阁’里,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既然有裕王在,那里肯定是戒备森严了,去了不是找死吗?”上官无伋冷笑道,“本姑娘还有事要办,没空陪你玩。” 她一下站起来就要离开,但被杜皓飖强行拉进了一旁的树丛里。 “干什么?” “有人来了。” 上官无伋这才生出感应,一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边暗暗诧异。 这姓杜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反应竟然比她上官无伋还要敏捷?杜皓飖?这是他的真名吗?以他的武功应该是天下皆知才是,为何从没听过这个名字? 远处出现的一道身影打断她的思绪。 白色! 上官无伋与杜皓飖同时一震。 这个人……这个穿白衣服的人不正是“就算化成灰她也认得”的南宫绝吗? 上官无伋的心跳突然加快。 就是这种感觉!只要这抹特殊的白色映入她的眼眸,她就会有这种心跳加快,头晕目眩的感觉。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眼就能认出杜皓飖是假扮的原因! 杜皓飖的反应更加奇怪。他看着南宫绝,眼中射出一种既震惊又喜悦的光芒,就连肩膀都因激动而微微发抖。有那么一刻,上官无伋几乎以为他会冲出去拥抱南宫绝。 上官无伋瞪大眼睛看着他,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这算什么反应?正常情况下两个男人见面,就算交情再好,也不至于激动成这样吧? 他们……他们不会是…… 上官无伋的手伸向锦囊。 ——要想知道自己猜得是否正确,只要试探一下杜皓飖的反应就行了。 “干什么?”不出所料,杜皓飖立即察觉她的动作,飞快地抓住了她的手。 “杀了南宫绝啊!”上官无伋故意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道,“我可是为了报上次那一剑之仇才来的。” “不要!”杜皓飖的手顿时一紧,神色紧张地低声道,“你听我说,无伋姑娘……” 上官无伋的心开始发凉。 “不用说,我明白了。”她用异样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果然很紧张他……原来你们真的……难怪你能这么轻易地易容成这样,原来……” 杜皓飖不解地道:“原来什么?” “原来你有这种嗜好!原来南宫绝……南宫绝也和你一样!你们……你们两个……” 她的表情就像刚刚被人当众抽了两个大耳光。 杜皓飖不解道:“到底怎么了?吞吞吐吐可不像无伋姑娘的风格啊!我记得你的口才很好的,上次在杭州……” “你喜欢南宫绝?” 杜皓飖微微一愣,没有反应过来。 “你喜欢南宫绝?”上官无伋又重复了一遍。 “这个……”杜皓飖迟疑道,“也不能用喜欢来形容吧!” “那就是爱他了?” 杜皓飖看了眼上官无伋奇怪的表情,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失笑道:“我是爱他啊!不过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天!”上官无伋早忘了自己的处境,失声惊呼“那就是断袖之癖嘛!我还以为只有宫中才有这种事,原来连民间也兴这个吗?那南宫绝……南宫绝也也也也也也也……” 她一连“也”了七下,还是讲不出下文,脸上的表情就像活吞了一把苍蝇。 南宫绝与杜皓飖,他们…… 他们是…… “咳!”杜皓飖干咳一声,推推她的手臂,忍着笑道,“我们是不是先处理下眼前的情况?” 上官无伋顺着他的目光移去,顿时全身一震,差点从草丛里跳出来。 不知何时,他们已经被一帮的黑衣武士包围,而他们讨论的主角,那个与她身边这个白衣男子一模一样的南宫绝正冷冷地看着两人。 “你干嘛不早提醒我?”上官无伋气愤地瞪了杜皓飖一眼,“现在怎么办?我们死定……不跟你说,我先走了!” 她说完就抢先一步跃起,手腕一翻,射出几枚银针。 对于裕王的这帮黑衣武士,她还是十分忌惮的,所以一出手就是全力,只希望全身而退,根本不打算正面对抗。谁知这群人竟比她想象中还厉害,两个武士不慌不忙地出手,刀起刀落,就挡下了所有的银针。 这帮家伙! 上官无伋当机立断,闪电般把剑出鞘,射向他们。 以一敌众,又不敢借树逃走以免再次中毒,只好采取游回战术,凭借自己惊人的速度与身法闪避着武士们的全体攻击。 “喂!”她几个回落来到杜皓飖身边,喊道,“走哪跳路没有迷药?” 不同于她的狼狈,杜皓飖只守不攻,竟然还显得非常轻松,甚至还有空对她微笑:“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可是从大门进来的啊,姑娘忘了?” “混蛋!”上官无伋低声咒骂,瞬间提聚十层功力,人剑合而为一,匹练也似冲进刀阵。长驱直入,杀出一条空隙。 南宫绝那家伙还像个死人一样站在一旁,一动不动地看着。作为武士的首领,他可能是要负责指挥,更可能是在等待时机,好在必要的时候给她致命一剑。 这个装模作样的混蛋! 上官无伋以剑同时抵着五把长刀,想要借助自己的深厚内力破开重围,谁知竟被几个武士逼得倒退一步。要不是她身手敏捷,及时变换身法,差点就撞上后面的刀锋。 比起萧胜的铁卫队来,这些黑衣武士实在强太多了! 这样的一二十人同时出手,我们同时兼备深厚内力与绝佳身手、既有速度又有经验的上官小姐也大感招架不住。一把长剑左挡右防,一时间竟手忙脚乱。后面刚挡住两人,前方寒光一闪,一刀已经正面劈来。 上官无伋被左右夹击,避无可避。咬咬牙,正打算以护体罡气硬捱这一刀时,杜皓飖已经一掌劈在刀背上。 “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无伋姑娘还是先撤吧!”他空手夺下一把长刀,一边替上官无伋挡下周围的攻势,一边道,“迷药在树叶上,小心别吸入体内。” 上官无伋终于找到一丝喘气的机会,急忙靠到他背后,这才有空说话:“你为什么要帮我?” “没有为什么,这只不过是男人应有的风度而已。”面对洪水般的攻势,杜皓飖不仅自保有余,还有空对她微微一笑。 他最后一一种奇特的身法上旋,一掌拍在上官无伋的后背。后者人在半空,身体正往下落,接他这一掌之力临空换气,立即消失在黑夜中。 ×××××××××××××××××××××××××××× 这个杜皓飖的武功绝对在我之上! 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从哪里来,混进李家大宅又究竟有什么目的?为什么他要整天带着南宫绝的面具?他们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上官无伋的脑中浮现南宫绝的身影。这家伙今天的反应太奇怪了。他身为那些武士的首领,眼看有人闯入庄园竟然不闻不问,摆明是有意放他们两个走。 问题是,他想放过的人究竟是杜皓飖还是她上官无伋? 不!不可能是我!不久前他才对我下过杀手,他不可能放过我。果然,他真正要帮的人是杜皓飖吗?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密切…… 上官无伋甩甩头,驱散自己可笑的想法。 管南宫绝喜欢男人还是女人呢!就算他喜欢人妖,也不关她上官无伋的事啊! “发生什么事?”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不远处的回廊传来,上官无伋急忙贴在屋檐上,不敢动弹。 真是冤家路窄,是陆承风的声音! “有刺客闯入,五队正在水池附近对敌,一队已经去支援了。” “来了几个人?” “两个。” “两个都被困住了?” “跑了一个,应该还没出园子。” “派二队去保护姑娘,三队四队随我到水心阁保护公子。” “是!” “传令下去,封锁庄院。给我逐屋地搜,一定要把逃走的刺客找出来。” “是!” 脚步声远去。 上官无伋就如一只大壁虎般贴着屋檐,仔细倾听屋内的动静,确定里面没有人后才轻身一纵,从窗口闪了进去。 既然陆承风已经下令封锁庄院,她想要出去再逃出去是不可能的,还是先暂时在这里躲一下。 虽然没有人,但屋子还是收拾地十分整洁舒适。茶几软塌以及各种的装饰物都一应俱全,旁边的香炉上还熏着香料。 上官无伋正打量着屋内的装饰,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当她猛然警觉转身时,一道白色的身影鬼魅般从书架后射了出来。 绿光一闪,一剑直刺她的心口。 屋内竟然有人! 上官无伋闪电般拔剑迎上。兵器交击,寒光四射。 异变突生。 没有任何预兆,就在上官无伋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这一剑上时,她脚下的地板突然裂开,露出一个大洞。上官无伋猝不及防,身体直坠而下。 “扑通”一声巨响,她整个人摔进guntang的热水里。 上官无伋一声惊呼,就像触电般跳了起来,差点被烫掉一层皮。 “妈的!杀猪啊!”她甩着被烫红的手,一边咒骂着,一边抬头往前看去。 于是她就看到了这个情景。 ××××××××××××××××××××××××××××× 这是一间建得十分古怪的地下密室。 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水池,整个以一种奇特的青色晶石砌成,七个白玉雕成的龙头型喷头正往池里流着热水。地板与四周的墙壁都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加上水池冒出的热气,整个密室就像一个大火炉。 水池旁一张华丽舒适的软塌上放着一套雪白的衣服,而衣服的主人——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正泡在热水中。 这是一个非常英俊的年轻男子,肤色很白,白到没有一丝血色,白到几乎透明。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带着温热的水汽垂下,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息,让人一眼就能猜出他尊贵的身份。 上官无伋全身剧震。 不是羞怯,而是震惊。 完完全全的震惊! 因为只是一眼,她就断定这个人正是众人口中的朱公子、尊贵的裕王千岁。 深更半夜泡在guntang的热水里,这不正是杜皓飖所说的裕王的特征吗?他不是应该在水心阁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喂?喂?” 上官无伋试探着喊了两句,但这位英俊的王爷还是一动不动。 晕倒了吗?还是已经…… 上官无伋疑惑地绕过水池往他走去,小心翼翼地伸手去探他颈上的脉搏。谁知手刚碰到这雪白的皮肤,她就全身一震,一下缩了回来。
好冰! “有没有搞错?”上官无伋惊讶地打量着他的脸,自语道,“你是蛇妖吗?泡在这么烫的水里还冷得像块冰似的。喂!你还活着吧?喂?” 她敲了一下裕王的头,见对方没有反应,又好奇地伸手去探他的鼻息。手停顿了许久,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气息。 断气了? 上官无伋疑惑地打量着这张脸。 体寒如冰,应该是裕王没错啊!可他不是在水心阁吗,怎么会死在这里?难道…… 上官无伋抬头往上面看去。 凶手是谁?是刚才那个白衣人吗?他杀了裕王后还没来得及逃走就遇见了我,所以想杀我灭口?还是想嫁祸给我? 这样一想,上官无伋就跳起来找出口。 经过元泽林那次的教训之后,她可不想再当任何人的替罪羔羊。 这间密室的摆设十分简单,一眼看去就那么几件物品,根本藏不住玄机。上官无伋首先检查软塌,没有发现任何机关后又开始敲地毯,还是一无所获。她甚至还用掌力吸着墙壁像壁虎一样把四面墙都爬了一遍,最后仍然滑回到水池旁。 没有机关! 密室的顶端也是石块砌成的,找不出任何可以的接口。要不是自己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上官无伋都不会相信那里会有出口。 机关一定是设在外面! 上官无伋垂头丧气地坐在地毯上,斜眼看着裕王俊美的侧脸。 看起来毫无伤痕,是被人用内力震断了心脉吗?还是像“鬼影血针”那样由血液流入心脏? 她疑惑地伸手去摸裕王的脉搏,却惊讶地发现他的脉搏虽然微弱,但还在跳动。 他还活着! 杜皓飖不是说裕王有一种怪病,每到半夜就会全身冰冷?看来他只是病发了而已。只要帮他驱走寒气,他应该就会醒来。 这么一想,上官无伋立即精神起来,也无暇去想裕王怎么会不在水心阁,急忙盘膝坐下,缓缓调息真气。 十一岁那年,叶孤城的朋友“火神”曾传授她火焰掌。为了配合这套掌法,她还特地修炼了一种属性极烈的特殊内功。 算你小子走运,碰上本小姐了! 灼热的真气自丹田xue升起,在她的意识引导下缓缓流向手臂。上官无伋深吸透气,将右手掌按在裕王的头顶上。真气经由她的手心传入裕王头顶的百会xue,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体内。 寒气袭来! 为了避免真气过热而要了这位弱不禁风的王爷的命,她十分的小心翼翼。以她在内功上的造诣,应该足以应付任何的意外。但没有想到的是,她的真气刚进入裕王体内,一股寒流就从手臂传了上来。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的整条手臂就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上官无伋猛地缩回手,狠狠一脚踹在裕王头上。 想把寒气传给我,你做梦! 难怪他能若无其事地泡在水里这么久,原来他的体质这么奇特! “你干脆躺火里算了!”上官无伋踹了一脚后还不解气,又毫不客气地戳着裕王的脑袋,愤恨不平地道,“要死也死别的地方去啊,别在这里连累我……” 突然想起什么,全身又是一震。顾不上男女之嫌,她一把伸进热水里抓起裕王的手,搭在手腕处一探脉息,顿时面无血色。 完蛋了! 刚才受惊之下匆忙缩手,忘了考虑裕王的身体是否能够承受。现在这么一摸,就能很明显地感觉到他的体内有一道热气在流窜。 冷热交击,不是死得更快? 只要是稍懂医术或者有武功的人一诊断,马上就会发现她曾经给裕王输过真气。万一这位高贵的王爷有个三长两短,她是注定要陪葬的了。 谋害皇子是什么罪行她总算还明白。她要被凌迟处死不说,还要诛灭九族,那连叶孤城都要受到牵连。上官无伋这才明白过来事情的严重性。 怎……怎么办? 凌迟啊!极刑中的极刑,听说五十年前大太监刘瑾被凌迟时,被割了三千多刀,整整三天才施完刑。他是想谋反篡位、罪大恶极,而我只不过是杀个皇子,不会那么严重吧?会叛多少刀?两千?一千? 不对啊!皇上虽然没有再立太子,但裕王是默认的储君,也就是未来的皇帝,我的罪行应该比想象中大。那么刀数还要再往上加了,两千再加五百…… “刘瑾受刑”一直是说书人喜欢讲的段子,她以前就听得很起劲。可一旦想到不久后这些说书人口中的人物就要由刘瑾变为上官无伋,她就觉得毛骨悚然。她不再犹豫,一下跳进水池里,双掌按在裕王的胸膛上。 就算拼了小命,我也要把他救活! guntang的水令人难以忍受,上官无伋急忙提聚真气,将其转化成灼热的气流,好达到内外俱热,与热水融为一体。以防万一,她只用右手输入真气,左手掌则贴在裕王冷得像块冰一样的皮肤上,时刻感应着他体内气息的反应。 她先从十二正经下手。 太阴肺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阴心经,足太阴脾经、足厥阴肝经、足少阴肾经,手太阳小肠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太阳膀胱经、足阳明胃经、足少阳胆经。 原本灼热的真气在guntang的水中显得尤为强大,逐个突破手三阴、足三阴、手三阳跟足三阳,将十二正经里的寒气驱散。但真气转入奇经八脉时,上官无伋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 以她的内力之深厚都感到这么吃力,可见寒气之重! 坚持!一定坚持! 上官无伋刚才闭上眼睛,摒除所有的杂念,达到无我之境。 任脉、督脉、冲脉…… 她的手臂开始颤抖。 带脉…… 阴……阴维脉! 当真气运行到关键时刻,即将打通奇经八脉中的第五脉时,异变突生。 裕王原本虚虚荡荡且极为虚弱的內息突然产生一个巨大的漩涡,将上官无伋的灼热的真气源源不断地吸了过去,同时又有一道寒流自左手掌侵入上官无伋的体内。 这家伙! 上官无伋狠狠咬牙。 她十分清楚,这是裕王的身体在本能地吸取外部的真气,同时又把寒气转移给她。 怎么办?要收手吗?真气已经运行到紧要关头,如果现在收回的话,她自己势必要负伤内伤,而裕王则会经脉尽断、七孔流血而死。但如果不收手,裕王身上的寒气会全部转到我的身上,那我不是会…… 死就死吧!做冰棍总比凌迟舒服些! 寒气从手臂上不断涌上来,尽管浸泡在guntang的热水里,上官无伋仍感到全身冰冷,整个人都快要被冻僵。 阳维脉……阴维脉…… 阳跷脉…… 当真气运行至阳跷脉,将裕王身上最后一丝寒气驱逐出去,由左手掌传进自己的体内后,上官无伋的心脏几乎就要冰封! 沸水在外、寒气在内,冷热交织之下,上官无伋只感觉一口气堵在心口,上不来又下不去,眼前一黑顿时晕死过去。 这回真是遭天谴哩! 南宫绝那一剑之仇没报成就算了,现在竟然还得为一个陌生人拼命。如果她为了救裕王而死,不知道算不算是为国捐躯? ××××××××××××××××××××××××××××× 黑暗。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令人窒息的黑暗。没有路,没有声音,一切模糊地令人害怕。 这是哪里? 我要去哪? 我是谁? 一个个疑问都得不到解答,她感到一道无助的绝望与恐惧。 无伋…… 无伋…… 是谁?是谁在叫我? 她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发现一个身穿血红色衣服的高瘦男子正站在不远处。他的脸上戴着一张血色的面具,显得诡异而恐怖。 来……到我这里来….. 他朝她伸开双臂,轻轻地呼唤。那声音朦胧而飘渺,似乎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的地方传来。 上官无伋迈着迟疑的脚步向他走去。 无伋! 两个短暂有力的字从相反的方向传来,上官无伋惊喜地回头,在一片耀眼的亮光中看到叶孤城那熟悉的身影。 听哥的话,到我这里来。 他爱怜地看着上官无伋,温柔地说。 上官无伋立即毫不迟疑地拔腿就向他跑去。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了一声冷笑。声音很轻,但却清晰的响在耳畔。 上官无伋的心不由微微一颤。她停下脚步,看到了南宫绝那如雪的白衣。 他的眼神明明是这么专注、这么直接,可他的表情却仍然那么的冰冷。他似乎在说,我喜欢你,但我绝不会主动找你。如果你要到我这里来,我也不反对。 上官无伋停在原地。 三个人、三个方向、三种不同程度的邀请,她该怎么选择? 血衣男子离他最近,但他的身后却是无尽的黑暗;南宫绝距离居中,但却如此冷淡;叶孤城身处光明,令人向往,可他却离地最远。 哪里? 她到底该去哪里? 上官无伋彷徨了片刻,最终下定决心往叶孤城跑去。 哥! 无论什么时候,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还是老哥! 她不停地跑着,很久很久。直到气喘吁吁,直到精疲力竭,直到她体力不支倒下,叶孤城还是很远很远。 哥!我跑不动了,哥…… 她向叶孤城伸出手,但他却仍然只是爱怜地看着他,表情温柔,但却一动不动。 恐惧、不安,这些令人窒息的感觉急剧地增加,她的心痛得好像快要裂开。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往她伸来。 上官无伋抬起头,看到了寒枫的脸。 别慌。握住我的手,慢慢爬起来。他轻轻地说,选择你自己的路,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一束柔和的光芒自他的手心升起,照亮了上官无伋的眼睛。 ××××××××××××××××××××××××××××× 很久很久以后,上官无伋仍能想起这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叶孤城、血衣男子还有南宫绝,分别代表一个明确的方向,等着她去选择。 他们说,到我身边来。 而寒枫却说,我就在你身边,请走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