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言情小说 - 素帛难书在线阅读 - 第二章 现世安稳

第二章 现世安稳

    我进了大殿,殿中熏着不知名的清新香气,让人浑身舒爽。锦裂一身玄色暗金纹绣袍端坐矮脚紫檀木书案之前,周遭被各种公文围了个密不透风。闻到我进来,并不抬头,低沉嗓音传了来:“听到你在门外笑得那样开心,是什么有趣的事?”

    我走了过去,他还在低头写着,青玉笔杆划出刚毅流畅的字迹。我将食盒放在了一边,将他案上的公文理了理,记住了顺序放在旁边。理过之后,便趴在案上看着他,入目便是他那端正俊朗的侧脸,让我瞬间出神。他正低首沉思,经过轻幔投进来的光默默洒在他的脸上,连细微的绒毛都被瞧得一清二楚。那光影淌过他流动的眼眸,本是浅褐的瞳孔泛出金色的流光。

    这个与我青梅竹马,伴我入生死之境的男子,实是我这一生难有再二的幸运。

    忽的,他勾唇一笑,我立刻回过神来,直起了身子,轻声问道:“还有多久?”

    他眉眼俱笑回头看看我,将公文合上:“这就好了。”

    我连忙将食盒打开,将一碟碟精巧的小吃放在案上。他执箸慢条斯理吃了起来,我才开始说起话来。

    “我刚在门外用你那两只麒麟兽吓唬竹枝来着。”我笑着:“还好我有弱水,否则定要被你那两只镇兽吞进肚子里去。”

    “那可未必,”他在我的瓷碟中夹了一颗玉圆子:“我还怕你将我那两只瑞兽打伤了呢。”

    “那怎么好在您的地盘撒野呢?”我将圆子一口吞进口中,实实在在咬了下去,满满的桂花馅流了出来,甜香满口。

    “你在我这,可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事。”他轻轻说着。

    “那是自然,你又不是外人。”我对他挑挑眉。

    “哦?”锦裂来了兴致,转头望向我:“那不知我在姑娘心里,算是什么人?”

    我假作娇羞之态,悄悄靠近他,他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我,眸中一副“看你要搞什么名堂”的样子。在耳鬓厮磨之际,我猛的揽过他的肩膀,挑起他的下巴:“你不是外人,自然是本座的内人喽。来,给爷笑一个。”

    他眸中不喜不怒,不辨神色,我笑容僵在那里。

    忽然,他手臂猛的一紧将我举起,又腾出一只手在我腰侧不轻不重戳了几下。他素来知道我的弱点,我被他这几下戳得前仰后合,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连告饶。

    他也终于将我放下,掖了掖我鬓边散乱的碎发:“哪里学的轻薄手段,也不知羞。”

    “怎……怎的?”我缓了缓气:“反正都要嫁你了,不知羞就不知羞吧。”

    我又凑了上去:“你不喜欢?”

    锦裂面目僵硬,我瞄着他耳根发红,便心下窃喜。

    他随即面色如常,伸手捏了捏我的耳垂,微微一笑:“不知你何时脸皮变得这样厚,不过,还是喜欢。”

    这回倒换我红了脸,不知怎的,只觉得我之前的调笑不太正经,偏他这句又太过正经,惹得我一时竟害羞了起来。

    我连忙坐好拿起筷子,喃喃着:“食不言,好好吃饭。”

    他嘴角带笑理了理衣袍,气定神闲地执箸吃了起来。

    饭后我将碟子收拾好,把公文原封不动又放在案上,磨磨蹭蹭不肯离开。锦裂似乎看出了我的意思,道:“怎么,不想走?”

    我点点头:“我不打扰你,你不用理我。”

    “也好,”锦裂点了点头,拂袖从对面书柜上引了本书出来,回手递给了我:“那你便看看这书,聊以消遣吧。”

    我接了过来,书封略微陈旧,书面上三个大字“冷香引”甚是瞩目。随手翻了翻,竟是本制香的书,倒叫我吃了一惊。难为他乏困成那个样子,还记得我说过什么。

    趴在他身侧的席子上便看了起来,那册子不厚,制法也好懂,没多时,我便翻阅完了。

    “喏……”我把书放在他手边:“能换一本吗?”

    他缓缓抬起头,略为惊讶:“你何时读书读的这样快了?”

    我坐起身来,挑眉道:“你当我还是那个不识字的小丫头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都一百年过去了,就算我一年读一本,也是有好些了,干嘛那么惊讶。”

    “好……”他暖暖一笑:“想换本什么?”

    我起身向书橱走去,数丈高的书橱层层叠叠摆满了各种式样的书。飞身一跃,慢慢从上而下搜寻着,忽见一本竹简瞧着十分别致,颇有古风,便抽了出来。待落至地面,细细辨认简上字迹,才发现这是一本仙法之书,便连忙卷了起来,打算放回去。

    “找到什么了?”锦裂看着我,沉声问道。

    “没,没什么,我换一本。”我摇着竹简,欲飞身放回。

    锦裂却忽的闪身过来,扯住我的臂膊:“喜欢便看吧。”

    “可是……”我犹豫着,虽说我倒是很想看关于仙法之书,可是自己毕竟并非神仙,实是有偷艺之嫌。

    “这天上人间,只要我有,便都是你的。你这样避嫌,倒十分见外。”锦裂接过我手中的书简:“我倒想让你学学仙法,这样你也不用束手束脚缩在三清天内。”

    “真的可以?”我仔细询问着:“你不怕我学了仙法,出去闯了什么祸?”

    “你闯了祸,自然有我来收。”锦裂拿竹简点点我的头:“况你那点微末道行,能闯出多大的祸?”

    “也是……”我撇撇嘴,接过竹简。

    “你倒是事先找好了退路,想着如何闯祸了?”锦裂抱臂玩味看着我。

    “那倒不是……你放心,我保证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信誓旦旦。

    锦裂薄唇轻扬:“我不嫌烦,你只管看去,有不懂的问我来。”

    “多谢帝君。”我向他拱手作揖,他似笑非笑,又回去批改公文了。

    大半个月间,我日日来给他送吃食,午后便在他那看些仙术之书,偶有些晦涩之处需要琢磨半天,锦裂见了便会过来指导。不到一月之际,从基本法门看到引水火风雷等上仙所学之术,及至上乘的运气之法是瞧也瞧不懂,便索性放弃,想着有一技傍身便好,不必钻研求精。

    锦裂瞧我再无兴致,倒也不多说,只又找了一本运气调息之书给我,教我收敛魔气,滋养仙气。日日运功下来,竟再不用祭出弱水掩麒麟鼻息了。

    那日竹枝去下面玩耍去了,我独自来上清境送吃食,两只麒麟兽连眼也不抬便放我进去,我心中暗喜。

    进了禹余宫,锦裂又在看公文,我心中欢喜便没多注意,朗声说着:“你这公文也不知要看到何年何月,日日这样cao劳,怎么像话。”

    锦裂缓缓抬头,动了动僵硬的脖颈:“之前撇下大小事务去魔界寻你,又入了梦回三月,到如今已是有小半年未曾办公,现下年关将至,凡间各地小神小仙都要上报,自然忙了些。”

    我连忙过去替他捶打捶打肩颈,又施了个法让殿角的狻猊停了吐香。锦裂回头瞄了它一眼,淡淡道:“你倒是慧根不浅,这仙法造诣已是胜于某些上仙了。”

    “都是帝君指导的好。”我笑着奉承,伸出两指在他太阳xue处轻轻按摩着。

    锦裂闭了双眸,却轻声道:“你今日熏了香?”

    我暗想着他的鼻子竟如此的灵,难怪书上说,这气息越是浑厚绵长,五感就越是敏锐细微。

    “前些时日和桃叶琢磨了《冷香引》所注调香之法,用腊梅和着寒鸦枝、冰魄叶什么的制出的这种香,闻着醒神极了。想着你整日闻着狻猊兽吐出的软金香,怕是没什么感觉了,特意熏了这种香,所谓推陈出新,不错吧?”

    锦裂用两只修长的手扣住我的双手,睁开了眼,目光柔和:“难为你想的这样周到。”

    我抽出手来:“这可并不像在褒奖我,我何时想的不周到了?”

    锦裂笑着摇摇头对我拱手一让:“素染姑娘,是在下的错,请姑娘见谅。”

    我拉住他的袍袖:“那,你可得有些表示。”

    他看了看我,瞬时眉目了然:“允你了。”

    他总是这样,许诺的好事偏不说明,要我追问才会说下去:“什么就允我了?”

    “自然是你想做什么,都允你了。”锦裂故作随意地拂去我扯在他袖口的手。

    “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开怀一笑,想着终于可以不用每日在三清天这几个地方打转了。

    “这几日我实是走不开,你也须安分一些,待过了年,我才有闲暇解决你的麻烦。”锦裂似是语重心长,我也只得连连答应。

    下午我仍是靠在椅上看书,过了几时甫一抬头,只见锦裂已支着额睡了过去。我见他那样不妥,便想将他移到屏风后的卧榻去睡,刚走近为他整理了一下案上公文,他便醒了。

    “睡一会吧。”我轻声道:“你昨夜那样晚归,憩一会不打紧。”

    锦裂睡眼迷蒙,眼中已隐隐泛红,我甚是心疼,不料他迷糊之间抱住了我的腰,枕上了我的腿,呢喃着:“那就憩一会,一盏茶后叫我。”

    我无奈一笑,即使再昏睡,他也从不会这样子,怕是……

    我拿出怀中香囊,拈一粒香丸捻成细粉,回手散尽狻猊口中,狻猊抿了抿嘴,吐出一缕轻缓香气。

    及至日暮,夕阳柔暖,轩窗外雁字成行,偶有鹤鸣清唳,三十二仙山晚钟断断续续传入耳畔,提醒这天上熙攘仙人归家时辰。我低头轻轻抽去他束发玉冠上的玉簪,看着他安然清俊的侧脸。

    年岁正好,来日方长。

    我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缓缓睁了眼,入目是山河万里,仙阶无极。微光透过,青白的玉屏剔透无暇。我从榻上下了来,绕过屏风,见他玉冠工整,执笔游龙。殿中四方柱上各坠了颗拳头大的夜明珠,将室内照的通亮。再向窗外看去,天已黑尽了。

    我轻手轻脚走近,忽听门外有叩门之声,便径直飞去殿门。拉开门,见竹枝站在外面,手中还挽了个食盒。

    “姑娘今晚没回,我料着您怕是和帝君在这用,便将饭食送了来。”竹枝连忙奉来,我接过。

    “姑娘,不知您今晚留到几时?要不要小仙在此等候?”

    我回头看了看仍在忙碌的锦裂,对他轻声道:“你先回吧,在院门口留盏灯便好,叫你jiejie不必等我。”

    “不必了。”忽闻身后锦裂低声说道,我回头,见他置了笔站起身来:“今日早些回吧。”

    我倒甚是欢喜:“看完了?”

    锦裂走近,摇了摇头:“公务是理不完的,今日便偷个闲,否则明日你撒了欢,倒把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我撇撇嘴,转身对着竹枝道:“那一并回吧。”

    竹枝忙接过食盒,“嗳”了一声,先走引路去了。

    锦裂掩了门,与我一同走了出去。门外蹲着的麒麟兽打了个响鼻算是招呼,锦裂颔首,拉着我驾了一片云。

    行至太清境旁,我问道:“这太清境当真只有你与大司命才可去?”

    锦裂目色一顿:“是。”

    “规矩好严。”我暗暗记下,想着千万不能去那里:“还有哪些地方是我去不得的?”

    锦裂释然一笑:“也就只太清境一处,别的,去哪都可。”

    我点点头:“不知最近都有些什么有趣的去处?”

    锦裂一顿,无奈一笑:“我这些时日都在三清天,倒没听说哪处可去。”

    一直在前引路的竹枝倒是回过头插了一句:“说下面容华上仙十日后选座下弟子,有些热闹可瞧。”

    “哦?”我来了兴致:“怎么个选法?哪里有趣?”

    “既是选弟子,不过就是文试术试了。文试你是瞧不到了,术试你倒可去凑个热闹。”锦裂缓声说:“应试仙童比试法术,胜者可为座下首席,其余被上仙看中的,也可收为弟子。”

    “哦……”我点点头,饶有兴致,忽看见竹枝偷着瞄我们,便道:“竹枝,可想去试试?”

    竹枝连忙转过头去,佯装专心引路:“小仙是服侍姑娘的,怎可随意参加比选?”

    我向锦裂使了个眼色,锦裂便忽的正色道:“若是姑娘允了,也无不可。”

    “真的?”竹枝一激动,险些闪身落下云头。

    “哎?我说我允了么?”我逗着他:“要我允你,可是有条件的。”

    “什……什么?”竹枝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姑娘尽管说。”

    “你这修为不深,术法也不像正儿八经升上来的仙童那般好。若是贸然前去,可是丢了你们帝君的脸。若是你可在五日之内将妙法莲华经背会,并接住我三招,我便允了你。”

    “啊?”竹枝眸中星光瞬间暗淡:“就五日?”

    我抱臂点了点头:“嫌多?嫌多便别去了,上仙的比试都过不得,日后也难有作为。”

    “不不不,不多,我学,我学。”竹枝连忙点头,而后乖巧引路,愁容满面。

    回头看着锦裂的目光,纵容满满。

    进了玉清境,又走了会,见桃叶靠在梨树上看着月亮,眸子比月还圆。

    “jiejie,帝君和姑娘回了。”竹枝老远便叫着。

    桃叶先是一怔,又忙见了礼:“小仙这就备饭菜去。”

    说罢转身跑开,竹枝也就随她回了去。我瞧着桃叶刚才那神色,怕是在对月怀着谁。平日她一直忙上忙下,我倒也没这想法,今日一见,有些思量。

    我牵着锦裂的手走到桃叶方才所站的地方,也看着硕大的月,轻轻念着:“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我也爱看月亮。”

    锦裂紧紧回握住我的手:“以后,玉蟾会在,我也会在。”

    从前那些寂静无事的夜,纵时移世易,那一轮婵娟一如既往,遥遥挂着。我常在想一个人的心中究竟是装着一个亲密却不知何时归来的人好,还是揣着一个每每总能看见,却无法触及的人好。

    每当想到这里,就很想抓住些什么,或是一成不变的月光,或是温暖宽厚的手掌。而此时,当两者都在的时候,我竟更贪心的,想要一个紧紧相拥的怀抱。

    然后我这样做了,与身边的他,抱个满怀。

    他先是怔愣一下,又将我紧紧拥在怀里。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发顶,有力的心脏在我耳边跳动不停。他这样真切,毋庸置疑。

    孤独是件余韵悠长的修行,也多亏有它,才显得相聚弥足珍贵。

    “不行,你到底有没有好好修炼?”我看着竹枝瘫倒在地,微皱眉头,语气偏冷。

    “姑娘……这才三日,您无需这样急迫吧?”桃叶应是心疼了,扯扯我的衣袖低声询问着。

    “三日如何?”我未看桃叶,厉色扫着趴在地上,眸中颇为不满的竹枝,朗声道:“根骨中乘,悟性中乘,只体力还算好。这样的仙童在这儿只配洒扫打杂。他人哪管你修炼三日还是三百日,败了就是败了。若你想出人头地,赢是无二法门。不过你若是想放弃,也无不可。这千年万年,便只给我守这一方院子吧。”

    这样的重话我听过无数遍,一百年中日日听,夜夜听,听的时候也会不甘,会羞恼,会埋怨。可当我第一次徒手击毙一只发狂的魔兽时,却又无比感谢能有人将曾经那个一无是处的我暴尸荒野,让我变成了这样一个坚强果敢的自己。既不生为珠玉琳琅,便只能命里铿锵。怜惜这样的词,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搏命之人身上。

    尊上,我承认我是个白眼狼,是不是就不用逼着自己面对你?我隔着衣衫,摩挲胸口玉牌的形状。

    “姑娘……”竹枝咬着牙起身,鼻青脸肿,满身土尘,眼中却生机勃勃,几分向往,几分恼怒,几分不甘:“我继续练。”

    我心下一软:“别练了,去背书吧,午后再说。”

    转身进了房,心中颇为纠结。

    未几,脚步轻轻而来,我抬头见是桃叶,她放下手中午食,对我弯弯一笑:“姑娘别发愁了,竹枝愚笨,但也不是不明事理。您这样做甚好,无需自责。”

    我扯嘴一笑:“桃叶,多谢你了。我一遇到这些事情便较真得紧,是我过激了。”

    “姑娘这一身法力,可是这样练来的?”桃叶将吃食一一摆好。

    我无奈一笑:“有过之而无不及。”

    “姑娘这瘦瘦弱弱的受得,竹枝自然也受得。”桃叶语气轻慢,却隐隐带着几股硬气,我看着这个不爱说话却细致入微的姑娘,有几分欣赏。

    “嗯。”我如释重负一般,举箸吃了几口,又忙放下:“忘了给锦裂送了。”

    “姑娘别急。”桃叶将我又按回凳子上:“我已遣竹枝去送了。”

    “那怎么行?他已是很疲累了,再……”

    “没事的。”桃叶似是漫不经心:“总是做一件事,他会闷。”

    我安心一笑。锦裂眼光不错,这两姐弟纵使仙道修为有限,却是不可多得的人情满满。

    又两日,这次竹枝也算没叫我失望,堪堪顶住我三招之后,我收了手,走过去将他搀住:“总算是像些样子了。”

    他擦了擦额前的汗,气还没喘匀便说:“姑娘这样好的身手,我之前还小看您来着,真是笨啊!”

    我听着很是受用,嘴上却不依不饶:“要你背的经文可背完了?”

    竹枝一愣,脸色微红:“还……没。不过还有五日才比试,五日之内定是能背完的。”

    我轻轻敲了敲他的头:“谁告诉你这五日就没别的事了?”

    他皱了皱鼻子,扶额道:“那这五日我做什么?”

    我勾唇一笑:“明日你就知道了。”

    说罢潇洒而去。

    进了房,坐下才饮了杯茶,身后一清润男声低低道:“明日又有什么新花样?”

    我吓了一跳,缓缓气见他坐在我身侧,兀自斟了杯茶品了起来。转头看向窗外,才傍晚时分,夕阳正好。

    “怎么这么早便回了?”

    他悠悠品茶,并不说话。我这些时日因着竹枝的事情,倒是找来了不少仙术之书加以巩固,到了夜间极是困乏,这样看着他,方才想起自己似有两三日未见他了。心中颇为歉疚,便贴了过去,柔柔扯住他的袖:“我这两日怠慢了你,你可气我了?”

    他这才缓缓放下茶杯,转头讪讪道:“就说放了你出去你定会将我忘得一干二净,负心女子,果真不假。”

    我连忙辩解:“没有没有,我一直记着你呢,我本是想等你来着,结果不知怎的就睡过去了。”

    “哎……这才几日便学会胡诌了,往后可如何是好?”锦裂摇头叹气,不过看样子,倒不像生气,我安心一笑。

    “你才是黑心人呢,我晚间为了等你房里置的夜明珠你都没瞧见,定是你这几日未归,去寻其他的小娘子去了。”我故作委屈,啜泣两声。

    他忍不住眉目一笑,回手捏了捏我的耳垂:“罢了罢了,任何事一到了你嘴里便都成了我的不是,我也不与你争辩了。”

    “哪里,明明是我占理。”我自知是自己狡辩,偷笑两声,却还是如是说着:“今日回的如此早,难得啊。不去寻其他的美娇娘了?”

    锦裂目光一横,沉声说着:“方才见你将竹枝收拾得那样狠,我便是真有其他美娇娘,也该重新思量究竟该不该接着来往了。”

    “哪里狠了?”我嘟囔着:“我在尊上座下之时可是……”

    提到魔界之事,我及时住了嘴。

    他目光一柔,执了我一只手:“过去之事,难为你了。是我之过,将你一人留在那里。”

    我连忙摇头,魔界之事对我来说有益无弊,纵使受了些苦,方才成就今日之我。锦裂一直对此事怀有歉意,我本不希望他这样想,可又不想再提起那些事,索性转了话题:“我一直很幸运,你又不是不知,莫对我抱有歉意,我觉得很是难受。”

    锦裂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我连忙接道:“明日我想带着竹枝去下面二十八天转转,你可应允?”

    他愣了愣,随即目光一闪:“机灵鬼,又去偷艺了?”

    我点点头:“怎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此等不损人又利己的事情,帝君您不会不同意吧?”

    锦裂笑着摇摇头:“本君哪里敢不允?不过这下面的路你都认得?”

    我向他挑挑眉:“我这几日可是将各天各宫各仙君记了个遍,自然不会有差错。”

    锦裂执住我的手一紧,低声道:“你果真细致了不少,也越发专注了。”

    我看他的样子,不像是情郎倒像是我的父君,皱了皱眉头想着自己可是比他还要年长一些,凭何他就这样老成持重,一副长辈模样。于是站起身从背后环住他的脖颈,柔声道:“你打小还穿着开裆裤呢,如今正了衣冠,倒开始笑话我了?”

    我见他耳根一红,心中窃喜,不料他反身将我抱至膝上,力道之大竟叫我无从反抗。他目光灼灼,面目冷峻,我暗叫不好。只见他猛地一扯将我拉近,四目相对之间只听得到彼此心如鼓擂。

    他沉声道:“梦回境中太过仓促,不如现在……”

    我想起他那时清风掠过的一吻,便面颊飞红,不经意间便道:“门没关……”

    “没关系……”锦裂渐渐靠近过来,我整个人天旋地转,只得闭上双目。

    “姑娘,用饭了。”桃叶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我连忙睁眼看去,只见她看着我们,面色如同她身上粉嫩的桃花一样的衣裙。我尴尬不已,桃叶也不知所措,连忙跑了开去。

    我更是忙起了身,嗔了锦裂一眼:“都说了门没关。”

    他本是有些尴尬,可叫我这么一说倒是清淡一笑,面色如常。站起身又牵了我的手,低声说着:“下次必然谨记。”

    被他扯着出了门去,那暮色烟霞在我眼中,是羞红的面,是旖旎的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