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邱芸的价值观
“其实……我挺好奇的，”邱芸问道，“我听菲菲说起过你的经历，按理说，你完全可以利用那个老大……叫三哥的，是吧？利用他让你发达的，肯定比你现在做个仓库保管员要强。你为什么没这么做？” “我妈不肯，”娘炮耸耸肩道，“我是个听话的好孩子。”其实，娘炮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女汉子曾经用这个理由搪塞过他，但他事后试探过高桂枝的口风，高桂枝并没有如是说。 说话的功夫两个人已经出了停车场上了大桥，沿着大桥一直走，没走多远就可以从引桥下去了，眼前就是传说中的沙洲。这块沙洲到底是什么状况呢？ 我们这么想象一下，这座城市在一千多年前就以其独特的位置成为四方商贾汇聚的中心。往来的四方商贾带来的不仅仅是各地的名产货物，还带来了各地的特色美食。这些美食一部分原汁原味地保存了下来，但绝大多数，经过上千年的发酵、融合，不但形成了本地特色的小吃，而且还衍生出了无数品种。 几乎每个城市都有“小吃街”这么个地方，尤以撸串的地方生意最好，整整一条长街全都是小吃，天天都能人山人海。但相比沙洲却逊色了许多，沙洲的布局就是“圆环套圆环”的环形结构，一圈一圈地绕进去，摊位多得数不过来，长度不再是一条街，而是几条街的总和。最让人咋舌的就是，这里的摊位不但数不过来，而且不重样。没错，就是不！重！样！这就是秦波当初做规划的时候定下的基调，宁缺毋滥，不带重样的。摊位空着不要紧，大不了花大价钱到外地去学、去请，也一定要做到每一个摊位都不重样。 这里是吃货的天堂，艾丽丽以前算过，正儿八经地在里面吃一天三顿，没一个月，根本吃不下来。这里根本不算是什么景点，所以，来旅游的人，除非事先做足功课而且不跟团，否则根本不知道这么个地方。秦波也懒得宣传，因为这里仅仅是招待本地人就已经挤得不能再挤了，没功夫招待游客。毕竟就这么大点地方，政府不会再给你多一寸土地，一方面是几乎每天都来的本地人，一方面是这辈子很可能只来这一回的游客，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看到沙洲上无法计算的摊位和辉煌的灯火，邱芸整个人都“嗨”起来了，不再是被动地跟着娘炮走，而是主动地拽着娘炮到处乱钻，看到顺眼的小吃就要买上一份尝尝。还没走出去十分之一，娘炮手里已经是满当当的。 “要不……先坐那边歇会儿吧？”娘炮觉得自己没法走下去了。在这里吃东西的人太多了，走路的时候偶尔碰上太正常，自己两手东西，把别人衣服蹭脏了就不好了。邱芸看了看已经买到的一大堆小吃，点点头表示同意。 每个摊子没有自己的桌椅，沙洲上的塑料桌椅和遮阳伞都是共用的，这就免去了很多摊主在“抢地盘”上的矛盾。每隔一段路就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吃货们完全可以买了东西之后坐到一边去吃。 娘炮带着邱芸坐了下来，仔细留意的时候才发现，整个沙洲里面也有不少类似停车场保安那般打扮的年轻人。这些人都是女汉子告诉过他的，所谓“迷途少年”。这也是让娘炮特别无法理解的地方。按说秦波是混社会起家的，如今顺利洗白，偶尔还在媒体上扮演慈善家的角色，但完全没必要帮助这类混混找个固定饭碗吧？ 在他的意识里，这种场所保安数量不会很多，一条街上三四个人来回巡逻就足够了。可沙洲上至少五六十个在巡逻。要知道养活这么多人是要本钱的，沙洲上的五六十人，加上停车场上和桥上的，说不准还有轮班在家休息的，怕是有一百多人了。如果是个搞装修的，手底下有一百多工人，那已经是牛逼杠杠的…… 问题是，这地方用人这么多，每个月的摊位费才多少钱？娘炮不知道，但从客流量和比其他地方略高的物价来看，肯定不低。但又不得不承认，秦波这本钱下得很足，也很值得，也就两个人瞎逛的这二十来分钟里头，已经有四五个喝多了之后拦着女生耍流/氓的人被保安修理一顿直接叉出去醒酒了，小偷小摸的一个都没有。 “你在想什么？”邱芸看着娘炮在发呆，邱芸好奇地问道。 “我在想……三哥投入了这么多人力成本，挺值的。你看，这里秩序很好。” “这也算是环境效益，现代社会和几十年前不同了，上一代人出来休闲的时候总喜欢讨价还价，哪怕便宜一分钱都是好事。咱们这一代人，一般都不讲价，即便讲价，也不会耗费太多时间打拉锯战，价格合适就买，不合适也不磨蹭，直接走人。所以，这地方价格略高并不是问题，只要环境够好。” “成本和效益……”娘炮想了想，觉得自己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好像又触摸不到，“人力成本也算成本，按道理说，应该进行成本控制的啊……比如这里都是三个保安一组，为什么不用两个或者一个？” 邱芸呆了一下，下意识道：“成本控制也得看情况而定吧……这个课本上……”说到这里，邱芸突然意识到娘炮只有高中学历，立刻改口道：“菲菲藏了好多这类书在床底下，有空我带两本给你看看。” 娘炮却体会到了邱芸改口的意图，对邱芸报以善意的微笑：“呵呵，我不应该在这种场合想这些问题的。” 邱芸则平静道：“你现在是石总的助理，考虑这些问题也是应该的。” 沙洲上的美食摊很多，一趟两趟根本没法全吃上一遍。邱芸的胃口本来就不大，即便是边走边吃也吃不了多少。没多久邱芸就说累了，娘炮想了想，道：“要不去江边坐坐吧！”沙洲临江的部分也算是个景点，只有本地人才当回事的景点。因为这里看不到壮观的日出也看不到美丽的日落，没有葱茏的江岸和一江春水，往江边一站，都是往来忙碌的货轮，和一入江口乱吼不已的汽笛。 不是什么自然景观的集大成者，而是工业文明的缩影。 但也就只有这么一小块地方算是闹中取静。不少人在吃饱之后都会选择买上水果、冰淇淋或者饮料到这里来坐一坐。此地最妙的不是地上美景，而是远离城市且无甚灯光，背后沙洲的摊贩们为了节省都用小功率灯，而且距离颇远，所以一抬头就能毫无阻碍地看到灿烂的星空。 “好美啊……”邱芸看着漫天密密麻麻的星星不由地有些痴了。 不单是邱芸，娘炮自己也觉得有些震撼。从小到大，他和邱芸一样，都没有机会在这种状态下真正地看过星星。在他的记忆力，“星空”这个概念大约就是都市里的黑夜，抬起头可以看到几颗零星的，特别亮的星；碰上空气质量不好或者晚上灯太多的时候，甚至连北斗七星都看不见，更遑论那些更暗的星了。 当我们透顶的灿烂星空以如此形式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时候，两个人都震撼了。这不是一颗两颗星星，也不是网络图片上几颗特别亮的星星组成的星座，而是整整一大片！整整一大片的亮点构成的整个苍穹，它们快乐地跳跃出属于自己的光芒，让整个夜幕几乎变成了一个透亮透亮的背景。在这背景上，还有很多很多特别亮的眼睛在不停地眨着，虽然它们彼此独立，可偏偏让人觉得冥冥之中好像有什么线条把它们联到了一起一样，组成了一个个的星座。 忽然间，邱芸一下子就挽住了娘炮的手臂，另一只手则主动地握住了娘炮的手掌，用力地攥着。娘炮可以感觉到，邱芸的情绪似乎在渐渐激动起来，呼吸也在渐渐加重。转头看时候，娘炮发现邱芸的头微微仰着，双目紧闭，面朝江面在做深呼吸。 “你……怎么了？”娘炮有些惊疑不定。 “我听到星星在跟我说话！”邱芸还是闭着眼睛，一脸享受地说道，“突然间我觉得，能站在这里看星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难怪会有那么多人去讨论物质和精神哪一个更重要……我也总算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会选择‘精神’了……” “怎么？你这是要出家？”娘炮对邱芸太了解了，她就是典型的物质型，只不过“盗亦有道”，为人处事比较有分寸而已。这种分寸是掌握在对自己极有信心的基础上的那种“分寸”。别的物质女钓了一个有钱人之后，总想着给自己留条后路，多存点备胎，但邱芸从来不做这种事；她物质，但她从来不留备胎。用她的话说，玩钱就玩钱，坚决不玩感情；玩钱是价值观问题，玩感情就是人品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