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为什么不能哭？
当秦月一语点破现实的残酷时，娘炮和女汉子都有点懵了。想要在市区弄一家像样的健身房，一千万的初期资金还得省着点花……两个人被现实砸得七荤八素，就连直面秦月的勇气都没了。 秦月看到两人发白脸色，淡淡一笑道：“好了，不吓唬你们了。我是财会专业毕业的，这方面也能给你们出点主意。你们的想法是挺好，可如果把目标定位在市中心的话，那就很难很难。” 女汉子和娘炮都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简单点说，你们打破了头想花大代价往一个已经饱和的市场里钻……这完全就是送死，”秦月微笑道。 “难道去农村？人家不稀罕这个……”女汉子道。 秦月没有多解释，而是道：“你们两个菜鸟啊……回去多看看本地论坛，多打听消息，自己绘制一份未来十年本地的发展规划图再说。先了解城市的未来规划，再判断居民的承受能力，做好充分的市场评估之后再动手……我不是说你们的理想不可能事先，而是说你们的目标要分几步慢慢来，一口气就在市中心做‘大买卖’，明显不太现实。” 女汉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谢谢月姐了……” 秦月站起身，从抽屉里取了钥匙道：“走吧，带你们去仓库熟悉一下。我这铺位的租金没几个钱，租仓库的钱花得人心头滴血呢……” 仓库的位置距离铺位的位置不算太远。装饰材料市场的仓库区在最北面，站在秦月的铺子门口一眼就能看见，距离不足百米。秦月租下的仓库编号是d33号，用钥匙打开库门之后，秦月朝娘炮努努嘴道：“这门太沉了，帮个忙。” 女汉子和娘炮相视一笑，一起上前，三个人合力推开了沉重的大门。仓库空了很大一部分，但地面上已经用石灰打了线，并且写着各种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地上的这些都是各种板材的型号和代号，我这是新店，有些货才只是订单，没有到货；”秦月一边走一边解释道，“不同的型号品质肯定就会不同，有最贵的，也有最对的，看用户自己的选择；从这边往里，分别放的是实木板、夹芯板、木工板、集成版、压制版……那边是石膏板……再那边是地板……要送货的时候我会给你个单子，你按照单子上的板材编号来提货……看到那辆电动三轮了没有？你就用这个送货了，这种车不用上牌照，改装起来也便宜，不过你要小心点，装太多板材之后，这家伙开起来就没那么稳当……为了安全起见，大不了跑两趟，别冒险。” 娘炮一边点头一边答应。 “你跑一趟，车用我的，给你三十块补贴，耽误了吃饭的话，再补你十块钱饭钱，没问题吧？” “三十？”娘炮又愣住了。 “不少了……”女汉子低声道。 娘炮忍不住了：“这也叫不少了？三十块耽误一晚上功夫？” 秦月的表情不自然起来，眼巴巴地看着女汉子。女汉子无奈，只得继续解释道：“送这个收的是‘落地钱’，老板这边给的只是跑腿费，但老板在客户来买板材的时候也会跟客户明说的，业内规矩，发货但是不包送，因为客户住不同的楼层，运费就不同，客户跟咱们这些送货的自己谈价钱。” “是这样啊……” “一般来说，像这样规格的材料板尺寸都比电梯大，高层楼的民用电梯是上不去的，只能人力扛上去。送货送到之后，直接放在底层，就是一块板子收一块钱，上去一层加一块钱，五层以上就变成两块，十层以上三块，十五层以上四块。客户住十楼，一块板子就得收他十五块的搬运费，现在的高层都是一百二十平米以上的，装修起来少说了也三十块板，你真要是搬上一晚上……” “四百五？”娘炮算得挺快。 “加上月姐的补贴，一晚上五百，如果每天都来这么一趟，一个月一万五肯定会有……”女汉子道，“这里除了石膏板之外，其他的板子看上去大，实际上比较轻，送一块板子上十楼，运动量也就跟二十公斤杠铃做一组深蹲没差了，像你这样的体格，一次两块到三块板子不是事儿……以后月姐通知有活儿做，这一天你就别练深蹲。” 娘炮从来没做过这活儿，根本不知道做这个是活活累死人的节奏，没错，一块木工板确实没多大斤两，其他的胶合板、木屑板甚至轻得跟纸片似的，但毕竟是爬楼梯……娘炮在雷雨天也跟着女汉子爬过楼梯，那时候他倒是没觉得爬楼梯有多累……好吧，娘炮这个外行人彻底被女汉子给忽悠了，既然女汉子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好吧！”娘炮爽快地点头答应。 秦月意外地看了女汉子一眼：“菲菲你懂得蛮多哦……” 女汉子立刻回答道：“以前见过送货的结账的。” “哦！”秦月点点头，也不再过问。 娘炮倒是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嘴里碎碎念叨着：“一个月一万五……一万五……一年……加上工资……努力几年先盘个小铺子下来……” 秦月听到这碎碎念叨，只是歪了歪嘴，不经意地笑笑；女汉子则是被娘炮给感动了一下，没想到，自己的理想，却让他如此认真。 跟秦月倒了别之后，两个人离开材料市场。往大门口走的这一路上，娘炮还是在掰着手指算小账。走了一阵，女汉子突然止住脚步，没好气道：“我说，你能不能别再算这个账了？” “唉？为什么？”娘炮不解地问道。 “先不说月姐卖的这种高端品牌能在本地有多大市场，如果她真能做到每天让你送这么多，她的生意就真的很好了，”女汉子道，“如果她敢把你当牲口用，我就……” “这不挺好的吗？来钱挺快的啊！”娘炮天真地说道，“你看，凭自己的力气挣钱，每天也就晚上出工，而且每天晚上从健身房回去之后我又没什么事做，你电脑里都是岛国片……还不如来搬东西了……” “你这是不知道搬这个有多累！”女汉子叹了口气道，“这钱真要有那么好赚，月姐至于发愁请不到人么？很苦！很累！说不定落下一身病根的，懂不懂？” “啊？还有这事？”娘炮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女汉子深吸了一口气，低声道：“我爸牺牲在矿井里之后，全靠我妈养活我，她为了多挣点钱，每天都抢着下矿，但是矿上有规定，不论你是谁，都不能超负荷工作，因为这不是哪一个人的事儿，这关系到一组人的性命。但是就那么点工资加津贴实在是不够用的，我妈后来也就找的这份送板材的活计……每天她要爬多少趟楼，吃多少苦头我最清楚……那时候放了寒暑假，我肯定都会帮着她去搬，我自己也知道搬这个看上去很轻，实际上有多辛苦……” 娘炮看着女汉子红通通的眼珠和因为激动而一张一翕的鼻头，有些动容地问道：“你哭了？” 女汉子用手背一抹脸，扬起脖子道：“我为什么不能哭？以前我是男人，我不可以哭，现在我是女人，我为什么不能哭？” “可是……可是……”看到女汉子的眼泪滚滚而下，娘炮一下子手足无措了，慌乱道，“可是……你一哭，我就觉得心里很难受的……” 女汉子有点委屈地擦擦脸，搂住娘炮的腰，把脸贴到娘炮胸前：“有活儿的时候叫上我，我以前搬过这些东西，比你有经验，到时候传授你一套省力的做法，嗯？” “可是……你吃得消？” “没问题！”女汉子故作坚强道，“我也不想你有事……” 虽然前途渺茫，但两个人终究没有在渺茫的前途中迷失目标，相反，因为一次次地交心，他们彼此却越走越近，面对愈来愈多的障碍，他们的斗志愈来愈强。 松开怀抱，女汉子道：“酒劲儿消得差不多了，回丽姐那儿再活动活动，出身汗冲个凉，咱们早点回家……” “回家？” “嗯，你打个电话给我妈，告诉她我们今天一起回去吃饭。哦对了，让她别瞎忙了，我们买熟菜带回去，她喜欢吃什么我都清楚……” “如果她坚持要忙呢？” “你就说……你就说我这个‘小林’老师吃饭挺挑剔，你也摸不准我的口味，所以在外面买了直接带回去。” “好！” “回去吃饭是一回事，最主要的是把当年我和我妈一起搬板材的工具找出来，那东西很好用的，我要教你用。” “好！” 回到健身房之后，两人换了衣服准备到普通会员区去练。艾丽丽却直接叫住两人道：“今儿是周末，普通会员区人多眼杂，你们就别搅和了，到楼上高级会员区去吧，反正她们那些搞骑行的，兜个大圈子回来之后还要弄个‘趴’才解散，暂时不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