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八都将的未来

    计划没有变化快。突发的事件，往往意味着要做出一些突然的决定。

    这种决定很有可能是在计划之外的，是仓促的，是冒险的，是未经过深思熟虑的。但同时，也必然是蕴藏着巨大的收益的。

    杨复光突然中风，张寻临时决定封锁消息。他的胃口不再仅限于保护余县，也不再仅限于保住忠武二军。此时，他想的是要完全控制忠武八都。

    忠武八都的价值，不在于这一万多老兵。而在于那八个都将。更准确的说，在于鹿晏弘、王建、韩建这三个人。

    历史上，鹿晏弘凭借着手中的忠武军，从兴元打到襄州，又从襄州打到许州，出尽了风头，干下了三件大事。一驱逐了山南西道节度使牛勖。二赶走了山南东道节度使刘巨容，三杀死了忠武军节度使周岌。他杀了一路，成功打回了老家许州，当上了忠武军节度使。

    王建，比鹿晏弘还牛。他与鹿晏弘在兴元分道扬镳，领着另外四个都将，到了西川，投入田令孜门下做了干儿子，史称“随驾五都”。之后田令孜失势，王建反戈一击，杀死了干爹田令孜和干叔叔陈敬瑄，当上了西川节度使。又成功兼并东川和山南西道，统一了蜀地，建立大蜀国，当上了一国之君。

    韩建，比上面两位风头稍稍逊色，可干下的事，却比另外两位更高端。他以“随驾五都”之一的身份保护唐僖宗回到长安，就被封为华州刺史。经过多年苦心经营，他成为了天子脚下的一个实力强藩。当唐昭宗被凤翔节度使宋文通（李茂贞）撵得逃离长安时，韩建截住了天子。为了能将大唐天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他强行解散了唐昭宗身边最后的二万禁军。又杀了通王以下十一个王爷，几乎杀尽了大唐的宗室。唐室至此名存实亡。

    张寻已经想好了。不管这些人日后如何兴风作浪、成龙成虎，今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张寻让契必阿大安排好刀斧手，埋伏在杨府正堂两侧的东西厢房。同时，将杨府上下所有人都集中在后院，不准走脱一个。

    一切安排停当，一个须发苍苍的老郎中终于步履蹒跚的来了。

    郎中大致望了一眼病榻上的杨复光，就已心里有数了。不过他还是煞有介事的号了号脉，大略问了一下发病时的情况，才不慌不忙的从药箱中取出一副药粉，让人煎后给杨复光灌下。面对张寻殷切的目光，郎中道：“杨公自非凡人，当有神佑。”

    张寻听了，没说什么。他知道杨复光的病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特效的救治手段的。即便在后世，能不能醒过来，也全靠个人造化。郎中的话也说得委婉，其实意思就是，一般人如果得这种病，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杨复光想活下来，大概只能求神仙保佑了。

    药煎好了。天色已经蒙蒙黑了。忠武诸将却一个都没到。张寻的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他还是扶起杨复光，亲自将汤药灌了下去。杨复光已经面无血色，有出气没进气了。

    就在这时，契必阿大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大声喊道：“不好了！鹿晏弘领着一队人马，从北门杀进城了！”

    显然，张寻低估了他的对手。

    常言道，无毒不丈夫。张寻错就错在，不该给杨复光叫大夫。杨复光中风的消息，随着那个去叫郎中的亲随的脚步，迅速散播了出去。杨府中，早已布满了忠武八都将们的眼线。有些仆从，甚至是双面、三面间谍，同时为鹿晏弘或者王建提供消息。当契必阿大的忠武二军赶到杨府时，已经为时已晚了。

    不过，如果张寻能够眼睁睁的看着犹如恩师好似慈父一般的杨复光生命垂危，而不喊郎中，那他也就不是张寻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张寻立即将刀斧手全部撤下。这时再埋伏刀斧手已经没有任何意义。鹿晏弘显然已经得知杨复光病重的消息，并且已经怀疑张寻有所图谋。否则不会带兵进城。

    他此时面临走和留两种选择。留下，就要做好与鹿晏弘直接爆发武装冲突的准备。此时他的手里，只有契必阿大的忠武二军。人数上并不占优势。而且，其余几个都将的立场也难以揣度。留下，风险很大。

    但如果立即离开武功，自己的安全是能得到保障了，却会损失很多东西。首先他想要吞并忠武八都的图谋就会暴露。另外七个都将很可能都会因此记恨张寻。他与庞从、张造、李师泰等人“友谊的小船”很可能说翻就翻。此外，他还有可能背上一口黑锅。毕竟，杨复光的病来的实在是有些突然。而当时又只有张寻自己在场。

    张寻最终决定留下。他让契必阿大布置好防线。做好鹿晏弘会率先发起攻击的准备。同时严令忠武二军，绝不主动攻击对方。

    很快的，张寻在屋中，就能够听见外面的喧哗。显然杨府之外，已经是一片剑拔弩张。

    “宋蛮，你在这里照顾好杨公。”张寻说着就要出去。宋蛮道：“将军，披甲吧！”

    张寻摇了摇手：“不用。今晚要是真的打起来，披甲也没用。”

    还没走到杨府大门，就听见门外一人高声喊道：“反贼张寻！你把杨公怎么样了！”

    张寻一声冷笑。这个鹿晏弘，果然构陷起我来了。他让左右推开大门，迈步出了杨府。

    借着火把的亮光，张寻发现，在鹿晏弘的身边，还有王建、晋晖、张造、李师泰、韩建和庞从等人。忠武八都将全都到齐了。

    除了鹿晏弘和王建之外，其余几人对于能够在这里见到张寻，似乎有些意外。

    张寻先声夺人：“鹿晏弘！你擅自领兵进城，意欲何为？！”

    “你少恶人先告状！忠武二军不早就进城了吗？难道他们是得了杨公的命令？”

    “这是自然！契必将军，给鹿将军看一看你的兵符！”

    契必阿大从怀中掏出一个青铜材质的小乌龟，迎着火把的亮光亮了出来，可以很清楚的看见，乌龟的腹部刻着一个大大的“同”字。这就是忠武军中用的兵符，又称“龟符”。是张寻从杨复光的桌上顺来，刚刚交给他的。

    鹿晏弘一见契必阿大那里真有兵符，一时竟没了言语。这时站在他旁边的王建向前走了一步，大声道：“众将突然接到杨公的急召，连夜赶路，带点人马不过是用来保护安全。这很正常，并非一定要有兵符。倒是杨公这么急着叫我们来，究竟所为何事？他现在人又在何处？”

    “杨公得了急病。召你们来，是有事要交待。不过，此时杨公已经昏迷不醒了。”

    闻听此言，庞从、张造等人面露焦急之色，就要进府探望杨复光。鹿晏弘却阻拦道：“且慢！诸位小心有诈！张寻！我问你！前几日我们还见过杨公，他身体好的很，也未听说有什么病。怎么你一来，他突然就得急病了？是不是你害了杨公！”

    “住口！姓鹿的，你休要血口喷人！杨公发病时有杨府的人在场，又有郎中诊断。不是你能随便颠倒黑白的！你抗令不从，可是想要造反？”

    “造反两字我们可承受不起。”王建又插嘴道：“南阳侯，恕末将直言，您已经不是忠武军的人。我们忠武军的事情，你好像管不到。而且您的话，也难以让人信服。您说杨公得了重病，已经不省人事。可明明我们刚刚还接到了他的命令。所以，除非请杨公出来见我们，否则，我们断断不敢进府。”

    “对！请杨公出来！”鹿晏弘喊道。

    “请杨公出来！”鹿晏弘带来的忠武六军的士兵们齐声大喊。

    “南阳侯，杨公真的病得连出来跟大家说句话都不能了吗？”庞从哭丧着脸问道。

    张寻无奈地点了点头。

    “休要被他骗了！杨公很可能已经被他挟持了！此人狼子野心，一直有心吞并我们忠武军！你们千万不要再被他迷惑了！忠武军的儿郎们！杨公待我们亲如子侄！如今他有难，我们怎能袖手旁观！跟我一起冲进去，解救杨公！诛杀狗贼！”

    “解救杨公！诛杀狗贼！”

    诸将手下的忠武军在鹿晏弘的煽动下，全都热血上涌，要冲进杨府解救杨复光。契必阿大见状，只能命令忠武二军顶上来。不过忠武二军的气势，显然没有对方盛。

    眼看双方就要刀兵相见，张寻高声喊道：“庞从！张造！李师泰！你们三个，也信我会害杨公吗？”

    三人闻听张寻质问，都面露迟疑。他们虽然与张寻交厚，但他们手下的士兵却已经被煽动起来了。而且，说实话，他们也不敢对张寻打包票，毕竟，这是一个尔虞我诈的世道。同为忠武军，他们这个时候只能抱团取暖。

    “南阳侯，您让二军的弟兄拦着我们干什么？既然杨公真的病了，放我们进去看一眼误会不就解除了吗？”

    张寻心想，李师泰啊李师泰，你可真天真，要是没有忠武二军拦着，鹿晏弘冲进来能看一眼杨复光就走？不剁了我才怪！

    “想看杨公我不会拦着。你们随时可以进来。但想带兵进入杨府，绝对不行！”

    鹿晏弘拔出腰刀，高声说道：“李师泰，少跟他废话，他摆明了是心虚，杨府已经被他控制了！进去就是死！忠武军的儿郎们！给我杀！”

    “且慢！杨公醒了！”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府中传来，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