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都市小说 - 寒冰消融是春水在线阅读 - 第三十三章 情义难忘

第三十三章 情义难忘

    第三十三章情义难忘

    城南靠近郊区的花龙巷里有一所古旧的小宅院,是鹿鸣街道纸盒厂中年女工范巧云的家。吴妙华这几天一直借住在这里。

    这是吴妙华离家出走后的第五个夜晚。

    傍晚,下过一阵大暴雨,给久晴无雨吃尽炎热滋味的人们带来多么值得庆幸的爽快和舒适,因此,往日里分布在街头、巷边、天井、园子、阳台、屋顶乘凉至深夜的男男女女。今天都不约而同地提早归屋睡觉。雨后的仲夏夜,一抹如洗,显得分外凉爽和宁静。

    时钟已经敲了夜十一点,范家小宅院天井旁边的一个小房间,电灯尚未熄灭,一个女人粗闷的叹息声,不时地从敝开着的窗门里传出来。

    吴妙华躺在一张单人床上,辗转着身子,大睁着双眼,怎么也睡不去。看得出来,有一股强烈的愁绪在她脑海里野马般地奔腾,无情地冲击她、折磨她,使她不得安宁。

    五天了。短短的五天,她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呀!

    唉,她毕竟是个有良心的女人啊!诚然,丈夫刘忠才呈现在她眼里,常常是个窝窝囊囊、如痴如呆的样子——只知道在厂里拚命干活,在家里苦读书本,一不懂划算柴米油盐,二不懂做家务管孩子,三不懂顺风顺势当好人,四不懂拉关系走门道,硬挺挺地苦熬日子,眼巴巴地让人家欺侮;她常常觉得,跟他在一起过日子,苦碍冤屈累得憋气,她怨他、怪他、恨他。但有时候,细细思忖,丈夫刘忠才又的确是个多才多艺、顶天立地的男人——尽管出身贫寒,但从小潜心念书,灌了满肚子墨水,工厂里做各种活计样样拿得起手,对待人生大事件件提得起主心骨;她又时时感到,跟他在一块过日子,苦得有趣,累得情愿,她爱他、敬他、念他。她永远不会忘记十五岁那年的那个冬雪夜——黄昏,水缸见底,养母命她去担水,因人小力亏雪地打滑,一不小心摔了跤,从井台上滚了下来,衣服被雪水沾得稀湿,一双木制水桶碰破了底,惶惶恐恐地挑着破桶回家,挨了养母一顿揍,还因顶了两句嘴被赶出屋门受罚,只能痿缩在门口台阶上瑟瑟发抖。这时候,从学校夜自修归来的少年刘忠才,走上前来问长问短,听毕事委义愤填膺,他挺身而出,敲开养父母的家门,振振有词地替她说理:“养女不是奴隶,新社会不允许人压迫人!你们如果不拿妙华当女儿,我就认她做meimei,让我爸妈来收养她!”瘦瘦的少年邻居竟把狠心的养父母镇住了。从此,养父母对他恨得咬牙切齿,暗地里咒他骂他,而她却把他认作亲大哥,拿他当保护神,每当遭遇委屈和难处,都偷着找他诉说,而他总能想法安慰她,帮她鼓起生活的勇气。几年以后,她能够公开反抗养父母的虐待,脱离当女佣的苦境,争得自强自立的地位,也全凭了他的鼓励和谋划。结婚九年,她耳闻目睹——他在厂里虽是个普普通通的工人,可做砖做瓦技术熟练,人人称他多面手,能文能武侠义心肠,连老厂长王勤和和老模范魏忠善都敬他三分;更不简单的是,同事亲友邻里乡亲谁有难处找他,修钟修表修脚踏车、画图写信打报告,他从不推脱,也从不收人家一分钱礼;她娘家那家乡办砖厂的开建和发展,他的确出过大力化过心血,难怪老父亲打心眼里看重他,多少人在她面前称赞他;尽管他脾气屈性子硬,在**********中得罪了新当权派,从此处处受压常常挨整,但从没见他混过一天日子、叫过一声冤枉,照样上班吃苦耐劳,下班钻研学问,暗地里替工厂使劲儿,旁人取笑老婆埋怨,他默默忍受不动不摇,怪不得新厂长一上任就变着法儿拉他去搞技术革新;尽管他断文识字知书达理,是个了不起的笔杆子,但从不在她这个农民出身的大老粗老婆面前摆架子耍威风,而对她有情有义赤心相待,夫妻恩爱相敬如宾,即便工资低微,处身“破鸡笼”穷酸不堪,他却总是克勤克俭苦而无怨,平时除买书和抽几包便宜香烟,每月收入倾囊交出,自己不留分文。就说去年春节前,砖瓦厂里破天荒头回给职工发了回年终奖,他拿着五十元奖金逼她上了次百货商场,给儿子和老婆买了身新衣裳,自己却一丝不置,总穿着厂里发来的劳保工作服过日子,真是怜妻惜子厚意拳拳……。

    人世间的事情就这么奇怪。衣食住行人之根本,因为平日里夫妻俩天天厮守在一块,扶老携幼奔忙食宿,生计困顿愁绪缠身,尽望见缺点在丈夫身上晃动,怨他、恨他;可一旦夫妻分开,往事历历如潮翻涌,情愫绵绵缠绕而至,丈夫身上的优点又会点点滴滴尽在眼前,互相同情和珍爱的情感聚塞心头。正因为于此,她感到自己那寻夫吵闹和离家出走之举的情理依据无形中在瓦解、在溃散,且渐渐陷入对自身良心欠缺的反省思考。于是,连日来,她立不安宁坐不舒贴,每当夜晚,便经常不断地做着梦,望见可怜的丈夫被困在“破鸡笼”里,面对冰凉的灶头、空空的碗柜、堆满的脏衣服、撒满屎尿的床铺、一双哇哇乱叫的儿女,急得团团转。

    唉,她毕竟是个有德性的女人啊!同刘忠才结婚以后,生下一双儿女,那是她的心肝宝贝!八岁的大儿子刘钢,像他爸爸,有棱有角的小脸盘、敦实的个子、鸟黑的眼珠、伶俐的身姿,每天一大早跟自己一道“呼啦”下床,洗脸刷牙,吃过早饭后背上书包,蹦蹦跳跳地上学校念书,从来不肯迟到早退耍胡赖,作业薄上尽是老师们打的红勾勾。刚满周岁的小女儿刘梅,长得像自己,白嫩的脸蛋、圆壮的手臂、柔软的绒发、浅浅的酒窝,呀呀学语天真活泼。这是一双多么可爱的儿女呀!她无限地爱他们,爱得刻骨镂心,她真能舍开不管吗?

    人世间的事情真有这么奇怪。平日里,做工辛苦家务繁忙,天天拖儿带女,对孩子们的爱似乎平淡如水,有时候,大儿子叫屈、小女儿哭闹,会使她心烦,甚至张口骂抬手打;可一旦离开这对宝贝,哪怕一日一夜,也会觉得生活中缺了什么紧要的内容,那怜子之情真可谓牵肠挂肚剔腑戳心,搅得她神思不宁。正因为于此,连日来,她感到自己抛开子女、为难丈夫之举的精神之柱无形中在倒坍、在崩毁,且渐渐地生发对自身道德亏虚的反省沉吟。她为此而食不甘味夜不成眠,每当躺下床铺,便会反反复复地做梦,望见那双突然失去母爱的儿女蓬头垢面骨瘦如柴,连连哭叫着“mama”,喊哑了喉咙,流干了眼泪。

    唉,人心都是rou长的,她毕竟是位贤惠的妻子、善良的母亲啊!离家仅仅五天,见不着丈夫,见不着儿女,见不着那份贫穷但慰贴的家庭,见不着“破鸡笼”里的镡镡罐罐,生活中的一切都乱了套,心受煎熬度日如年,人瘦了,眼圈也发了黑。整整这五天,她无时不在等待,等待丈夫来找她。她不是那种喜好耍泼撒娇的小心眼女人,不需要丈夫来告饶和哀求,只要丈夫到自己面前讲上几句好话,接受自己起码的要求,她即刻便可以重回“破鸡笼”里去过日子。可她怎么也想不到,等呀,待呀,整整地盼了五天,根本见不到丈夫的影子。看来,刘忠才不是唐朝的薛丁山,她吴妙华也当不了那个樊梨花。她只得在心里怨骂:“该死的,榆木疙瘩脑袋,心肠硬得像块石头,一点也不体谅妻子的心!”骂归骂,愁归愁,她怎么也驱除不开内心的空虚和不安。

    现在,是她离家后的第五个夜晚了。下午五点半下班,慢吞吞地在搭伙食堂吃过晚饭,一路躅踯着回到住宿地,范巧云一家人早早地用毕晚餐洗过澡,准备去人民电影院看场电影。从昨天开始,市里两家影院上映国产新影片《从奴隶到将军》,范大姐特意嘱咐大女儿多买张票,邀她一起去看。可她哪有心事进电影院!只好假装头疼不舒服,婉言谢绝。范大姐谅解她心事重,也不勉强,顾自带着一双女儿去了影院。她洗了个澡,陪着范巧云那年迈的婆婆在天井里乘了一会儿凉,便早早地进入西厢房,躺到那张单人床上去。她睡不着,也不熄灯,睁着双眼想心事。想呀,想呀,脑子使累了,迷迷糊糊地睡过去,可又做了个恶梦——

    她急切地朝鹿鸣路十一弄那熟悉的破旧宅院走去,进院伊始,但见十几家邻居全都站在各自的家门口,一个个向她瞪起眼珠子。她低头颔首惶惶地穿过院子里的公共过道,望见自家的“破鸡笼”里亮着电灯,静悄悄地没有声音。她忐忑不安地跨进屋门,一眼瞧见小小厅屋里小方桌前坐着的丈夫那瘦高的背影。丈夫一边跟挽在双腿上的小女儿刘梅哄玩,一边指点坐在另一边的大儿子刘钢做作业,一双儿女不吵不闹十分听话,父子三个亲热融洽气氛安祥。她一时看呆了,愣怔了一阵子,才怯怯地出声招呼儿子和女儿的名字,父子三个闻声转过头来瞧她,各各露出陌生的神情,全无一声回应。她伸手从丈夫腿上抱来小女儿,刘梅非但不喊“mama”,还“哇”的一声惊哭起来,挠手挠脚拚命挣扎,往父亲身边扑,她怎么也亲近不了,只得把女儿还到丈夫手里,奇怪的是,小刘梅一回到父亲的怀抱就止住了哭声。她转而把大儿子刘钢拉到身边来,刘钢也不理睬她,固执地挣脱她的手掌,瞪着鸟黑的眼睛对她说:“不烧饭我吃,不帮我洗澡,不给我洗衣裳,你不是我mama!”一双儿女都不亲近她,她无法可想,刚想跟丈夫打招呼,突见丈夫站起身来,用手朝门口一指,厉声喝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子!你还回来干吗?没有你,我们照样过日子,你给我走!”儿女变脸,丈夫反目,她大惊失色,只好惶惶恐恐地退出家门,往院子外边退出去。这时候,宅院里男女邻居们仍然站在各自屋门口,一个个伸出手指点着她,“坏女人”、“坏女人”的咒骂声如雷轰鸣震耳欲聋。她丧魂落魄抱头而逃,一不小心让宅院大门的门槛绊了一脚,狠狠地摔了一跤……

    ——她大声惊吓着从梦中醒来,浑身泠汗直冒,惹得范家婆婆在里屋颤声连连发问:“妙华!妙华!你怎么啦?作怎么啦?”

    范家宅院里复归宁静。西厢房里,吴妙华从恶梦中醒来,后怕不止,再也睡不着觉,在床上唉声叹气辗转翻侧。

    上、下二集的影片连着放映,时钟敲过十一响,宅院里才传来范巧云和她儿女们的开门走动声。

    中年女工范巧云,为人忠厚贤淑。六年前,丈夫在某电站工地一场事故中不幸工伤身亡,她立誓守寡再不嫁人,靠着自己在街道厂做工的微薄工资和丈夫单位的抚恤补贴,伺奉年老的婆母,瞻养年幼的子女,虽是俭朴度日,倒也家小安宁。作为街道厂初办时期的“开朝元老”之一,她多年来担任纸盒成型组的生产组长,任劳任怨工作勤勉。在厂里众多的女工中间,她对手脚麻利、心直口快的吴妙华颇有好感,三年前,吴妙华被选为副组长,成了她的得力助手,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加密切。在较长时间的相处中,她俩性情相投配合默契,无话不谈亲如姐妹,平时互为常客,对伙伴的家庭自然并不陌生。她曾不止一次地在妙华面前赞扬刘忠才的手艺和为人,对于此次妙华的夫妻争吵和离家出走,她从旁观者的公正立场出发,既同情伙伴的怨忿和苦衷,又不满伙伴的小题大做。她像个亲jiejie,无微不至地关怀着妙华,时时体贴夜夜相陪,絮絮的开导,娓娓的劝慰,使得伙伴那颗浮躁的心不致悬在空中飘来荡去。

    此刻,电影散场,范巧云回到家门,见西厢房里还亮着灯,便轻步走了进去。吴妙华一骨碌坐了起来,掀开蚊帐,拉她在床边坐下来。

    “这么晚了,还睡不着?”

    “不知怎么搞的,白天干活不觉得什么,夜晚一躺上床就头晕脑胀总是做梦。”

    “是想老公、想孩子,脑子想累了吧!”

    “说我想孩子,那是真想;说我想老公,哼,这样的男人,想他做啥!”

    “一日夫妻百日恩。人呀,总是这样——夫妻整天守在一块,看人家这也不顺眼、那也不称心,要真让你分开来过,想来想去,又总想到人家身上的好处——我说的对不?”

    “范大姐,你呀,真是过来人!不过,他刘忠才也太狠心,老婆气走了,这么些日子,也不来看一看、问一问!”

    “我早跟你说过,刘忠才不是那号圈在小屋子里过日子的男人,爱老婆、爱孩子爱在心里,不说在嘴巴上。在他面前钻牛角拿架子,拿不起来。”

    “那,你让我怎么办?”

    “肚量放大些,眼光看远点,老公有心为工厂出大力总不是坏事,让他放开手脚去干,咱们当老婆的再苦再累,也得陪他一块看看往后的光景呀!”

    “看光景?夫妻九年了,我总看着他替工厂cao心,不但没享过福,反而吃够了苦!”

    “别小心小眼的。‘四人邦’垮台了,国家安定下来了,是好人总会有好报!”

    “范大姐,你又在宽我的心。”

    “不该宽心吗?告诉你,你鹿鸣路那个家,我去走过了。”

    “什么,你到我家去过?哎呀,跟你说过几回啦,叫你别去!别去!”

    “你呀,打肿脸充胖子,谁还不知道你现在的心思!刚才,拉你去看电影,你不去。你知道我们娘儿仨为啥那么早就出门吗?”

    “你真的去过我家啦?见到我那个死鬼吗?两孩子还好吗?”

    “你瞧,你瞧,急成这个样子!”

    “范大姐,你……你快说给我听嘛!”

    “唉呀,让我怎么对你说呢?事情可糟啦!你老公和两孩子飞得没影没踪的,早搬了家,鹿呜路那个破房子让人家给占啦!”

    “什么?你说什么?他们敢瞒着我搬家,房子让别人给占啦?”

    “你别急。我问了隔壁邻居,人家说,你离家的第二天晚上,刘忠才就搬了家。这不,他还给你留下封信,托人转交给你——这个呆秀才!”

    范巧云说着,不慌不忙地从衣袋里拿出封信,吴妙华像得到什么宝贝似的,急乎乎抢了过来,撕开信封从中扯出两张信纸,可她斗大的字识不了半箩筐,望着那白纸上密密麻麻的钢笔字,一下子愣住了。范大姐也识字不多,连忙招来刚刚上床睡觉的大女儿,让孩子来读信。那听话的初中女生便走进西厢房,接过信纸,照本宣章地念了起来——

    妙华妻:

    近些日子,为了在厂里搞技术革新,我顾不上家,顾不上孩子,害苦了你,实在对不起你。那天,你到厂里来发脾气,我没好好待你,那是我的错。你离家之后,我又没去岳父母家找你,那是错上加错。可是,既然我已经在厂里挑上了重担子,眼前又是工作最要紧的关头,全厂上下几百双眼睛都在盯着我,就顾不上这些啦。我想,等你回来,再向你道歉、向你请罪吧。

    还是那句跟你说过的老话:大丈夫为工厂挑担子就是为国家出力,命都该搭上去,日子过得苦些累些,算不了什么。要知道,为了我们工厂打翻身仗,我费了多少心血,等待了多少年头,如今有了机会,我能不拚命干出点名堂来么?

    真没办法。你到厂里来跟我吵闹,还一个人离家出走,惊动了好多同事和领导。曾厂长让自己的爱人和老母亲帮咱带小女儿,魏副厂长夫妻俩把空房子让给咱们住,还有一邦小青年义务劳动帮咱搬家。厂里上上下下那么多人关心咱,这情意比金子还贵重啊!现在,咱家住上了好房子,鹿鸣路那间破屋子,我作主按原租金转给三代同堂的榨油厂凌怖傅,我已经写了条子让他们家去房管所办手续了。刘梅白天在托儿所,晚上在曾厂长家过夜;刘钢放了暑假,跟魏师母做伴,在家看门做作业。孩子们都很听话,厂里的技术革新也快上马了。你看,咱们家的日子不是好过起来了吗?

    这些日子委屈了你。其实,我知道,离开这个穷家,离开这双可爱的亲骨rou,你的日子一定比我还难过。我相信,你一定很快会回来,所以,在邻居家给你留下这封信。托个识字人读了这封信,你就到团结巷劳模新村来吧。要见刘梅的话,可以叫刘钢领你上曾厂长家去。我和孩子们日日夜夜都盼你回来,咱们这个家少不了你这个当家人,咱们的孩子少不了你这个好mama呀!

    夫刘忠才亲笔

    范家女学生生平第一回经历给大人读家书,念着念着,那清脆的童音就象在朗诵一首饱含情感的诗歌。

    区区两张信纸上,夫妻的眷恋、母子的深情、家庭的温暖、亲人的思念,如习习清风沁入肺腑;句句平常话,党的恩泽、同志的关怀、国家的需要、男儿的抱负,似滚滚暖流涌入胸怀。因久经生活煎熬变得心灰意忿的吴妙华听着听着,惊喜、意外、感激、愧疚汇聚在一起,瞬间便在心海里掀起思绪的狂飙和情感的巨澜,guntang的泪泉喷涌而出流满脸颊。

    好心的范巧云听着听着,也止不住眼眶潮湿,为亲密姐妹家庭纠纷的戏剧性消解而由衷地欣慰。

    范巧云的大女儿读罢家书,认真地对吴妙华说:“阿姨,刘叔叔这么好心,你不该离开他!你应该回家去啦!”

    吴妙华边抹眼泪,边认真地点头。

    范巧云笑着说:“是啊,妙华,嫁了这么个好老公,生了两个这么好的儿女,那是你的造化!你舍得离开他们吗?”

    吴妙华止不住心头的激动,仰起红朴朴的脸说:“唉,说句大实话,这些天来,我就像在guntang的油锅里过日子。我真傻!看起来,再苦再怨,我这辈子注定是他刘家的人啦!”

    “这么想就对喽。明儿一早我就给砖瓦厂办公室打电话,让刘忠才来接你回去。”范巧云曾经帮助好几对同事或邻居夫妻调解过争端,没忘记给妙华照顾点面子。

    “别,别打电话!我自作自受,自个儿去收场!”吴妙华心头的疙瘩己解,什么面子也不想捞。

    “真有你的!斗气斗的爽快,和气也和的爽快!”范巧云乐呵呵地笑起来:“好吧,时候不早,该休息了。你在我家住了三夜,哪一夜也没睡好过,今夜总该好好睡一霄喽!”

    范巧云招呼女儿离开西厢房。不多时,灯灭人静,吴妙华真的很快睡着了。后半夜,她没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