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七十九章:一朝天子一朝臣
相比于邓健这事,叶春秋真正需要关注的事实在太多了。 除了铁路外,眼前最让叶春秋关注的,却是李东阳。 李东阳的种种古怪举动,都一直令叶春秋的心头仿佛有了一根刺,总是难以拔除。 之前一直身在京师,很多疑团没办法一一深究,可这一次回来,除了处理好邓健在青龙的问题外,他要的,就是要拔掉自己身上的这根刺。 落败的李东阳,固然已经不可怕了,可是叶春秋却深知,在李东阳的心里,一定藏着许多的秘密,甚至有些秘密,足以可能改天换地。 不过他人也是才到,也不好太急于去见他。 因为在他心里,他一直都不认为李东阳是个简单的人物,他很清楚,自己是绝不能显得急躁的,越是急躁了,李东阳就越可能看破自己。 在叶春秋看来,这显然是一种心理战,只有让李东阳知道在叶春秋的心里,他并不重要,方才能使李东阳为了自保,而将某些东西,统统抖落出来。 李东阳现在就圈禁在青龙里,除了被人随时盯梢,其他的时候都可以自由活动。 这是叶春秋的意思,他想要的效果是,让李东阳尝一尝这种能重获自由的机会,有了劳动营的磨砺,想必李东阳会更珍惜眼前的一切,只有如此,才能让这样的人开口。 叶春秋将一些公务处理得差不多了,才在公房里见了他。 在这个足以容纳数十人的公房,除了壁炉、茶几、沙,便是一排排的书架子,长达两丈的书桌上摆满了公文。 叶春秋坐定,接着李东阳便被人‘请’了进来。 此时叶春秋见李东阳,感觉李东阳又显得苍老了许多,有些巍巍颤颤的,不过李东阳的表情却是很平静,进来之后,朝叶春秋一礼:“镇国公,又见面了。” 他依旧还是那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尽力地使自己显得不那么像阶下囚。 其实……这倒是很好理解,李东阳再落寞,有一点却是不会变,那便是他的城府。 叶春秋只是轻轻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依旧坐在沙上,却还是翘着腿。 他脸上一副值得玩味的样子,唇边勾起一丝笑意,道:“李公,现在该叫鲁王殿下了。” 李东阳的表情不经意地变了变,却还是颌一笑:“那么,见过鲁王殿下。” 叶春秋从京师回来,其实李东阳知道叶春秋已成了鲁王。 这是一个信号,已证明了叶春秋越的水涨船高,现在叶春秋等于提醒李东阳,你所谓的那些反对者,并不能动我叶春秋分毫,不但如此,他们反对得越厉害,我叶春秋越好。 此时,李东阳便道:“鲁王……这很有趣,若是老朽猜测得没错,陛下这是想要让殿下走周公旦吧?陛下对殿下,一向厚爱啊,实在是羡煞旁人,颇有几分先帝的气象。” 他提到了先帝,却也是一种暗示,当初的先皇,也曾对人信任有加过,只是当今天子信任的乃是你叶春秋,可是先皇所信任的,却是刘健,是谢迁,是李东阳。 李东阳笑了笑,又接着道:“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哈哈……哎……” 先是笑,接着一声叹息。 可是这话外之音,却又是另一层意思了。 你叶春秋确实很厉害,我很佩服,可又怎么样呢?你叶春秋看不到当初的月亮啊,那时候的月亮,我李东阳也曾和你一样,风光地得意过,当初的我,又何尝不是今日的你呢? 诚如……今日的你,在不久的将来,未必就不会成为今日之我。 这是充满了玄关的话,却也充满了哲理!老夫历经过了多少事,你的这点风光,我也曾经历过,可是如何呢,老夫现在沦为阶下囚了,可你叶春秋,难道能保证永远风光得意下去吗? 你叶春秋,还是不要在老夫面前得意忘形了,老夫……见得多了。 叶春秋是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么听不出这里头的深意,他只是一笑,道:“看来李公这些日子,颇有感慨。”
“谈不上。”李东阳摇摇头,道:“感触是有一些,却是不多,只是今日见了鲁王殿下,才忍不住想起当初的老夫而已。” 叶春秋道:“李公既然还记得先帝,那么不觉得愧对先帝吗?” 这一句话,自然是责问的意思了。 你李东阳少来这里装逼了,你还好意思提起先帝,现在你是谋反大罪,先帝若是泉下有知,还不知怎么想呢? 李东阳自然也明白叶春秋这里头的意味了,却依旧面色不改,道:“老夫效忠的是先帝,不是今上,诚如总有一天,鲁王殿下效忠的今上会驾崩,也总有一天,会有一个完全不符合殿下心意的天子克继大统,更有一天,当鲁王殿下看到庙堂里各种不合心意的肆意胡为,会有新人取代旧人,一朝天子一朝臣,到了那时候,鲁王殿下就能明白老夫的感受了。” 听到这里,叶春秋竟没有立马反驳,而是沉默了。 叶春秋并不是一个喜好自欺欺人之人,怎么想不明白李东阳说的是有道理的呢? 或许真有一天,自己也会和李东阳遭遇一样的处境,新君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己不再重要,新天子早已遗忘了自己曾经的功绩,取而代之的,是觉得你多管闲事的怨恨,他所信任的人走上了台前幕后,可是夺取你的权利,若是你稍有不满,接下来便有各种明枪暗箭而来。 只是……到了那时,你会怎么做? 李东阳做出了选择,他不甘,不服气,他无法接受,所以他想争,想要抢,可是他的企图失败了,他的失败,某种程度来说,并非来源于他个人,而在于皇权。 天子已经变了,这便叫天数无常,天道不再站在李东阳这边,所以在某种意义上,叶春秋站在了不败之地,而李东阳则站在了必败之地,无论他心计和城府有多深,他都无法胜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