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兰宫幻境
一月后,西关外的七柳庄。这是至汉中大道的小村,庄口一列七株大柳树,每株柳树皆粗约三人合抱。出庄小径与官道会合处,建了一座茶亭,两侧是一排粗约合抱的五株大槐树。 近午时分酷阳如火,道上甚少行旅、茶亭内也没有人,人全散处在槐树下歇脚,睡睡午觉聊聊天,等中后再动身赶路。 有些人在进食。一碗茶水两个烙饼或杠子馍,就可打发一餐,最多加上几瓣大蒜和一把五香豆,过日子真不容易。 这里到西关还有七八里,所以歇脚的人都不是远道旅客。 林彦和芝姑娘扮成一双苦哈哈兄弟,穿了褐衣染了手脸,各人带了一个大包裹,相偎躺在一株槐树下假寐。右面另一株槐树下,半躺着一位串乡的卖油郎,油担搁在一旁,铜锣报君知搁在怀里。一旁是一个货郎,背柜里的货物包罗万象,货郎鼓括在衣领上,翘起二郎腿正在津津有味啃光饼。两名挑大打扮的人,也在大吃杠子馍。 “小芝,该到何处去找单老爷子?”林彦向芝姑娘低声问。 八荒神君次日便离开了李家,一月来音讯全无.“谁知道呢?”小芝说:“他老人家像个无主孤魂,你不想找他他就现身,真要找他却不知荡到那一层地狱去了。要不,我们去找铁胆郎君。” “不,不能去找他们。”他坚决地拒绝:“那些人反对行刺梁剥皮,不知是何居心,找他们不啻自捆手脚。” “那……怎办?打算进钦差府?” “钦差府真不能进去了,即使是大白天,光搜凌云楼也得花一天工夫,谁知道jian阉躲在哪间秘室里呢?咱们唯一可做的事,是等他出来收拾他。” 邻树下的货郎舔光了手上的饼屑,向卖油郎说:“老兄,从哪座村庄来?生意怎样?” “从月湾村来。别提啦;生意难做,大半天。只卖了半斤香油,两斤醋,半钵子芝麻酱,连本带利不够一天伙食钱,见了鬼了,那鬼村窝囊得一穷二白啦!”卖油郎大发牢sao吐苦水:“你呢?大闺女的生意好赚头哪!” “针线的生意远不错,要补的衣裤太多啦!喂!你听说了没有?”货郎放低声音问。 “听说甚么?变天了吗?”卖油郎半开玩笑半嘲弄地问。 “听说刺客林彦真到山西去了,有人在山西绛州看到他,难怪走狗们喜气洋洋往外放了。” “见鬼!前一阵子说林疯子被走狗们杀了,这时候又谣传他到了山西,谁说的?狗屁!告诉你,他是死不了的,他也不会丢下咱们陕西的苦哈哈一走了之的,你放心好了,梁剥皮不死他是不会走的。” “喂!老兄,你说的林疯子是谁呀?”林彦好奇地问。 “喝!你真是孤陋寡闻。”卖油郎得意地答:“他就是刺客林彦,咱们说他是英雄好汉,有些人却说他是疯于,说是疯子才会不知死活行刺梁剥皮。” “他也许真是疯子呢。”他怪笑着说。 “天下间多几个这种疯子,那就没有妖魔鬼怪横行啦!你说是不是?” 东北方向蹄声震耳,两名军官带了四十余名盔甲鲜明的骑军,神气地飞驰而来。领先那位将爷高身材,鹰目高颧,唇薄无rou,留了鼠须,佩了雁翎刀,高坐雕鞍顾盼自雄,一脸阴险桀骛相。 所有的人,死死地瞪着这些骑军,脸上有怨毒的表情,卖货郎呸一声吐了一口唾沫,哼了一声。 骑军过去了,官道上尘埃滚滚。 “这狗东西!”卖油郎恨恨地咒骂。 “那狗东西是谁?”林彦问。 “乐千户乐纲。”卖油郎说:“梁剥皮亲卫军的千户长。这畜生对清乡有特殊的爱好,梁剥皮要举行清乡,都是叫这畜生做刽子手,如果我能弄到他,我就可以发大财。” “你会发财?” “他的rou可以卖二十两银子一斤,甚至更多些,你替我算算好了。” 一名挑夫突然长身而起,冷笑道:“你这狗东西可恶!你将生死两难。” “拒捕者格杀勿论。”另一名挑夫大吼,从箩担里拔出一把单刀奔出:“造谣中伤侮辱钦差,所有的人都不许走。” 除了林彦和姑娘,其他的人惊恐地向七柳庄逃命。有刀的挑夫一个箭步,赶上了卖油郎,刀背一顺敲向卖油郎的后腿。身旁突然多了一个人,是林彦,一把扣住了挑夫的右肘,刀敲不下去。 “在下正要找你讨口供,你认命啦!”林彦说。 挑夫半边身子发麻,凶睛怒突,大叫道:“我是督税署的密探,你好大的胆子……” “走狗一个,你神气甚么?安静些,阁下。”林彦笑着说,动手拉脱对方的双肩关节。 芝姑娘可没有他那么有耐心好说话,她扑向另一名挑夫,先给了对方两耳光,再两脚把对方踢翻摆平然后揪住衣领将人拖起,又是两记阴阳耳光。一阵快速可怕的打击记记落实,狗腿子已是半条命,满口流血只能哼哼哈哈,被她拖死狗似的拖回树下一脚踏住耳门,脑袋动不了啦! 林彦也把人拖到,丢在地下说:“现在,乖乖地招来。你的同伴已昏迷不醒,等会儿再拷问他。你两人的口供如果不一样,那么,你两人都得死。” 卖货郎站得远远地,不敢过来。卖油郎躺在地上,吓软啦。他们的生财家当都留在树下,知道危险已过,也不想逃命了。 “首先,报出你的身份,你真是督税署的密探?”林彦冷笑的着问。 “我……我……” “你尽可以胡说八道,反正命是你的。” “我……我是亲卫军的……的旗手,奉……奉命担任沿路防jian的暗谍。”挑夫乖乖吐实。
“防什么好?此地又不是战场,你在说谎。” “我怎敢说谎?老天!”旗手恐惧地分辨:“大军已发,怕余御史的人追踪,所以……” “妙极了,你们这些吃皇粮喝民脂民膏的官兵,不到关外去打鞑子,反而把朝廷派来的御史当jian来防,真是反了,难怪天下大乱。余御史为何要追踪你们?” “他会多管闲事,会抬出身份来阻止清乡。” “原来如此。你是说,乐千户带人清乡去了?清哪一个乡?” “我只知眉县出了乱子,钦差已颁下严令克期清乡。” “乐千户就带那么几个人,能清乡?” “大军已在三天前午夜出发,全是骑军,目下恐怕已完成合围。乐千户这时前往,用意就是让余御史钉住他,即使御史府的人能跟得上他,也来不及制止清乡行动了,因为乐千户一到,清乡该已发动半天以上了。” 卖油郎畏畏缩缩地走近,吞吞吐吐地说:“壮士,如果这恶贼的话是真,梁剥皮恐怕已经早一天秘密动身了。依惯例,清乡的发动令,梁剥皮从不假手他人,他要自己亲自下令,以便看杀人为乐。老天爷,这次清乡不知要枉死多少人。苍天已收回拯救众生的慈悲之手,将会有上千上万的生灵遭受涂炭……” 林彦不听其他的话,只重视梁剥皮已早一天秘密动身的事,向姑娘说:“灭口,走!” 两人匆匆向西奔,林彦一面走一面说:“找坐骑,我们要昼夜兼程赶上梁剥皮,这恶贼终于出来了,真是天意。小芝,你吃得了苦吗?如果你……” “你别想遣走我。”姑娘郑重地说:“在马背上昼夜兼程,我为何受不了?” “我估计沿途还有不少眼线,也有高手拦截……” “不管怎样,你都会定了是不是?” “对。唉!有单老前辈在,该多好?他老人家地头熟,或许可以带我们抄捷径到前面去等呢!” “这里到眉县,官道是最近的路,没有捷径可抄。”姑娘说:“左面是山右面是水,只有一条路可走。” “沿途避免停留,不要被三五个小走狗缠住,知道吗?你必须克制见走狗就杀的冲动。” “我一切听你的,不要再唠叨好不好?”姑娘撅起小嘴白了他一眼,眼中有笑意。 两人在村中买了坐骑,带了水和干粮,马不停蹄向西追。 坐骑很蹩脚,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