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章：斗酒
小巷中，不知何时，一个身着绿色紧身衣裤的少年，抄手立在张菲杨身前。张菲杨吓了一跳，似才注意到眼前多了一个身形伟岸之人。那少年回过头来，张菲杨看清了他的面容，浓眉大眼，高鼻阔口，国脸寸发，眉宇间隐隐滚动着一团黑气。看他年龄与云天翔相仿，但脸上却笼着蒙蒙的风霜之色。他森然一笑，声音说不出的浑实：“女人，这男生是你男朋友吗？” 张菲杨被他这贯透心底的问话，扯回了神，脸上一红，低下头，蚊呐般不知说些什么。 少年哼了一声，不再理会张菲杨，大踏步走来。 云天翔心头顿觉一股压抑之感，隐隐有些喘不过气。忙全神戒备，看着走来的少年。 “大哥...”周瞳和那几名少年快速绕至他身后，呈扇形排开。齐齐鞠躬，异口同声喊出。 “大哥...”小红喃喃着，忽然露出惊恐之色：“你就是...伏龙帮的帮主？玄志远！” 少年如冷电一般的双眼循声瞥去，小红立刻噤声，胸口急剧起伏，竟是瞬间呼吸不畅。少年微微咧嘴，“啊”了一声：“我就是玄志远！你是这里的头头？商红？” 小红点点头，不敢多说半句。玄志远目光又锁向云天翔，嘿笑道：“哟！你的身法和掌法很不赖啊，你叫什么名字？” 云天翔招手让张菲杨过来，随口道：“云天翔！” “唔，是个好名字！”玄志远赞道，但脸色旋即又拉了下来，转头看向周瞳：“这是怎么回事？我让你来劝说她们离开，你为何反而与人交手！胜了也就算了，结果人家赤手空拳，带着手下留情就把你收拾了！你这二把交椅是怎么坐的！” 周瞳脸上露出恐慌，正要说话，小红已经鼓起腮帮道：“我们不会离开！这里是我们的家，离开了我们无处可去！”她拉开架势，扬起下巴道：“我知道你修为了得，已是破刃境界，但纵是不敌，也不会拱手把这里让给你们开发！” 玄志远眼中流露出敬佩的神色，却问道：“谁说要你们离开了？我只是看这里太过简陋，住的时间长了，大病小病都有。你们本就是穷苦之人，没有多少看病钱财。我与你们总帮主洪淼洪三水相识，最近刚坐上卧龙帮头号交椅，听闻你是他的结拜妹子，昨天处理完了帮中遗漏的烂摊子，便想着帮你们改善一下生活环境。哪里叫你们离开了？” 小红一愣，眼神转向周瞳，玄志远立时注意到她的眼神，目光如电直射周瞳全身血脉：“说！怎么回事！” 周瞳吓了一跳，脸色微白，忙道：“帮主见解！其实你昨天下命令之前，何玉风何总早在一星期前就要把这里拆掉，今天是最后期限，你安排的时间和何总重复了，但是何总可是下一届市长候选人，所以...” 云天翔在旁边一听，心底瞬间明了：“不用说，一定是何玉风又拿他那一套强拆手段来拆除这里。违者打无赦。他倒挺擅长强拆这个专业的。” 玄志远忽的一转身，卷起一阵寒风，森然看着周瞳道：“那我问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周瞳结巴道：“忘...忘记了。” “忘记了？”玄志远鼻中哼出两声，接着道：“那我问你，谁他妈的是他娘的伏龙帮他爷的帮他奶的主？” “当然是你...”周瞳心中猜到玄志远要说什么，忙道：“那我这就联系何总，你们商量...” “商量他妈的屁！”玄志远啐道：“那种跳梁小丑，也配合我坐在一起说话？我告诉你！”他用食指点点污衣巷：“这里，我包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何玉风算什么东西！只要是个有良知的人，下一届市长都他妈的会选凌豹，轮的到他何玉风？现在，你去给这里的人道歉，然后，给她们安排好住处！今天下午，我要看到这里开始动工改变！如若不然...”他扬手在面前虚劈三下，前方五丈外的一块硕大石雕，拦腰齐齐斩断，滑落倒地，轰然巨响：“何玉风如果有什么不满，让他来伏龙帮找我！” 周瞳脸色大变，抬起头道：“可是他和上一任帮主已经说好...相互支持联手，没有何玉风的撑腰，我们伏龙帮怎么立足...你这样做，会闹翻脸的。” 玄志远仰脚在地上那口浓痰上拧着，翻着白眼道：“相互支持联手？就上一个那cao蛋到，连我十招都接不住就被打得浑身骨骼断裂，吐血而亡的窝囊废，才会选择这种苟且偷生的办法！我们偌大的一个伏龙帮，居然做一个人的一群护院看门狗？他让你们咬谁，你们就他妈二话不说去咬谁？还是男人吗！看清！”他扬手在四周环指一圈：“何玉风是人，这来来往往的路人也他妈的是人，都他妈的是人凭啥任他摆布！要想伏龙帮立足？简单得很！你们有修为，有武器！有脑子！那就用自己的实力得到认可！这样即使倒下了，也不会有人嘲笑！现在你们看起来风光无限，号称全省第一大帮！但背地里遭到多少人白眼唾骂知道吗！” 周瞳被他骂的鸦雀无声，心底却是一团焦急。 云天翔在旁边看的倒是在心底大呼过瘾：“哈哈，一群狗遇上了一只雄狮，有的看了”他听着玄志远振聋发聩的训斥，心底层层涌起敬佩、结识之情。他强自按捺住这份悸动，静静的看着。 张菲杨抬头看着云天翔的眼神，轻声道：“等会事情结束了，你再说出你的心愿，不是也不迟嘛？” 云天翔一愣，嘿嘿道：“还真是都瞒不过你，只是看我有没有这个身价了！” “玄志远，你一番好意，我们多谢了！”商红突然开口。 “哦？”玄志远好奇的回过头，看着她：“怎么？你们不要？” 商红摇头：“我们都是乞丐，就要有乞丐的样子，住乞丐窝子习惯了，也自由懒散惯了。如果住上新房什么的，反而会患得患失，担心着从天而降的一切有一天会失去。那我们反而没了这份自在和懒散，这些可是财物买不来的。” 玄志远看着她，点头：“那你想如何？” 商红道：“只要你能保证不让我们这里被拆，我们不被赶走就好！姐妹们都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我们都是在这里相识相知，进而相交。生也好死也罢，得到了这一群患难姐妹，已然知足，所以我们都不愿意离开。如果按着你说的，住上了好的房子，用上了高档家具工具，大家都是女人，虚荣心保不准会泛滥。到时各种攀比出现，我们之间的姐妹之情就会渐渐疏远。这样你说，我们是不是得不偿失，纵然每天对着各种琳琅满目的家电，却也换不回最宝贵的情谊。”她回头叫道：“对不对姐妹们！” 身后污衣巷，虽不见人露脸，却爆出响彻天空的回应：“对！我们就住在这里，就是现在这样，哪也不去！” 玄志远眼神发亮，朗声道：“好！我保证你们能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住到房子实在不能居住为止。但这期间，你们如果有谁病重，及时去就医！所有医药费，由我伏龙帮开支！如果你们有什么难处，也大可以来伏龙帮找我！你们丐帮足迹遍及中原大地各个角落，要找一个伏龙帮，根本不是大事，我随时恭候。” 云天翔听得直在心底咋舌：“乖乖，还真有丐帮，看来人还不少！如果国家对人民的福利像对国外的恩泽一般，那么，又何苦来这么多行乞之人？” “谢谢，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商红脸色通红，就要跪倒。 玄志远左掌在腿侧微微一托，一股刚猛之力上扬，商红竟然直直跪不下去。玄志远哈哈笑道：“举手之劳而已！世上苦难之人何止千千万，又怎是我一个人能够帮得了的？”他说着目光倏然转向周瞳：“还不去办，愣在这里干什么！” 周瞳忙道：“是...” 玄志远哼了一声：“要去告诉何玉风也无妨，我也随时等他到来！你把他们都带走！”周瞳顿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玄志远桀骜的眼神，招手带着之前的几个少年迅速离去。 “现在该你了！”玄志远一步一个脚印的转身，看着云天翔：“虽说你出手阻止，才在我赶到之前，没有闹的两边干戈。但是你就这样轻易打败伏龙帮坐第二把交椅的当家，传出去对我们伏龙帮可不是什么好事！” 云天翔一愣，随即笑道：“那你想怎么办？” “你不担心我出手？”玄志远问道。 “不担心！”云天翔认真道：“你眼里没杀气！” 玄志远哈哈一笑，扬手一挥：“够胆跟来！”说这迈开大步，衣袂生风，径直离去。 云天翔起步就要跟去，忽然手心一暖，低头回看，张菲杨拉着他，满是担忧之色。云天翔默默她的秀发，笑道：“没事，你和姐妹叙旧完，先回家等我就是。别忘了，你不回去，没人开门，我可就要在外面喝西北风了。” 张菲杨眼角眉梢露出一缕笑意，缓缓松开他，目送他离去。 云天翔跟在玄志远身后，始终与他保持一尺距离。但见他不疾不徐，背着手信步迈进。约莫在大小街道转了一个小时，终于一座十余层高的大楼前停下。他抬头看了看大楼屋顶上大的惊人的招牌，点头道：“中原建国饭店！嗯，就是这里！”说着迈步走了进去。 云天翔愣在原地，暗暗在心里震惊：“建国大饭店...听说这里是全中原五星级国际饭店之一！他居然就这样进去了？” “怎么？怕吃不起？”玄志远的声音忽然传来，却是用上了传音入密。 云天翔底气不足的把心一横，叉开步子跟着转动门走了进去，却因为步子太大，差点扯着要害。 “坐！”云天翔上到最顶楼，看见玄志远已经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见自己过来，他淡淡一笑，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 云天翔走到他身前，指着那个空座位，以同样的语调说道：“坐！” 玄志远一愣，随即笑道：“他妈的，是我抱歉了！”说着起身坐到那个空位上，伸出手掌，指向自己刚才的座位道：“请坐。” 云天翔笑着点头，坐下。 玄志远看服务员快步走来，递上菜单，也不接过，只是挥手道：“我听说你们这里有自制的女儿红？去打三十斤端上来！” 服务员一愣：“三十斤...这位客人，那些女儿红我们都是用来招待领导的，你能不能换个？我们这里有最新款的茅台，剑南春...” “那些酒喝得能淡出鸟来！”玄志远抽手在口袋中一摸索，把一张信用卡甩在桌上：“妈的，那些狗屁领导有几个真的懂酒？就算懂喝了又有几个给你钱！现在懂酒给钱的主来了！你居然说不，当我付不起钱吗？只管给我端上来！” 服务员见他出手阔绰，又不把领导什么的放在眼里，也不敢怠慢，忙拿了卡，迅速乘电梯下了楼。 云天翔惊愕的看着他，玄志远看了他一眼，好奇道：“怎么？三十斤嫌少吗？” 云天翔摆手道：“不是...我不喝酒的！你找我来，就是为了喝酒？” 玄志远嘿了一声，脸上颇有轻视之色，此时电梯中两个服务员把三十斤的酒坛子抬来，一下子吸引了这层楼的所有眼球。玄志远随手一抓，将酒坛子放在桌上，却没发出一丝声响。他笑道：“是男人就喝！如果你和我喝得尽兴，那今日之事就当作风吹跑了！如果你拒绝，那也太让人看不起，我会用我手中魔刀好好教训教训你！再把你拎到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女生面前！丢人吹风。” 云天翔愕然，但转念一想自己来都来了，这么拍拍屁股再夹着尾巴回去，实在丢人。而且自己真的和他动起手来，怕也不是对手。再看他神色有意无意的泛着轻蔑讥嘲，若是平时，他肯定敬谢不敏，以酒量不及推辞。但是今天，众目睽睽之下决然不能丢人。如果真的被他拎到张菲杨面前...“想到张菲杨，他心底忽然勇气爆棚，当下立刻朗声道：“喝就喝！反正老姐也不在家！就算要打架，那也等喝完了再打！”说这就去翻起眼前桌上的杯子，却被玄志远按住。他一愣，抬头道：“干嘛？” 玄志远哈哈一笑：“既然要喝，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喝得痛快，这种小杯子喝起来可不痛快！”说着手背微微一起，一股力道透过云天翔的手，将那杯子震碎。 云天翔抽回手，尴尬的笑道：“那你说怎么喝，我奉陪！” 玄志远也不做声，右手忽的立起食指，托起酒坛，手腕微吐力道，酒坛便疾速转动。他左手小指伸出，贴着转动的酒坛中心，“嘶嘶”一声划过，但听“啪”的一声，酒坛从中分成两半，一半还在他食指尖上转动，一半已经翻落在云天翔眼前的桌上。由于封泥没有揭开，酒水自是没有漏出。但是这样酒坛分成两半，一半旋转，一半翻落，却没一滴酒水溅出。这并非功力深厚或者力大，须知任何手劲大力之人，用上一些蛮力或许能将酒坛挤碎。而修为高深之人，也能将酒坛如此分开。但这般转动酒坛，之后划开，而又滴水不溅的手法，却并非手劲大，修为高就能办到。云天翔除了自知远不能及，已在想不出别的形容说辞。但此时他也无心去想，只是呆呆的看着玄志远：“什么意思？” 玄志远右手食指依旧驱着酒坛转动，左手做了个请喝的手势，嘿嘿问道：“怎么，你不会不敢吧？” 云天翔即胸膛一挺，叫道：“谁不敢了，不过就是舍命陪君子！就算待会动手，难道我就因此怕了不敢喝！”说着端子半坛子酒，咕噜咕噜的饮下。 玄志远见他喝的爽迈，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转头对着服务员道：“再取两坛三十斤酒来！别他妈给老子兑水！否则我砸了你这里的全部器用！”说着不再理会众人各异的目光，看着云天翔，哈哈一笑道：“够爽快！”右手食指一倾，酒水涌出，他嘴一张，酒水竟一滴不漏的全灌入他的喉咙，好半天才听见咕咚一声。他这样滴酒不落喝法，和云天翔喝的酒水四溅，脚下一团酒滩的样子，完全形成了对比。 云天翔好容易喝完半坛子酒，已经晕晕乎乎，忽的眼前一沉，竟又是两大坛子酒摆上。玄志远拍开一坛的封泥，看着醉意盎然的云天翔，笑道：“怎么，不行了吗？” 云天翔知觉五脏六腑都要胀的炸裂，他紧紧闭着嘴，不让自己把酒水吐出。忽的周身火灵冲上天灵，却是火灵受到烈酒的猛然灌入，激荡沸腾开来。火灵吸收着酒水的热量，疾速沿着周身大小血管静脉运转，仅仅半个周天，竟将体内酒水蒸发殆尽，他神智为之一醒，颇觉口干舌燥。正逢上玄志远问话，当即笑道：“再来！”伸手托起酒滩，拍开封泥，仰首将烈酒洒入肝肠。这次他也学着玄志远的喝法，酒水几乎没有滴落，只是喝的慢了。玄志远已经爽朗大笑，很是高兴，仰头也喝了起来。旁边的服务员识趣的又急忙搬了两坛上来。 云天翔喝完这一坛，愈发神采奕奕，一抹嘴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这要喝个千倍，没有个几十坛恐怕不可能了！再来，多多益善！”说着又托起一坛，径自灌下。体内火灵运转更快，他的酒还没喝完，火灵已经饥饿的张开更大胃口，要汲取更多的酒水进来。云天翔瞬间领悟到可以瞬间提升自己体内灵力的一种奇特法门：饮酒。 玄志远见他喝的漫不经心，又说的豪爽，哪里有什么醉眼朦腾之相。大声道：“很好很好！酒逢知己千杯少！那我也不客气啦，这一坛敬你！” 云天翔将喝空的酒坛随手滚在地上，旁边服务员立刻撤去酒坛。云天翔已经再抓过一坛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这坛我敬你！”说着又是扬起脖子，一饮而尽。如此喝法却比玄志远还要快上半坛子酒，玄志远怎甘落后？立刻加快灌酒速度。不一会已经追上。 云天翔喝的轻描淡写、谈笑风生，直觉比喝脉动红牛还要带劲过瘾。一坛刚空，又旋即抓起一坛。 他二人这一斗酒，登时惊动了饭店十几层楼的所有顾客，连灶下的厨子、掌柜、经理，都爬着楼梯，挤着电梯上来，围在他二人桌旁一米外观看，生怕站的近了，影响他们放下酒坛，再抓起另一个酒坛的速度。 二人你一坛，我一碗，喝的直是旗鼓相当，墙上钟表的分针，刚转了一个圈，两人都已喝四十来坛。 云天翔暗运灵力，发现体内火灵史无前例的充盈。暗自惊喜之余也担心喝得再多，灵力会突然失控。他偷眼看着玄志远，见他这么多坛酒喝下来，终是面不改色，仍无半分酒意，顿时心中大叫：“神人啊酒狂啊”他暗暗道：“虽说他的确英姿飒爽，仅比我低了那么一个三四个水准。但是再这样喝下去，不说我受不了，他也很伤身体。”他仰头将坛中酒一饮而尽，笑道：“打住打住吧，你我难得棋逢敌手。要是喝出个胜负，恐怕得把这里的酒都喝完！只是我明天还有要事，不能多饮，你我改日再比，怎样？” 玄志远大笑，将手中空坛往地上一滚，兀自拿向旁边。却是抓了个空，回头看去时，服务员干笑道：“那个...女儿红已经没有了...” 玄志远“哦”了一声，这才起身，拿起桌上餐巾纸，擦了擦嘴。看着服务员道：“信用卡里的钱够吗？” 服务员忙点头：“多得很，我这就给您拿回来。” 玄志远扬手一挥：“不用了！”拉起站起身的云天翔，道：“走吧！” 云天翔喝的兴起，心中也极是欢喜。直觉得这十八年算是白活了，今日才是真正的尽兴。 二人走出饭店，身后仍跟着一群人，他们刚才目睹二人斗酒，都惊为百年不遇的壮景。一瞬间竟不愿意二人就这样离去。但二人出了酒店，脚步越迈越大，顺着马路疾趋而行，背影被斜落得阳光拉得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