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那年

    小巷中，唯有叶子和梁志斌还能站立。梁志斌带来的这三十多人都已倒地不起，偶尔传来他们的微弱呻吟声证明着他们还活着，但战斗力却已全部丧失。但哪怕他们今晚侥幸还能活着，以后是否能够像正常人一样生活就不好说了。

    叶子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更确切的说，如果让叶子知道有谁想要杀自己，他绝对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的。平时的叶子也许会让人感觉很温和，温和到给人一种木讷的错觉。但如果让他真正看到了血，他就会像一只受伤的野兽，爆发出虎的狠劲儿、狼的韧劲儿，然后像一只疯狗，死咬着猎物绝不放口。他的体内，似乎藏着最爆裂的炸药，遇到明火就会爆发出惊人的破坏力。

    这一点，现在的梁志斌深有体会，所以恐惧。

    叶子拖着沉重的脚步，缓缓地想着梁志斌走去。那沉闷的脚步声有着稳定而坚决的节奏，像午夜响起的锁魂钟声，一声一声，敲进梁志斌的心中。

    梁志斌恐惧后退，他没有勇气看向叶子那双嗜血的眼睛，更没有勇气转身把自己的后背留给叶子逃跑。他只是随着叶子的节奏，一步步地倒退着，直到后背抵在一面冰冷的墙壁上。他知道，自己已经被叶子逼到了绝路。

    他的身体因为恐惧而瑟瑟发抖，双手下意识地在墙壁上摸索着，似乎想要找到什么依托。可是，手上留下的触感，除了那片冰冷，什么都没有！他感到了绝望。

    叶子距离梁志斌越来越近，脸上、身上的血水依然在不断地流淌。猩红的热血，在冰冷的空气中散发出阵阵热气，然后在叶子身周遇冷凝结成水珠，最后凝结成点点冰霜，挂在他的脸上、身上，恍若杀神在世。

    梁志斌已经能够看到叶子那张被血液模糊了的脸，能够看到他身上依旧流着血的伤痕，能够看到一串串血珠顺着那两把倒提着的刀身上流淌到地上，能够看到叶子那双依然明亮的眼睛，能够看到他那双眼中的平静和冷漠，更能看到叶子那双稳定的提刀的手正缓缓用力……他似乎也能看到下一刻，那两把刀中的一把就会砍到自己身上，撕裂自己的身躯，终结自己的生命……

    “啊……”梁志斌发出一声充满绝望的嘶喊。

    “噗……”夜色中传来一道细微而不和谐的声音。声音是那样的沉闷而有力，似乎能把夜空撕裂。

    “噗……”一道血花在夜色中绚烂、绽放。叶子稳定的前进脚步终于停下，倒退了一步。他的肩膀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恐怖的枪眼，血水脉脉而出，再次浸染他的身躯。

    “噗……”

    “噗……”

    叶子单膝跪地，大腿上也出现了一道恐怖的枪口。

    叶子缓缓转动那有点僵硬的脖颈，看向黑暗中的一片阴影。他的脸庞因为流血过多而透着丝丝苍白，依然流淌的血液已经模糊了他的面容，唯有一双眼睛明亮依旧，似乎能照亮前方的阴影。他的眼眸依然平静，没有丝毫恐惧，更没有穷途末路的歇斯底里。

    一道人影缓缓从黑暗中走出，手中握着一把带着消音器的手枪。那道人影终于从阴影中走出，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露出一张普通的面庞。

    那是一个中年人，不高的身材，平常的面容，更平淡无奇的眼神，唯有那只握枪的手是那样的稳定。

    男人走到距离叶子五米多的距离站定，手中的手枪依然指着叶子，没有丝毫放松。

    叶子突然发现，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跟自己是同一类人。都是那样的小心翼翼，都是那样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都是那样对于生命有着莫名的敬畏。

    梁志斌的尖叫在枪响的那一刻就已经停止。他知道，自己的救星到了，他知道自己已经摆脱了死亡的阴影，他知道今晚的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梁志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抹去因为恐惧而出现在脸上的冷汗，然后缓缓走到叶子身边。

    他一脚把叶子踢倒在地，然后再把叶子手中的两把刀踢到一边。做完这一切，梁志斌终于感到自己的生命有了保障，能够松一口气。因为现在的叶子已经没有了任何凭仗，而且还有一把手枪遥遥的指着他。大局，已定！

    梁志斌伸手提住叶子的衣领，把叶子的头掰到自己面前，然后注视着他缓缓道：“即使你很能打，但你的命运依然没有改变！这个世界，决定一切的是金钱与权利，像你这样一个一穷二白的人，哪怕再能打，但面对一群人，面对一把枪，最后的结局早就已经注定！所以，不要认为自己很能打就可以随便得罪一些你不该得罪的人。不是吗？”

    叶子平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梁志斌，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啪！”梁志斌被叶子的笑容激怒，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你不是很能打吗？打我啊！”梁志斌喊道，然后再次一巴掌打在叶子脸上。

    “打啊！”梁志斌掏出一把匕首，直接插入叶子的右手臂上。

    梁志斌把匕首拔出，然后狠狠地插入他的大腿。

    他再拔出，然后捅入叶子的小腹。

    “这就是你得罪我的下场！”梁志斌低声吼道，然后一把抓住叶子的头发，把自己的脸贴到他的脸上，“痛吗？痛的话你就叫啊！叫啊！”

    梁志斌再次对着叶子的小腹连捅了两刀。

    “你倒是叫啊！为什么不叫啊？”

    然后他拿着满是猩红血迹的匕首轻轻拍打着叶子的脸，“我累了，不想跟你玩了。你应该庆幸，要不然我一定会让你很痛苦很痛苦地死去。现在，跟这个世界说再见吧！”

    说着，梁志斌举起匕首，对着叶子的眼睛就扎了过去，一切即将结束……

    看着不断向自己逼近的匕首，叶子眼中没有恐惧，却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事情。

    那年，刚刚走出高中校园向社会迈进的金刚；那年，因为不放心金刚而同样跟来的叶子；那年，也是这样的一个巷弄；那年，也是被人拿着砍刀团团围住；那年，两个少年背靠背，面对凶残的对手，舍生拼杀；那年，金刚率先浴血倒下；那年，叶子护着倒地的金刚；那年，叶子杀红了眼；那年，所有人都被叶子的疯狂震慑；那年，他背着他，在街道上狂奔；那年，他跪在地上，求遍了所有人；那年，一个年轻医生，救了他，也救了他；那年，一纸法院传票到了杨婉心的手中；那年，他发誓他要变强；那年……

    那年的景象跟这次何其相像，只是少了一个可以相互依靠的战友。但是，现在的叶子也不是以前的叶子……

    他不会再跪在地上祈求，不会为了那治病的钱而不过一切。同时，叶子已经一点点地有了决定自己命运的力量！

    他不会像小时候那样面对凶残的敌人，只知道逃跑；他不会像小时候那样被同龄的小朋友围殴，而无力反抗；他不会像那年那样，唯有拿出拼命的气势恫吓敌人！因为现在的他，已经足够强大！所以哪怕那只匕首已经近在眼前，哪怕自己的生命出现了致命的威胁，他都足够平静。

    他轻轻地侧头，在匕首即将降临的前一刻侧头，险之又险地避过了匕首。然后他迅速倒地，以后背为支撑，用那条没有受伤的腿狠狠地顶住梁志斌，反身把他带了起来，直接让梁志斌的身躯挡住了中年人的枪口。

    叶子一手握着梁志斌手上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另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身躯缓缓地带着梁志斌从地上爬了起来。

    “把枪扔到一边去吧！”叶子透过梁志斌的身体看着中年人，缓缓说道。

    中年人看着叶子，并没有把枪扔掉，说出了他今晚出现以来的第一句话，“把志斌放开，我可以放你离开！”

    叶子笑了笑，然后摇了摇头，“你没有跟我讲条件的资格，你只有一个选择，把枪扔到一边！”

    说着叶子拿匕首的手轻轻地按压了一下，梁志斌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淡淡的伤痕，血液也缓缓流出。

    “你认为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快？”中年人皱着眉头，没想到眼前这个小子竟然还能在最后时刻做出这样的反击。

    “你可以试试！”叶子拿刀的手依然稳定，然后稳定地缓缓地继续下压，梁志斌脖子上的伤痕开始变大。

    “江叔叔，救我！快救我啊！我还不想死啊！”梁志斌突然痛哭出声，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叶子身上的杀气。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如果他那个江叔叔不把枪扔掉，叶子绝对不会有丝毫犹豫地把自己杀掉。虽然最后的结果也许是叶子陪他一起去死，但他没有勇气去跟叶子赌！

    看着叶子那双稳定的手，中年人叹了口气，知道眼前这个小子比自己想象地要狠辣得多。所以他缓缓地松开了手中的枪，任由枪掉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很好，把枪踢到我这里！”叶子命令道。

    中年人听话的用脚把枪踢到叶子面前。

    叶子点了点头，然后一掌敲在梁志斌后脑，再一用力，便把他推了出去，直奔着那个中年人。

    叶子一个翻身，拾起地上的枪，然后把枪口对向中年人。

    中年人检查了一下梁志斌，发现他只是昏迷，不由得松了口气，然后站起身看向叶子。

    叶子淡淡地看着中年人，然后轻声说了一句：“再见！”

    然后他扣动了手枪的扳机……

    “咔！”

    枪里没有子弹！然后中年人如同一只猎豹一样向着叶子冲来！

    受伤了的叶子，还能是这个中年人的对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