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登闻鼓

    几十架木犁所带来的火焰，慢慢开始燃烧殆尽，那闪烁飘忽的火焰，照耀着杨莲那张阴晴不定的脸。

    此时的侯国兴双眼血红，全身猛地颤抖，双手死死握着秀春刀。周围的禁军和士子们吓得纷纷后退。

    杨莲死死的咬着牙，抵制侯国兴那漫天的杀意，如一颗孤独的雪梅傲立在侯国兴前面。

    “让开！”侯国兴并未理会杨莲话语间的讽刺，冷冷开口道！

    “侯国兴，你敢当众行凶？”杨莲大吼一声开口道！

    “哈哈…哈哈哈…当众行凶！”侯国兴仰天长笑，大吼一声道：

    “敢问杨大人，这群租户所犯何罪，要承受今天这样的结果！”

    看侯国兴步步逼向自己，杨莲额头上也开始泛出汗水，索性心下一横，伸出双手猛地推开了侯国兴，大吼道：

    “侯国兴，要不是你当众劫持士子，导致士子情绪失控。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这群租户都是你所害！”

    侯国兴让杨莲推得连连后退几步，愣了片刻后，怒火攻心的他反而清醒不少。虽然杨莲开口就将此事的帽子扣在自己头上，但此时确实与自己有脱不开的关系。

    这杨莲身为历史留名的忠臣，侯国兴在心里还是很佩服的，刚才自己怒火上头，现在让杨莲这样一栏，到是冷静下来。自己要是真的动手伤了这群士子，估计连朱由校，到时候都保不住自己。

    想到此，侯国兴对着杨莲深深鞠躬开口道：

    “学生刚才怒火攻心，多有冒犯，还望大人海涵。”

    杨莲看到侯国兴服软，不由得放下心来。心想这圣贤书所言的浩然正气，看来确实不假。

    想到此，杨莲用那那双充满正义的眼睛，死死盯着侯国兴，良久，冷冷开口道：

    侯国兴，你当众劫走士子，导致如今的局面，难道不该在此给本官和天下人一个解释嘛？

    看到杨莲用那正义的眼神看着自己，侯国兴开始还真有点内心发毛。不过听到杨莲，在次将此事的责任扣向自己，侯国兴慢慢皱起了眉头，又对杨莲深鞠一躬，拱手道：

    “杨大人，此事确是因学生而起。不过学生当众殴打士子的罪过，早已认罪。其实只需按律办理即可。无奈这群士子……”

    侯国兴给杨莲解释着，自己当初被迫之下才出此下策，如果不劫走士子，自己可能就要让逼着自杀了。

    谁料还未等侯国兴说完，杨莲开口打断，怒斥道：

    “侯国兴，天下士子为何逼迫于你，你不是不清楚，何必在此推诿，你若行的正，站的直，士子们又为何在你家门前聚集……”

    这杨莲身为言官，又是历史留名的千古忠臣，才情当然不会差。一时引经据典，总言之，就是此事所有的责任，推在侯国兴这个jian臣身上。

    看杨莲在边上正气凛然的指责着自己，侯国兴心底突然升起一阵悲愤。我敬你杨莲是千古忠臣，你直接将我侯国兴当jian臣对待！何况你所说的，无非就是那些士子们口中的捕风捉影之言。

    最后居然还扯到了客巴巴祸乱宫闱，侯国兴实在忍无可忍，开口打断道：

    “杨大人，学生所为，自认为对的起自己，对的起皇上和大明！中间或许有些许误会，还望大人不要再辱及家母！”

    大明以孝为先，听到侯国兴所言，杨莲到也不好在过纠缠，何况这客巴巴母子二人目前还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不过此人作为一幸进小人，杨莲确实对其无半分好感，当下挥挥手，转过身去，做出一副不屑装开口道：

    “学生这个称呼，本官可当不得，你如今身为锦衣卫千户，于本官同属五品，学生这个称呼，以后就不要在用了。本官现在问你，你来所谓何事？要知道此案本官已经了断，似乎也轮不到你锦衣卫来插手。”

    看眼前的杨莲如此倨傲，侯国兴紧紧的握住拳头，压制着心中的怒火。自己如此恭维，无非是敬你在历史上的忠名而已。既然你如此倨傲，自己也犯不上去贴你那冷屁股，当下冷冷开口道：

    “杨大人，本千户所来，就是想问问，这些租户为何获罪。据本千户所知，杨大人你？似乎没有这断案的权利！”

    此言一出，倒是把杨莲气的面色苍白，咳嗽连连，如今在这大明，自己可谓是炙手可热，就是内阁大臣们，见到自己也不敢太过据傲。这侯国兴居然敢当众质疑自己。

    不过侯国兴说的没错，自己身为言官，还真没有断案的权利。

    咳嗽良久后，杨莲缓缓开口说道：

    “本官身为言官，确实没有这断案之权，但有闻风上奏和规劝之权，这里的案件都是禁军将军所断，本官只是碰巧在此。”说完指向了一边的参将。

    此时，躲在边上的参将，心里一个劲地骂娘，前面让杨莲直冲禁军也就罢了，毕竟只是一人一马车。

    现在锦衣卫五百骑兵，直接冲入禁军，这脸算是掉大了。

    可问题是眼下这二人都得罪不得，文官得罪了最多是做不得官。这锦衣卫要是得罪了，可是想死都未必死如愿的存在啊！

    最可气的是，眼前这二人，还他娘的都是五品而已。自己这参将，可是三品啊！

    不过杨莲已经指向了自己，参将只得走上前来，对着侯国兴和杨莲拱了拱手开口道：

    二位大人，本将来时，这里已经出现了很大伤亡，无奈此事牵连人员太多，所谓法不责众，本官也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这事本将琢磨着这样处理算是最好了.....

    听那参将所言的判罚，明摆着偏向了士子，侯国兴怒道：

    “各打五十大板？我候府如今让夷为平地，本千户可以不追究。可这些农户，他们所犯何罪？农田让捣毁，房屋让推到，不都是这些士子所为，如今让这些士子陪几个钱就算了？……”

    “你这jian臣，若不因为你劫持士子，这些人会如此？”看参将让侯国兴吓得不敢言语，杨莲在一边大怒打断。

    “本千户劫持士子，自有大明律法惩处，与这群租户何干？与这群插标卖首的读书人何干？”

    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成了这群人口中的jian臣，莫名其妙的让堵在家门口，莫名其妙的差点让逼的自杀以谢天下。侯国兴越说越怒，口中开始大骂起来。

    本来刚刚冷静下来，因为老张头的死而内心有所愧疚的士子们，看到侯国兴这个罪魁祸首还敢如此嚣张，一时对侯国兴喊打喊杀的声音又沸腾起来。

    看着边上沸腾的士子们，侯国兴升起一阵恶心，觉得在说下去也是浪费口舌。既然这群士子们认定了自己是jian臣，自己也不屑与这些人为伍，当下转身谈谈开口道：

    “本千户前来，不是为了与你等酸儒做口舌之争，今日所来，只是为了还这些租户们一个公道。”

    说完对着跪在地上的租户们大喝道：

    “你们都给我起来！给我去敲响那京师的登闻鼓。有什么冤屈，直接向皇上说去。只要我侯国兴在，定为你等讨回公道。”

    刚才侯国兴领着五百骑兵直入禁军的形象，如天神一般。吓得士子和禁军都不敢开口。

    现在听说这天神一样的侯国兴要为自己等人伸冤，一时间侯家租户和周边的农户们，都纷纷围在了侯国兴身边，大哭诉说着自己的冤屈，叫嚷着要去找皇帝老爷告御状。

    而这帮士子们，听到侯国兴要带走这群农民不说，居然还要带着他们去敲响登闻鼓，一时大怒。

    虽说太祖皇帝朱元璋登基后，就设立了登闻鼓，言明任何人不得阻挡鸣冤之人。但大明两百多年以来，这登闻鼓在士子.文臣心目中就是jian臣怂恿皇上设立的产物。专门迫害忠臣所用的。

    为了这登闻鼓，文官们与皇权进行了上百年的斗争，好不容易才让这登闻鼓慢慢成为了摆设，这次居然又要让它响起？何况告的还是自己这群以国家民族为己任的士子。

    一时间，这群士子感到了深深的侮辱，纷纷围住了侯国兴等人。大骂侯国兴妖言惑众，祸国殃民……

    看着周围围上来的士子们，侯国兴紧紧皱着眉头，只是现在已经冷静下来的他，不会在去干那亲手杀人之事，转身对杨莲开口道：

    “杨大人，国有国法。这样围着这群农户到底为何？还是不敢让他们到皇上哪里叙说冤屈？”

    看着激动的士子和农户们，杨莲心中开始不安起来。自己一生所求的是能够使这大明吏治清明，长治久安。

    眼下汪文言的计谋好不容易，让自己看到了曙光，只要清理了那帮jian臣，到时候大明朝堂众正盈朝，天下何以不兴盛。

    可这侯国兴，现在当众挑拨农户和士子对抗。整件事情士子确实多有过失。如果真的让侯国兴挑起此事，不管结果如何，清流势力必然受损。

    想到此，杨莲对着侯国兴拱拱手，缓和了下语气开口道：

    “侯千户，本官已经将此事了结，你又何苦在生波澜？”

    （备注：登闻鼓：洪武元年，明太祖朱元璋在南京午门也设立了登闻鼓，凡士农工商或者官吏，有“大冤及机密重情”皆可敲鼓，还安排有值班的御史专门管理，旦有冤民申诉敲鼓，就定要立即受理上报皇帝（即所谓“击即引奏”），若皇帝对此有批示，锦衣卫的军官就会拿着驾帖将当事人护送到司法部门处理，倘有敢拖延阻挡的，“蒙蔽阻遏者罪”，一律重判。

    到宣德年间，一位登闻鼓的值班官吏对皇帝提出：

    好些犯人，自以为有冤情，总是击（登闻）鼓申诉，实在是“烦渎不可宥”。

    真讨厌啊，添乱捣乱，不可原谅！

    宣宗回答他说：

    （祖上）登闻鼓的设立，就是为了让下（民间）情可以上达，怎么能称之为“烦渎”呢？

    仁宣之后，官员们在对抗登闻鼓的对决中逐渐占了上风，景泰年间，如果普通百姓越级上告，无论申告的内容实与不实，真还是假，都要被“发口外充军”，没有了强劲的皇权撑腰，老百姓想直接与最高权力对话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