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神女有恨无人知
地坤阵中。 因为雪碧渊开启一线天,十阵合一,所以,商羽落将一人面对十种阵法。此前她引阵自困,已独自一人抵挡了许久,直至此时,依旧战力满满。 与所有人不同,商羽落所修内功之法,皆因心境而定,心境越高,功力越是深厚。反之,修为必将受损。在此阵中,所幸她抱着牺牲自己,解救他人的想法,让自己的心境始终保持在顶端。因此,战斗至此时,依旧毫发无损。 一线天开启之后,除了本阵的攻击之外,其余九阵的攻击也都向着她一人袭来。因她心境始终如一,所以,以幻象和自然之力为主的两类阵型,对她并无效果。如今,受灵绝阵拦截之力的影响,她无法在阵中过多移动。脚下须得防备深陷泥土中,上方则需抵挡重光阵和流云阵带来的强大攻击,同时还要应对焰阳阵和曳荫阵的两重威力。 阵内四面埋伏,红乌未敢至,商羽落亦不能逃。她只能凭借手中的无比神剑,灵活应对。一剑划碎袭过来的刀剑与暗器,脚下一个翻滚,躲过深陷下去的泥土,再一个翻身,穿过火球,踏上藤枝,身影快如闪电。 阵中,商羽落战斗愈发困难,观星台上,落花手中的棋子也捏的越来越久。 一盘棋,很快就可以下完,但他不能快。 他必须仔细斟酌每一步,确保不会让这盘棋过早结束。所以,他要时时刻刻压制住雪碧渊,却又不能过分压制,做到时进时退,才可掌控全盘。 雪碧渊瞧着落花一子挡住自己的去路,欣然道:“看来,你很懂棋。” “区区黑白子而已,尚且可控。”落花不急不躁。 雪碧渊反压一手,淡淡地道:“如此狂傲,已不像你。” “哦?”落花挑眉,“那像谁?” “与一人似。” “何处似?”落花仿佛知道她说的人是谁。 “处处似。”雪碧渊缓缓开口,“性也,智也,或许命也。” 落花轻笑,“无他?” 雪碧渊将上一子,“如此棋,无大小,黑白之分而已。” 落花顿了顿,沉声道:“棋场之上,尚可一拼。黑白分明,胜者为尊。” 阵中,商羽落旋转无比神剑,斩断所有藤枝,拢聚一股真气,化藤枝碎屑为劲气,一一击落袭过来的暗器。同时,手中施展御剑之术,cao纵神剑,斩向不断移行的树木。移形换影的速度,相互较量,强弱难分。 在此之际,一株树木被斩断,阵中攻击之力相对弱了几分。商羽落乘胜追击,手中依旧不断cao纵神剑,试图与移动的树木抢速度,在它移动之前斩断其根。她已然看出,这周边移动的树木,为整个阵中的阵眼。如同焰阳阵一般,困住夏星辰的是围绕在四周的真气,而此阵中,困住她的是移动的树木。 她只需拼尽全力破开包围自己的树木,便可寻得一线生机。而这,也正是一线天的奥妙。找一瞬间的机会,用十倍的力量和破开天地的气势,寻求最后的生机。 没有人可以做到,在全力出击的时刻,还可以防守数道攻击。只有商羽落,她独特的内功,足以让其一心二用。于是,在将无比神剑抛出之后,她一手以内力cao纵其飞行,另一手也运足内力,徒手接住袭过来的飞剑,以剑抵挡接下来的所有攻击。 另一头,无比神剑光芒乍现。商羽落踏上飞剑,身影如梭,闪至其跟前,双手抬起,一道巨剑腾空破起,直直劈向前方…… 无比神剑大发威力,终是力破一线天。 观星台上,雪碧渊捏着一子,举棋不定。 落花瞧着她,疑惑地道:“你在犹豫?” “落子晚矣。”雪碧渊喃喃叹了一口气,“她已经出来了。” 乾坤坞,雾气缓缓散去。 九人齐聚在林中,伤势分明。 最后出阵的商羽落,除了有些喘息之外,并无大碍。她瞧着面前的几人,分离的并不远,只是各自有些狼狈,且带着刚刚梦醒时的茫然。 冉必之双目失明,身上带着一些外伤。一旁的夏星辰衣衫有些焦味,精力却还十足,十分热情地帮助冉必之寻找着不知被抛向何处的陌阳刀。 另一头,鄢商慈揉着肩膀,被冰雹砸到的地方有些痛。在她身边,站着毫发无损的水连环。 当所有人将目光投向地上躺着的四人时,才知道,水连环是多么的幸运。她一直不敢面对雪碧渊,却不知,雪碧渊是对她最好的。因为,九人中,只有她,没有一丝一毫的伤。 地上那四人,粟烈身上布满暗器,如刺猬一般,奄奄一息。庄伏楼腹部中剑,身上还插着沥血剑。一旁的流火,被红乌啄的血rou模糊,同样只剩一口气。还有孟传闻,身上布满无数鞭痕,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水连环没有看到落花,虽然心中担忧,但医者的习性还是让她在第一时间去营救重伤的四人。 许久之后,几人悠悠醒转,再无大碍。 冉必之的眼睛也在水连环的帮助下恢复了,他正欲掏出怀中地图,想要一探前行之路,却见林中走来一人。 朱颜缓缓现身,来到众人面前,道:“落花公子已在观星楼等候各位,请随我来。” 观星台上,雪碧渊捏碎手中棋子,冷声道:“此局无解,来日再会。” 在落花的注视下,她拂袖而去,身影如风,只留下阵阵回声,“我该去见见他们了。” 商羽落一行随朱颜来到观星楼,进入乾坤大殿,只听得一阵琴声悠扬。悦耳的音律自帘后传来,只闻其音,却不见弹奏者。 这琴声,如山涧泉鸣,似环佩铃响。空灵之声令人忆起那山谷的幽兰,高古之音仿佛御风在那彩云之际。悠悠扬扬,缭绕耳际,令人如痴如醉。 众人正听得出神,帘后的雪碧渊却悠悠开口,“水连环,我不是说过吗?你永不得再踏入灵渊阁一步。”声音如琴声一样,飘忽空灵。 “是的,少阁主。”水连环听后,心头一震,缓缓垂下了眼眸,“只是,我不得不来。” 雪碧渊的声音再次传来,“为何而来?” “我来,是为了他人,也是为了自己。”水连环不再逃避,坚定的目光投向帘后,心道:四年前的过往,便让我们在今日了却吧。 琴声未停,雪碧渊的声音却是低沉了许多,“你可知自己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水连环怔了怔,缓缓道:“无论什么样的代价……” 话未说完,便被激昂的琴音打断。琴声愈发尖利,高昂,却不突兀,犹如无数烈马跑去,壮怀激烈,震得人双耳发麻。 这时,一道人影突然飞跃过来,落于水连环身前。只见他猛然扬手,将手中握着的几枚棋子撒向前方,带着强烈劲气的黑白子倏尔成型,击向帘后之人。 琴声戛然而止,纱帘断裂,雪碧渊的身影现于众人身前。 “世间并无无解之局,只看举棋之人能否弃子罢了。” 伴随着落花的声音,众人瞧见黑白之子排成一排,定于雪碧渊身前。而后者,已从容地站起身,盯着棋子,目光凌厉。 刹那间,棋子被二人相互较劲的真气击个粉碎,飘散于半空。对峙的两人,依旧互相注视着,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是你?”鄢商慈率先打破僵局,上前一步,瞪着熟悉的人影,眼中带着深深的不甘。 雪碧渊收回凌厉的气息,望着鄢商慈,缓缓笑道:“我说过,两年后我们还会再相见的,便是今日。” 众人闻言有些惊讶,孟传闻更是转头问鄢商慈,“你见过她?” “是啊!”鄢商慈苦笑一声,“说的还真是准。” 那时,这位神女传人在苏州园林沧浪亭为自己算姻缘,说相爱不在一起,在一起却不相爱,她只当是可笑之话。可如今看来,一切都如她所预言的那般。她与传情相爱,却并不能走到一起,而与孟传闻在一起,却也并不相爱。 商慈曾见过神女传人?一旁的落花听了鄢商慈这话,心中有些诧异。他没想到,神女传人竟然早早地插手到了他们每一个人当中,在给予他们命运指引的同时,却也让他们陷入无尽的悲哀之中。仿佛一切都是冥冥中注定,注定他们逃不开这一切。 雪碧渊缓缓上前,慈悲的眼神一一扫过众人,而后道:“是命运将你们每个人聚在一起,并指引你们来此。” 又是命运吗? 众人听后,有人陷入了沉思之中。如鄢商慈、庄伏楼、水连环和商羽落,他们在想,事到如今,自己还能信誓旦旦地说,不相信命运吗?若是不信,又该如何解释这一切?
有人却是嗤笑,连连摇头。如孟传闻和冉必之。真男人从不相信那玩意儿,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拼出来的。 还有人恍若未闻,听过也就罢了。如夏星辰,对她来说,命运是个啥?无关紧要的东西,不值得她深究。 就连落花,在所有人沉默之时,也不由得在心中质问自己:他曾经所否认的一切,是否还有意义?无论怎样挣扎,反抗,终归会走向相同的结局,这便是所谓的命运吗? 他不由得将目光投向茫然的众人,瞧着他们仿佛置身于梦中,忘了自己所在之地,不禁喃喃开口道:“或许,所谓的命运,只是弱者为自己的无能所找的借口罢了。”他想起了自己所经历的一切,是那么的可悲和无可奈何,可正因如此,他才觉得一切都有了意义。 落花的话,让雪碧渊一怔,同样让冉必之有些惊讶:似乎有人在飞龙引也曾说过这句话。该是怎样的心情,才会让他们说出同样的话? 这时,又听落花冷哼一声,接着道:“若是遵循命运,任其发展,什么也不做,那人活在这世上有什么意义呢?就好像人终归都会死的,总不能每天都躺在那里,等着死吧?” 众人听了落花的话,恍然醒悟过来。鄢商慈更是笑了,道:“确实很有道理。就算免不了一死,但若是拼上一拼,说不定可以多活个十几年。”她瞧了落花一眼,眼眸微闪,“有些事,哪怕几年都是好的,若不拼,便连那几年也没有。” 她有些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相信雪碧渊口中所谓的命运,还愿意拼上一拼,才有后来和传情短暂的一切。若是一开始她就顺从了命运,那此时,心中便不会再有对传情难以忘怀的记忆了。有时候,相爱一场的刻骨铭心,比相逢陌路的平平淡淡更难得,更值得人珍惜。 这两人的话,让在场之人感慨万分,也让雪碧渊顿时无话可说。她怔了怔,盯着落花和鄢商慈看了半晌,眼眉一转,突然叹了一口气,“罢了,随你们吧,日后自见分晓。” 不再与众人口舌,她话锋一转,问道:“你们是为了天诛草和地灵花而来吧?” 神女传人,果然什么都知道。众人惊喜,期盼的眼神纷纷注视着雪碧渊,以求告知两物的下落。 “自神医一脉离开灵渊阁后,地灵花便不再生长了。后山或许尚有几株,能否开花,只看天意,你们且随缘去找吧。至于天诛草……” 雪碧渊顿了顿,看着始终僵着脸,未发一言的庄伏楼,缓缓道:“神女有恨无人知,天诛显露却有时。” 说完,她突然挥袖转身,在朱颜的搀扶下离开了大殿,自侧方楼梯而上,只留一阵环佩叮当之声,萦绕耳际。 众人瞧着她的背影,面面相窥。这时,楼梯上远远地传来了一阵空灵的声音,“有天魔神功的传人在此,想必寻找地灵花也不是什么难事。” “她这是什么意思?”夏星辰歪着头,瞧着空荡荡的楼梯,有些不解。这个众人仰慕的灵渊阁少阁主,总是喜欢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做人就不能像她一样,直直接接的多好? “神女有恨无人知?”落花喃喃念叨着这句话,道:“不难理解吧?身为神女传人的她,也有无人理解的痛苦,只是,无人知道而已。” “她还有心结?”夏星辰有些诧异。 “神女传人,也是人啊!”一旁的水连环此时叹了口气,接过夏星辰的话,道:“我们的心结,她已助我们解开,然而她的心结……”她顿了顿,心中却是不明对方的心结是什么,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了。 这时,商羽落突然开口,“我去见见她。”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便持无比神剑,上楼而去。 水连环瞧着她坚定的背影,心中有些宽慰,喃喃道:“但愿渡人无数的你,能开解得了少阁主。” “连环。”落花靠近水连环,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她别担心,并道:“雪碧渊刚刚说我可以找到地灵花,你在此照顾他们休息,我去后山看看。” 水连环瞧了瞧大殿里的被她抢救过后,勉强能行动的几个伤员,暗暗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