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千里孤坟

    陆小青劈剑格开一道指向咽喉的攻击，突然背后一阵凉意窜起好像有千根针扎在了脊背上，她一侧脸，就看见穆雪霏持剑刺向胸膛而来，那张粉白的脸上满是阴狠的冷笑。前有狼后有虎，剑门精通剑术与剑阵，剑阵织成的剑势密不透风，她根本无法躲开穆雪霏的攻击，而若是要抵挡穆雪霏的攻击，那剑阵中虎视眈眈的利剑必定会将她的手足经脉瞬间挑断。

    陆小青一咬牙，心里生出了滔天的怒火。她与穆雪霏向来无冤无仇，之前在罡风崖上穆雪霏就曾经对她痛下杀手，要不是师尊及时出手救了她，只怕此时早已埋骨与罡风崖下。如今穆雪霏依旧对她纠缠不清，甚至再次狠下杀手，难道她看起来就是那样好欺负的不成？陆小青心一横，挥剑指向穆雪霏，竟全不顾周遭袭来的几柄利剑，看来她是要拼着身死也要将穆雪霏斩于剑下。

    就在这一瞬间，一股强横的剑气在陆小青面前炸开，剑气绝不温柔，但是也不具有杀伤力。所有人在这一瞬间被这道强横的剑气化成的气浪推了出去，陆小青乘势脚尖一点，转了个方向从窗户飞了出去。

    陆小青胸口发闷，喉咙微甜，她知道自己应该是受了轻微的内伤，不过比起被挑断手筋或是刺中心脏，这点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骨剑在素手中重新变回古朴的灯台，她将灯台系在腰间，掐着轻身诀全速往西飞去。

    她要前往十万大山，虽然那里不比凡尘俗世来得安全，但是如果不往那里去，她也不知该去向何方了。经此一役，陆小青明白白若缺是可以信任的，既然她说过让她先行前往十万大山，随后他们也会前去，她不能离开剑门的队伍太远，一旦离得远了，只怕就再难以回来了。

    她不是没有想过孤身回到浮碧峰寻求师尊的庇护，但是她不想就这样背着一身冤枉和骂名回去。她此行下山，就是希望寻回穷奇将功折罪，如今的情况却比彼时更糟了，不仅差点被穷奇吃掉，而且又沾惹了红尘与守静牵扯不清，名声更是一落千丈。如果就这样回去，她永远也无法面对剑门里的流言蜚语，也不敢再去看师尊那双永远带着柔光和赞许的目光。

    而且玄歌也被她弄丢了，桃仙也曾叮嘱过她要好好照顾玄歌，而如今玄歌不知去向，生死不明……她不敢就这样一无所有地回到浮碧峰去寻求庇护，不是为了虚荣，而是为了心里难以欺瞒的自尊和良心。

    即便是踏遍千山万水，她也要找到玄歌，即便他不愿意回到剑门，至少要带着他的消息回去。她不能相信玄歌会抛弃他的师父，那个只剩下短暂阳寿的修心老人。或许此刻无心老人正坐在断崖的古松下，透过渺茫的云彩，思念他的弟子，但他却全然不知玄歌可能再也不会回去了。

    想到这里陆小青心里难以遏制地弥漫开了哀伤。一定要把玄歌带回去，他或许根本就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陆小青暗暗下定了决心。

    脚下的城镇开始变少，绵延的碧山铺展向天的尽头。高大的乔木招摇着宽大的叶子，还有隐藏在绿色中的点点鲜花。景色开始变得熟悉，这些草木她曾经看了百年，即便是逼着眼睛，她也能分辨出每一种植物的细微不同之处。陆小青知道，她的家乡就在不远的附近。

    她突然不可控制地开始思念家乡，那种让人想要哭泣却又并非悲伤的愁思。她想回去看看，即便很可能再难有勇气重新走出那一片小镇。她毫不犹豫地转了个方向，向群山深处飞去。

    熟悉却又陌生的山镇出现在视野尽头，陆小青心中的低落在一瞬间消失了，变成了满满的喜悦，她想起了山里的人，想到了解老板，想到了他特制的粽子，终于想到了熊大白。眼泪模糊了陆小青的视线，她用袖子胡乱擦去了眼泪。

    睁开眼看清小镇的那一瞬间，陆小青差点惊得从云中落了下来。小镇消失了，触目皆是断壁颓垣的败象，杂草长得茂盛，但是杂草和灌木长得越是欣欣向荣，这片废墟就越显得荒凉。

    陆小青几乎是从空中掉下来的，她迅速地落到了地上，穿过断墙间满是野草的街道，这里落着夕阳和她的斜影。而如今除了勉强可以辨认的旧景，再无一样能与记忆中的家乡重合。她忍不住开始回忆，就在她竭力回忆小镇模样的时候，她发现脑海中关于家乡的记忆犹如握于手中的细沙，一点一点地开始溜走，她想不起原来到底该是什么样子，关于家乡的记忆开始被眼前凄凉一点一点地取代了。

    一块折断的牌匾落在及膝的野草中，上面爬了些柔弱的藤蔓，依稀可以看见五芳的字样。陆小青拨开草丛，抬起牌匾，几只瘦小的蜥蜴从藏身处四散逃开。牌匾下是****的泥地和石头，一些喜爱阴暗的鼠妇在泥土上没头没脑地乱跑，这块破旧腐朽的牌匾显然已经成了这些小动物的栖身之所。陆小青放下牌匾，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目之所急只有疯长的野草，荒废的屋宇静谧无人。她看见有一块空地上的草明显要比其他地方茂盛许多，也高出许多。她心中隐隐约约有些猜测，更加凄凉了。

    她走到那片空地上，拨开足有半人高的野草，看见了直直插在泥土中的木碑。陆小青仔细看了看，空地上到处都插满了这样的木碑。这些木碑有高有矮，有厚有薄，有些断口干净，有些连木头也劈不直溜，显然并不是同一个人制作的。木碑上刻着字，或许当时也有人用墨水描过逝者的名字，但是这些墨水是不长久的，只消几场风雨，就能把这些墨迹洗得干干净净。木碑上的刻痕稍浅，并没有刻字，小山镇里的人大都不识字的，除了解老板。木碑上的标志都是些歪歪扭扭的简笔画，有些刻了几个圈，有些刻了方块，还有一些刻着几道竖线，大概除了亲手刻下这些画的人，没有人能弄懂到底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