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人世即邪魔
“喂！别那么匆忙赶路！”疙瘩和尚飞奔过来，真不知道他穿着这么高的长木屐，怎么还能跑这么快。 赶上阿席达卡后，疙瘩和尚自来熟般地和阿席达卡并排前行。 “呀，我并非想要你感谢我，该道谢的应该是贫僧才对。”疙瘩和尚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被卷入了村庄武士的纠纷，多亏了你我才得救。” 骑着亚克路前行的阿席达卡对于疙瘩和尚的话语仍然没有反应。 “你那时候就像鬼神一般。”疙瘩和尚却打开了话匣子。 像是感觉到什么一般，阿席达卡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刚刚那名妇女带着两名武士悄然跟在了阿席达卡他们的后面。 “你也发现了吧。”疙瘩和尚看都不用看后面的人，精通于人情世故的他自然知道那些人抱着什么鬼心思。 “别在众人面前拿出砂金啊。”疙瘩和尚叹了口气说道：“世态炎凉啊，他们或许想趁你熟睡时袭击你呢。” “跑吧。”疙瘩和尚给出了最为贴切的建议，说完他自己先跑了起来。 阿席达卡什么都没有说，但是默默地驱使亚克路跟上了疙瘩和尚。 不知道疙瘩和尚为什么能跑的这么快，阿席达卡和疙瘩和尚开始奔跑，而后面跟着的妇女和两名武士则只能看着干瞪眼。 没办法，无论是疙瘩和尚还是骑着亚克路的阿席达卡都不是他们能追上的。 快速逃离了村庄，阿席达卡仍然没有什么话语，但是心中对疙瘩和尚默默地感激着。 “小兄弟是第一次外出吧？”疙瘩和尚以长者的语气对阿席达卡劝道：“以后谨慎点吧，毕竟不是什么时候都这么好运能遇上我的。” 说着，疙瘩和尚有些无奈地说道：“实在是没办法呀，自从武士幕府和阴阳方被天皇夺权后，世间又不太平了。每个人都不怀好意，彼此坦诚相待这种事越来越只能在传说故事里听到了。” 阿席达卡仍然沉默，但是却从疙瘩和尚的话里听出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刚好我和小兄弟顺路，不如我们同行一会吧。”疙瘩和尚扛着那把巨大的红伞，一步不离地跟在了阿席达卡的身边。 同行什么的说着好听，实际上疙瘩和尚只是想找个保镖罢了，眼前的阿席达卡就是个最好的选择。 这种事阿席达卡也清楚，但也只能由着疙瘩和尚乱来了，毕竟疙瘩和尚先前为他解决了麻烦。 接下来两人都没有再发出声音，都安安静静地赶路。 很快，天色渐渐暗淡了。 两人不得不面临在郊外露宿的事实，疙瘩和尚首先发话道：“小兄弟，我们在这里暂且歇息吧。” 阿席达卡点点头，跃下亚克路，抽出弯刀开始砍下周围的枝桠，用作柴火。 “哦！好身手！”看到阿席达卡毫无阻碍地劈下树枝，疙瘩和尚不由得称赞道。 很快，阿席达卡和疙瘩和尚搭起了篝火，两人坐下开始进食。 “啊，多谢款待啊。”疙瘩和尚笑容满面地说道，阿席达卡对于疙瘩和尚这种明目张胆的蹭饭行为没有多做表示。 “味增用我的吧，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试吃。”疙瘩和尚从背后的行囊里掏出用纸包着的一块味增，加到自己的粥里开始试吃。 虽然看到疙瘩和尚吃得很开心，但是阿席达卡却仍然拒绝了疙瘩和尚的建议，主要是阿席达卡不喜欢味增的气味。 于是，疙瘩和尚开始和阿席达卡交谈起来，并表示自己能给阿席达卡一些帮助。 “哦……野猪成了邪魔神吗？”疙瘩和尚搅拌着白粥，一边确定着阿席达卡的话语。 “我是沿着足迹找到这里的，却在这里找不到踪迹了。”阿席达卡端坐着，希望疙瘩和尚能给他一些建议。 疙瘩和尚勺起一碗粥，然后才慢慢说道：“那是自然的，请看那边。” 阿席达卡顺着疙瘩和尚的视线望向了森林的那一端，那是遍地的废墟和残余的灰烬。 “之前来这里的时候，这里还是个村庄。可能是因为洪水或者泥石流……一定死了很多人吧。”疙瘩和尚解释道，虽然疙瘩和尚的话说得很隐晦，但是阿席达卡却也能知道，村庄被毁灭绝对不是因为泥石流或者洪水。 “战争使人们一个个倒下，死于疾病与饥饿，所以人间充满了怨恨的亡灵。”疙瘩和尚从行囊里再次掏出一块味增，用勺子挖了一小块，放到自己的碗里搅拌起来。 “要说邪魔的话，这世界原本便是邪魔。”疙瘩和尚的话语里充满的嘲讽，令阿席达卡分不清他说的究竟是真正的邪魔还是人为的“邪魔”。 疙瘩和尚把味增搅拌均匀后，用勺子挖起一勺粥递进了嘴里，味增粥的美味令疙瘩和尚赞不绝口：“嗯，真好吃真好吃。” 并不是说味增粥是有多么的好吃，事实上在现在这个世间，有的吃就已经不错了。就算是烂树皮和草根，只要可以吃的话，那些贫苦的人们一定也会认为这是绝世的美味的。 味增粥也是如此，习惯了贫苦生活的疙瘩和尚表示有的吃就是最大的幸福。 阿席达卡望着进食的疙瘩和尚，一联想到刚刚错杀的两个人，阿席达卡心中产生了一丝愧疚。 “我不该来这里的，还错杀了两个人。”阿席达卡虽然有些愧疚，但是毕竟杀的都是恶人。 “啊，还多亏了你救了贫僧，请把碗给我吧。先吃饭，人总是要死的，只是早晚罢了。”疙瘩和尚对于这种小事丝毫不在意，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阿席达卡把携带的红瓷碗递给疙瘩和尚，疙瘩和尚接过后有些吃惊地感叹道：“哦？这个碗很精致嘛。” 疙瘩和尚勺起粥倒入阿席达卡的碗内，一边说道：“看到你，我想到古书里面的古代居民。” “在东方的尽头，骑着赤鹿手持石镞，勇猛的虾夷一族。” 阿席达卡端着碗，望着疙瘩和尚，接着低头用筷子扒粥进食。 吃完一碗粥后，疙瘩和尚再次勺起一碗粥，一边对阿席达卡劝道：“什么事情都不如吃饭重要。呀，这是从我师傅那里听来的。” “来，你的饭，快吃吧。”疙瘩和尚放下筷子，向阿席达卡示意。 阿席达卡从怀里掏出导致野猪变成邪魔神的那个铁球，朝疙瘩和尚询问道：“你见过类似的东西吗？” 疙瘩和尚停止进食，抬起头注视着阿席达卡手上的铁球，接着用筷子直接夹住那个铁球。 “这是……”疙瘩和尚询问道。 阿席达卡回答道：“从野猪体内取出来的东西，这就是给予大野猪致命伤的东西。” 疙瘩和尚用筷子夹着铁球望了几眼，然后递还给阿席达卡，接着毫不忌讳地用夹过铁球的筷子继续扒粥吃。 过了一会，疙瘩和尚对阿席达卡说道：“从这里一直向西走，在深山中，有一片人烟罕见的茂密森林——山兽神之森。” “山兽神之森？”阿席达卡询问道。 “听说那里的野兽都很大，从太古时**始一直在那里生活着。”疙瘩和尚说完继续勺粥，原本满满一壶的粥已经开始见底了。 “但是，最近有传言说那里开始出没危险的幽灵了。”疙瘩和尚放下粥，凝重地对着阿席达卡说道。 “【持刀的幽灵】吗？”阿席达卡之前听过类似的传闻。 “据说非常危险呢，要路过的话最好还是多留意一下。”说完，疙瘩和尚又端起粥继续吃着。 阿席达卡也默默地拿起碗继续进食。 晚餐很快就结束了。阿席达卡和疙瘩和尚就在郊外席地而睡。 第二天，天还没亮，阿席达卡就默默地牵着亚克路动身前行，看似熟睡的疙瘩和尚睁开一只眼，望着远去的阿席达卡，不出所料般的说道：“果然去了……” 随即不再理会阿席达卡，缩成一团继续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