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道是无情还有情
雪映月光,微亮的素白一片与干净的重纱相连,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无尘。 尽管眼神依旧麻木,可她总算是活着,带给他的惊喜远多过诧异。 “倾鸾,你怎么过来了?”拉住广袖下冰冷的手,夏倾鸾并没有躲闪,还是听之任之仿佛没有任何主见。然而韦墨焰并不在意,要消耗多少时光岁月都无所谓,只要她有恢复的可能,便是穷尽一生他也愿意等。 “墨焰,外面风冷,先带她回房间吧。”紫袖强撑着笑容站起,宽大裙摆刻意遮挡住地上的尸体。 她怕见到血与死去的人会让红弦想起程萧白,这时候万万不能再让初见起色的人受半点刺激。 解下宽大的玄色外衫披在夏倾鸾身上,韦墨焰极为精心仔细地搀她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刚才与燕的对话她大概都听到了,那样也好,至少不用再亲口向她解释一切发生的原因,如果她有听进去应该就会明白,他从不曾欺骗于她,更没有对程萧白出手,所有事情都是息赢风设下的天罗地网,为的就是让他们相爱相杀,枯竭彼此的生命。 屋外虽冷,韦墨焰却从没有在房间里放置火盆的习惯,感受着手掌中她的指尖冰凉,冷透骨髓,只好合掌握住那双近乎寒冰的手,拉近靠在自己胸前。 那样做,她整个人也离的很近。 “看着我。” 麻木微垂的头并无反应,墨色瞳中禁不住一丝失望。她只是下意识回到自己房间,而不是跟随他的身影而来吗? 何时她才能找回心神,重新做回夏倾鸾?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回荡在房间里,雕镂轩窗外月色宁静如水,徒惹相思。 “你的房间弄脏了,今夜就在这里睡吧。”唇边凝起一抹苦笑,韦墨焰感觉自己像是在自言自语唱一出无人应和的戏。解去外衫素履,柔软的白色身影静静放在床上,细致地掖好被角后他也卧在旁边,隔着锦衾搂着无声无息的女子。 曾经几十个日夜,他都是这样陪在她身边直到天明。 烛灯未熄,借不算明亮的光线看着怀中静默之人,踏实与不安轮流在韦墨焰心中乱窜,她仍如从前一般禁锢在他身边,任谁也抢不走,可是,那并不是她,不是真正的夏倾鸾。 “要我怎样做你才肯回来?”柔声低喃,俯身深吻。 也只有趁着她了无意识的时候才能这样做,他还记得因为息少渊而争吵那次,他只是过于冲动想要吻她以证实两人之间关系,却被她用赤情割伤手掌,一直疼到心里。对她,从没有过任何亵渎之意,能这般相拥而眠几番轻吻已是足够,他不敢奢求更多。 一吻未毕,柔软却无温度的唇上竟有了反应,韦墨焰急忙撑起身凝视许久,但再没有其他异动。 幻觉吗?对她的思念已经严重到影响心智,怕是要成病了。自嘲地重新躺好,长臂仍圈于纤柳腰间,静静闭目养神。 蓦然耳边一声轻嚅。 不是幻觉!猛地睁开双眼,韦墨焰撑起手臂在她身子两侧,看到的,是低垂却有波光流动的双眸。 她醒了,从无边无际的噩梦之中回到人间。 那张清俊冷傲的脸上竟有了笑意,从心底泛上的温柔投映在夏倾鸾眼中,然后渐渐接近,埋首在她青丝零落的颈间。还有把她从噩梦中拉回来的熟悉呼唤。 “倾鸾……” 沉沦在绝望与痛苦的噩梦之中找不到出路,眼见的都是萧白倒下刹那凄然一笑,还有墨衡剑刺入他胸膛那一瞬血色艳烈。她害死世间唯一的亲人又亲手伤了最爱之人,没有理由再活下去,可他偏又用无法割舍的执念束缚囚禁着想要浴火涅槃的红色鸾鸟,不肯放手。 薄唇轻吐,却是韦墨焰无路如何也想不到的话。 “杀了我。” 不想再与复仇二字纠缠,也不想带着罪孽深重的身躯苟活于世,当断则断,他的痴恋,她承受不起。 而对这满是谎言与背叛的世间,已然绝望。 他用猜忌背叛了她的忠心,萧白用死亡背叛了她的守护,万俟皓月则用圈套背叛了她的信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分别用不同方式背叛了她,亲手将她推入难以自拔的噩梦里。 什么都没有了,她的手中只剩旷古而来的空虚与孤寂,浮生后续毫无意义。 “我不会让你死的。”那样的条件他当然不会答应,她若是死了,他又要何去何从?既然她还没有从伤痕中复苏,之后的时间只要尽心呵护就好了,总有一天她会再次立于身后,并肩昂首,笑对刀光剑影,生死不离。
穿过青丝捧着那张憔悴消瘦的容颜,第一次毫不犹豫在她清醒时深深吻落,而她无力拒绝也无心拒绝,任凭guntang的唇从鼻下移到眉间,再移到额角,耳畔,脸颊,雪颈,炎热体温似乎要把长久以来的冰冷彻底驱除。 耳病厮磨,总是越摩擦越上瘾。 指尖挑动腰封长长的系带,韦墨焰有些迷茫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他对她应该是无欲无求的,只要能两厢厮守便足够,可冥冥中总有种抓不住的飘渺之感,感觉夏倾鸾会随时消失,再也不见。如果就这样得到她是不是不会再失去?在她的身心上都刻印他的痕迹,无论天涯海角碧落黄泉,再也逃不出他的生命。 “嫁给我。” 又一次,他满怀期待。 七层阁楼上未完的问题如今重新提起,风风雨雨过后她遍体鳞伤,而他的心意从未改变。 哪怕,她已经穿过一次大红婚服,与不是他的男人走入堂中行天地拜礼。 预料之中,没有得到任何回答。身下的女子依旧沉默,两只眼睛木然盯着空无一物的上空,越过他的脸他的肩,看不清任何东西。 哀莫大于心死,现在的她甚至想要求死,怎会回答如此毫无意义的问题?韦墨焰笑自己关心则乱,竟想通过rou体的关系来确定近乎断绝的感情,愚蠢至极。 最后一吻蜻蜓点水般落在眉间,而后挥袖熄了烛灯卧回原处,依旧紧紧抱着冰冷的身体。 “等着我,倾鸾,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等着我就好。一个月内我必灭重华门为萧白报仇,之后,我会向全天下宣布我们的婚事。” 誓言太远总是湮没于时光洪流中,莫不如一句眼前许诺更为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