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两个倒霉蛋
屋内，荀公公让宫人端来温水，把药丸丢进去缓缓化开，待整杯水都变成了褐色，他才端起药水走到梁仁宗跟前，蹙眉道：“皇上，还是让老奴先试试药吧！” 梁仁宗挥了挥手，睁开眼对他说：“无妨，清风还想活命，不敢害朕！” 这话丝毫没让荀公公紧绷的神经放松，他咬住下唇，思忖半晌，不顾皇帝的命令，仰头喝了一小口药水，然后神色坚定地对梁仁宗道：“皇上再等一会儿！” 见他这样，梁仁宗欣慰地笑了笑，叹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就朕这副残躯破体，哪还用别人下药啊！” 荀公公脸色一变，忙劝慰道：“皇上只是身子骨虚了一些，李太医都说了只要好好将养，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梁仁宗被他的宽慰逗笑了：“年年太医们都拿这句话糊弄朕，朕听了十几年，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荀公公忙打蛇随棍上，继续道：“皇上你看太医说的话也没错，今年夏天皇上从洛德行宫回来时身体已好了许多，只要好好休养，很快就会好起来！这药皇上还是别吃了！” 清风道长虽没明说这药的副作用，但两人心里也有底，吃了这药只怕会加快梁仁宗的死亡。 梁仁宗扭头望向他，惆怅地说：“阿荀，你我相伴二十余载，朕知道，你是真心为朕好。但朕的身体朕知道，朕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不管怎么休养顶多再拖个三四年终是逃不过一死。泰山异象只怕……咳咳咳……” 话说到一半，他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荀公公再顾不得其他，放下水杯，跪到梁仁宗跟前替他轻轻拍打后背，直到皇帝的咳嗽平息下来，他才捂住嘴痛苦道：“皇上你别说了，老奴都知道，皇上是担心京中的局势，所以才急着回京。老奴不拦着您，您喝吧！” 语毕，双手端起放在小几上的药碗递到梁仁宗跟前。 梁仁宗接过药，明知这是要命的药，仍旧仰头一饮而尽，中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吃过药，梁仁宗把碗递给了荀公公，说起了正事：“让人盯着傅云鹏，再让人送信到京中，交给崔岩，另外派人盯着晋王府的一举一动，若有异动，立即派人来报！” 荀公公瞥了皇帝一眼，不赞同地说：“皇上，依老奴见，晋王不会如此无脑，做出这事，这定是别人栽赃晋王府的！” 梁仁宗一脸愁容，苦笑道：“朕又如何不知，但此次我们为小皇子正名的计划失败了，朕的时间不多了，若不用雷霆手段，如何能镇住这些蠢蠢欲动的野心家！” 这是要拿晋王府开刀的意思了，荀公公觉得皇上自从清醒后，整个人冷静得可怕，也一改以往的温和，行事手段变得凌厉狠辣了许多。 这对一个积威深重的帝王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一个体弱多病、君弱臣强的帝王来说只怕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变得如此快，大臣们肯定会反弹，而且晋王势大，又正值壮年，还有泰山异象加持，肯定会引得部分思想古板的老臣或是投机分子追从，到时候搞不好会引出大乱子。 荀公公想了想，还是出言劝道：“皇上，依老奴所见，此事应该徐徐图之，不宜cao之过急，免得晋王狗急跳墙！” 他只差没直说，别逼反了晋王，毕竟晋王在军中扎根十几年，威望极深，他若是反了，皇帝积弱，小皇子年幼，这大梁还不乱套。 梁仁宗长吁了一口气：“朕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朕的时间不多了，朕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儿子，朕去之前一定要替他安排好一切！你的担心朕心中有数www.shukeba.com。” 见劝不了他，荀公公只好转而问道：“皇上，清风这厮办事不利，皇上可有其他安排？” 这是在问皇帝要不要除掉清风了。 梁仁宗抬了抬眼皮，云淡风轻地说：“他不过是个死人，你又何必跟他计较。事前他信誓旦旦能替小皇子正名，结果不但把事前办砸了，而且还给朕惹了个大麻烦，朕当然留不得他！”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又改了口：“但他还有用，暂时先留他一命，等朕一去，你就让他给朕陪葬吧！” 与暂时寻到了保命符的清风道长相比，只穿了两件单衣的吴先生就混得有些惨了。 暮色降临，山上一片漆黑，他却连个去的地方都没有。而且因为去祭天，他连行礼衣物全落在了傅云鹏的房里，这会儿也不敢回去取。 他已经背叛了晋王，自然不可能再跑去跟晋王府的人挤在一块儿。而清风观又是清风道人的地盘，现在清风道人恨不得啃了他的rou，喝了他的血，哪还会照顾他，不把他撵出去都还是因为担心事情闹大。 因此，天黑后，四周一片静寂，他却只能双手抱膝，苦巴巴地坐在煮过饭余下的火堆旁取暖。 当火堆里的火星子都全熄灭后，吴先生开始觉得寒冷难忍，突然一阵山风吹来，寒风猎猎，冻得他打了个好几个喷嚏，清鼻涕也跟着流了下来。 他瑟缩着搓了搓胳膊，站起来环视四周，除了道观门口挂了两盏红灯笼，其余的地方都漆黑一片，远处的高山黑索索的，像一只大张嘴的凶猛异兽，一张嘴就能把他吞得干干净净。 左侧临时的营地中，一个个大汉粗鲁的挤在一狭窄的帐篷中，呼噜声如雷贯耳，那地方也没办法挤过去歇一晚。 想了想，他终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艰难地挪动着步伐往道观里去。 守在门口的侍卫都认识他，知道他前几天都住在道观里，跟晋王世子挤在一间屋里，自然不敢拦他。 于是，吴先生抱着胳膊就这么混进了道观里。 站在道观的交叉路口，他心中挣扎了许久，求生的**终究战胜了高傲的自尊，他顿了顿步，再抬首时，眼神中再无一丝迷茫，他头也不回地往端和公主所住的那间屋子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