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做boy太辛苦
端菜洗盆 服侍洋人 日夜劳作 工钱微薄 话说家兴，在隔了一个月，临近大雪节气，天已比较寒冷，也就是进俱乐部打工满一个月，领了工资的第二天晚上，家兴等三人，又约好在家兴家前客堂聚合。 这天丽娟姑母，也回来看看丽娟，同这‘三结义’三个孩子一起会会面。 丽娟的姑母去年先是结婚，搬到了丈夫家中去住。 过了一段时间她又回到了原来的纱厂工作。 姑母搬走后，丽娟就同蓝珍jiejie住在一起。 蓝珍jiejie上两个月结婚出嫁后，丽娟就一个人独住家兴家的后阁楼。 这些暂且不表，还是说说今晚四人会面的情况。 天还没有黑，世芳是第一个来到家兴家，她一进门，一见家兴，她就惊叫了起来：“家兴，你怎么瘦成这个样子，连眼眶也已凹了进去！” 君宝是第二个进门的，也说同家兴一个月没见，这位大哥哥，像换了一个人，都不敢认得啦！ 最后进门的是丽娟，她一看到家兴，更是大声地喊道：“家兴哥哥，你怎么瘦成这副买相，真叫我心痛！在俱乐部里怎么没有饭吃，把你饿得瘦成这个样子。怎么回事，快给我们讲讲。” 家兴把进侨民俱乐部工作，一个月的经过，详详细细地给三个人说了一遍： 这个俱乐部是罗宋人开的。 这些罗宋人，实际就是当时这个国家什么革命时，流亡出来的一些地主、贵族。这些人在SH站住脚以后，就称自己是侨民。 这些人在SH，有的事业有成，混得还不差；但不少人混得平平淡淡。 也有一部份人潦倒在SH滩，整天酗酒，手捧1磅，2磅，甚至3磅的伏特加烈性酒，套在嘴上‘吹喇叭’，喝得铭叮大醉后睡在马路上、在马路上、弄堂里发酒疯；有的还互相开起拳击，就是叫开‘鲍克兴’，双方都打得个鼻青眼肿，出足洋相。这些也就是人称之为，‘罗宋瘪三’的那一部份人。 这个俱乐部的地方，原来是外国侨民一座很大的两层楼建筑花园别墅，现在实际是一个夜总会。 在上海有点成就的人们，经常聚在这里喝茶、喝咖啡、吃大菜、打牌、聊天、谈生意、跳舞，有时还看姑娘撩动大腿的歌舞表演。 俱乐部底层是一个可以容纳百来人就餐的西餐厅，二楼是摆着十几只小圆桌的咖啡厅。 看歌舞表演是在别墅西面，临时搭建的很大的芦席棚里------ “我们不听这些。我们关心的是你在里面做什么？”丽娟截住了家兴的长篇演讲，要他讲讲他在俱乐部里做啥工作。 “我的工作是在大厨房里打杂，洗大菜盆，玻璃杯。中午、晚上，往餐厅、咖啡厅，给客人端饭菜，送咖啡、牛奶、茶水，下午冲洗厨房。” “说得再具体一点。你的生活一定很重，否则不会把你累成这个样子。”君宝用同情的语气，对家兴提出要求。 “好，我再讲得具体一点。我一早六点钟，天还没有亮之前，必须要到俱乐部，一直要做到夜里十二点才能回到家睡觉。一天要做十五、六个钟头的生活。我每天洗的碗盆，叠起来足足有我三、四个人高，还有几百只玻璃杯。这些碗盆、杯子洗好后，还要一只只用干白布擦干净。每天从厨房给客人送菜、送咖啡，虽然距离不远，但一天要走上百个来回。我这双脚已有好长时间没有洗了，因为我晚上一到家，已累得不想动了，朝小小阁楼里一钻进去，往往衣服也不脱，就呼呼的睡着了。一个礼拜休息半天，今天下午轮到我过半天幸福日子，能跟你们叹叹苦情，倒倒苦水，心里舒服了好多好多！”家兴把这些辛苦讲了讲心里要好受些。 君宝、丽娟、包括丽君姑母，三人听完家兴的叙述，都不禁咋起来了嘴。 “这生活太重、太重了，家兴哥哥真亏了你了，怎么受得了。我在纱厂里算得苦了，可你比我要苦上好几倍！”丽娟几乎要流出，同命相怜的泪水。 “丽娟，不要难过，没什么。人生从小吃点苦，锻炼一下自己，将来长大后一定会有好处。我们的两位老师临别时的赠言，不是要我们经得住艰难困苦的考验吗。”家兴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说：“丽娟，我们‘三结义’时的誓言中，不是有那么一句，叫‘有福同享，有难同挡’，现在我看可以改成‘有福同享，有苦同吃’。怎么样。”家兴很风趣地笑着说着。 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看你累成这种样子，还这样乐观，真是我们学习的好榜样，我们的好大哥！”君宝看着如此消瘦的家兴，还这样乐观，真是打心的底里佩服和崇敬。 “那一个月给你多少工钱？”丽娟的姑母一直只听不说，但见到家兴脸上有了笑容，总以为工钱不会太少，所以就开口问家兴。 不提工资倒也罢了，一提工资家兴真是一肚皮气。 家兴又回想起昨天下午领工资的那个场面，他的心情当时从沸点100度，一下子降到了冰点0度。 “李家兴。” “到。” 俱乐部里的女帐房，把一只长方形的工资袋放到家兴面前，递了一支笔给家兴，说道：“小阿弟，在这工资表上签上你的大名。” 家兴兴冲冲地接过工资表，拿起笔，把李家兴三个大字，端端正正地落在了这张工资表上。然后又从女帐房手中接过工资袋，把里面的钱币倒在手上。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领工钱，是用自己的辛勤劳动换来的报酬，心中是暖乎乎的。 家兴把倒在手中的全部钱币数了又数，连数了四遍，就问女帐房，说道：“我一个月工资全在这里，你是不是算错了，少给了？” “当然都在这里，一分钱也不少你的。” “我的大哥哥，你昨天领到的工资到底有多少？”丽娟以着急的口吻问道。 “说来你们可能不相信，我大概估算了一下，只好买八、九十斤大米。” 三个人听了都摇头，认为太少了。 这些罗宋人的心也实在太狠了一点！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 这时弄堂里正好有小贩的叫卖声： “香脆饼、苔条饼，” “香炒糯米热白果，香是香来糯是糯------” “你们看，我只管叹苦经，茶也没给大家倒一杯。外面正好卖点心的来了，现在我请客。不管怎么说，我总是第一次领到了工资，请姑母、弟弟、meimei的客是应该的。就是现在穷了一点，等以后赚了大钱，发了大财，请你们到大饭店里好好的吃一顿。”说着，家兴从口袋里摸出两枚两角银币，交给了君宝，说道：“你看着办，买什么，权就交给你了。” 君宝拿了钱，到弄堂里去买点心，丽娟起身给大家倒茶。 不一会儿，茶倒好了，点心也买回来了，四人又坐下来边喝茶，边又聊起了天。 “过去是听阿荣爷叔讲故事，现在他走了，只有听你大哥哥讲故事了。”丽娟边吃边说。 “还是讲讲你纱厂里的故事吧。” “那有什么讲头。还是讲点外国人俱乐部里的新闻来听听。”丽娟还是要家兴，讲俱乐部里的故事。 君宝很想听些，关于罗宋人的事情。 “好，我就讲点在俱乐部里，一个月来的所见所闻。” 要问接下去，说些什么事情，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