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解脱
这个会场有个地方设计的非常的好，就是有很多个出口，让人都摸不清到底人们是从哪裡离开的。 珞桐想要避开记者，自然不会在刚刚进来的地方出去，绕过迴廊，便是另一个出口。 风啸雨落。 外面此刻竟是下了大雨来，这个出口没有遮挡，此处离车子停泊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在这里出去，必会被雨溅湿。 珞桐却是没有迟疑的，依旧走到雨中。 风夹带着雨的吹来。 周边的树随风雨狂摆。 脚步渐渐的加快。 雨水打落在身上，即便浑身湿透，尤似丝毫无感。 她只想离开这个地方。 可那蓝色的晚装长裙和高跟鞋似乎成了她此刻的羁绊，让她怎麽也快不了。 一不小心，踩在自己的长裙上。 往前趺去。 有人从後紧紧的扶住了她。 珞桐身子一颤，又缓缓站稳，回身面向那人。 在雨中，两道突兀的身影站在黑夜里。 带着异样的沉默和不安。 那人迟疑了半天，还是开口的道：“……珞桐……” 珞桐没有抬眸，却是拿掉那人搀着自己的手。 就这样的站着。 风雨欲摇。 柳漠看着珞桐的神色，眉间闪过一丝不忍，但又不知从何说来，支吾了半天，才道：“那是我父母让我带Jessica四处转转，我才带了她来。” 珞桐却轻轻的讥笑了一声：“是吗？”抬眸看向柳漠，讥讽的话又从嘴里说了出来：“可我记得昨晚还有人跟我说他在美国，还要停留一段时日。”柳漠脸色突变，珞桐继续又道：“柳大公子，那讯息还在我的手机里，你还要看一下吗？” 柳漠脸色更尴，想了半天，才道：“我只是不想你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 她怎会胡思乱想 这麽多年，她从无过问过他的私生活，又怎会在意一个Jesscia 看着柳漠那闪缩的目光，珞桐心里也似乎清楚了什麽。 “其实你从未跟你父母提过我，也没有打算跟你爸妈谈我们的事，对吗？”珞桐忽地道，那声音似是虚无飘淼的滑过心头，却又萦绕在这空旷的空间里。 柳漠闻言，身子一晃，轻轻的退了半步，踏在水洼中，雨水渗湿他的裤管，他似是想要摇头，但又不知所措，珞桐看着他的表情，又扯起了一个笑容，显在雨中，尤是凄凄：“所以你爸妈才安排一些千金和你在一起，这叫什麽，富贵人家的相亲？我没猜错的话，那裴家小姐，是对你有意思，而你也没有拒绝的意思吧。” 其实她早就想到了不是吗？三年多的光阴，柳漠却从没有打算公布他们的关系，可是他身边的女伴出现了一个又一个，每次都说是他爸妈硬塞给他的，可他若是不愿的话，谁又能迫他？ 雨水顺着脸庞滑下，珞桐看着柳漠沉着眸，一声不发，她心里也不知道是什麽的滋味，她抿了抿唇，撂下了一句话：“柳大公子不必跟着我了，去陪你那位裴小姐吧。”说罢，转身就走。 柳漠回神过来，见珞桐正要离去，下思识的就想抓住她。 却被她甩开了。 柳漠愣了愣，又再追前，这次攀上了她肩，却又被甩开了。 见留不住她，柳漠不知为何也有些恼怒了，他向珞桐低声的吼了一句：“你就不能想想我吗？” 珞桐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手却是慢慢的握紧了，只有那指甲掐到掌心的痛，才能让她清醒着。 柳漠见珞桐顿下步伐，又继续语带阴沉道：“我不仅要顾你，还要顾我的父母丶我的家族丶我的事业丶我的名声。我容易吗我？” 他夹着恼意，向珞桐踏前了一步，话语一瞬的从嘴里吐出，彷佛是抑压了很久，往日的温润模样已是不见，口中的话却尤如利剑，咄咄逼人：“在这个圈子里，像我这样的人，多的是，珞桐，你只是孑身一人，而我，却是背负了整个家族！” 那昔日的低声温语，不复存在，这冰凉透顶的话，响彻在雨中，一刀一刀的插进珞桐的心里，泪已忍不住，她缓缓转身，用那淡漠的目光盯着柳漠。 未待她开口，又有一人影冲至。 “啪！” 一拳的打落柳漠的身上。 柳漠没有料到，被掼倒在地，溅起水花，嘴角破了皮，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抬眸看向打他的人。 冲至雨中的梧风已是脸色阴沉，气得肩膀都在抖着，对着柳漠道：“这是你欠她的！” 珞桐也是懵了一瞬，泪水没止，和雨水搅和在一起，愣怔的看着眼前那个为她生气的挺拔身影。 柳漠回过神来，也是恼怒了，站了起来，也不管自己的身份，向着梧风的挥掌，打回过去。 “你凭什麽管我们俩的事儿？要是真的在意，又怎会这麽多年，还是这个样子！” 梧风抿着唇，什麽都没说，也不甘示弱的打向柳漠。 珞桐怔了一瞬，已是走前拉着两人，紧张的喝道：“别打了。”可两人就是听不进她的话，扭打在一起，她一个人也拉不开两个男人，也幸亏此时人人为了避雨，都走了正门，没人走到这边来，否则的话，让别人看去，可有多难堪。 两人没打了多久，顾泽和林睿之已是追至，吓得连忙也帮着分开了两人，顾泽向二人喝道：“你们两个好歹有头有脸的人，还不快停手！要是在众目睽睽，我看你们该怎麽解释！”林睿之按着柳漠，瞪着他道：“裴家小姐快要来寻你，你也不想让她看出过什麽端倪来吧！”柳漠听罢，果真是停下了手，珞桐和顾泽趁着这个时间，赶紧拉开了梧风。 两男仍是怒目相视，胸膛起伏不停。 林睿之轻轻的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看回廊处，确定没有人看见，再扭头正色对二人道：“刚才的事，若是传了出去，会对大家造成多大的影响，你们该是知道的！”顿了顿，向柳漠道：“柳漠，我家虽与你家生意来往的多，但说实话，我和你确实没多深交，也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只是你有些话，我不认同。我们确是生来就背负着种种的责任，可是你还是有权向家里说不。家族原因，在我听来，也只是托词罢了，背后原因，怕是只有你知道了。”娇艳的容貌刹间转成正色，带着深意的目光，瞧着柳漠。 柳漠浑身一颤，低垂着眼睛，久久没语。 四周除却呼吸声和雨声外，什麽声音再也听不着。 良久，柳漠渐渐的平静下来，却又有着惊惶失措，他抬头看向珞桐，目光轻闪，有什麽东西在眸中一闪而过，轻轻的唤了一声：“珞桐……我……” “柳漠，我们分手吧。” 平淡至极的语调，彷佛是在说着一件无关痛痒的事情。 却是无由的，一瞬觉得轻松了不少。 珞桐话语刚落，就感受到身边的人的身子似是一颤，然后一道带着杂情绪的目光就落在她的身上，她没有抬头看向道目光的主人，只轻轻的抬起了眸，瞧向柳漠，是平静的，要不是她脸上仍有着一行行的泪光，柳漠都快要以为自己听错了她刚刚说的话。 他脸色刷地煞白，赶紧的道：“珞桐……我刚刚只是……” “我们都很辛苦，不是吗？”珞桐再次打断了他的话。 柳漠听罢，嘴里的话蓦然地止，僵了在那儿。 一瞬的颓败之感向他袭来。 他像是不明白珞桐这话的意思，但又好像是明白的，一幕幕的往事向他袭来，让他止住了话儿，神色怔然的看着珞桐。 珞桐微微吸了口气，泪水又是滑下，她缓缓的道：“其实你说得对，我们两个来自不同的世界，那一道道的鸿沟还是太大了，我要的很简单，而你，想要的，却太复杂了。” 复杂得让两人都太辛苦了。 柳漠的嘴唇翕合，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是无从辩驳，眉间染上萎靡，欲走上前抓住珞桐，脚步又生生的定着，双手无力的垂在一旁，惘然若失。 珞桐凝视着他好一会儿，略略敛眼，颤声又道：“其实我们都有错，错在有太多的谎言充斥在我们这段关系中，不管是你的，还是我的。” 不仅是柳漠有着谎言，她亦有。 她总是说服自己是能爱上柳漠的。 到头来，却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因为早已有个人占据了她的全部。 回到这瞬，珞桐看着什麽话都说不出来的柳漠，努力的扯起了一个微笑，道：“这下子，我们都解脱了。” “柳漠，祝你幸福。” 说罢，转身就走。 那背影走在雨中，既是潇洒，亦是沉重。 蓝色长裙飘飘，雨水点点飞溅。 柳漠的脚步动了动，终究是没有追上去，茫然的，愣怔的看着珞桐越走越远。 他知道。 那是珞桐的决然。 已是不可挽回了。 一直闭嘴不言的梧风，此刻才抬眸看向柳漠，看着他的挣扎和愣然，看着他终究没有辩驳一句，看着他茫然的站着。 那骄傲的贵公子，终于失去了往日的傲气和淡然。 梧风那黑眸瞥着柳漠，想起他刚刚那些伤人的说话，目光微虚，沉声道：“你有件事说错了。” 柳漠看向他。 梧风的眸色似乎更深，薄唇微张。 “她从不是孑身一人。” 如弦般的声音道出，却是重重的打落柳漠的心上。 他浑身一颤，更是愣愕，惊讶的看着梧风。 梧风深深的又看了柳漠一眼，才追了出去。 柳漠的身子似乎动了动，他轻轻的抬了抬手，却又无力放下。 彷佛有什麽在掐着他的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那蓝色的身影依旧清晰。 可是一切已经徒劳了。 纵使他再后悔也是枉然。 真的失去了。 再也抓不住。 身后传来裴小姐的叫唤声。 顾泽看着眼前的一切，长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天空，雨是越下越大了，连忙想着要回到屋里避雨，扭头之际，又发现林睿之也是愣着，他不禁唤了一声：“林师妹？”又拉了拉她。 林睿之没有理他，眼睛执着的盯着一个方向，尽管那人影被雨水蒙着，快要消失不见，却不曾移开目光，彷似要把那身影刻到心中。 良久，她眼波微动，轻轻一笑。 爱就是固执的把一个人的身影留在心里。 而她，终于学会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