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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明树的妥协

    他的话句句敲在我的心坎上,我被他的坦诚打动了,一个值得人尊敬的前辈,没有枯燥教条的说教,却通过讲述自己的亲身经历,让我自己做人生中的决定,我没有理由不动摇。

    我感激的对陆律师说:“谢谢你陆律师能对我讲这些,我想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那我就觉得欣慰了,人生如小马过河,水深水浅,自己趟一趟才清楚,但对晚辈说一说自己总结出的人生经验,有种赠人玫瑰手有余香的兴奋感,哈哈。”

    他爽朗的笑起来,那笑容里包含了处事不惊的淡定,我也笑了起来,笑里带着希望。

    我在考虑,是不是应该主动约沈皓轩谈一谈。

    跋涉过拥堵不堪的道路,终于到了崔连磊律师事务所的门口,和陆律师挥手告别后,我拨通明树的手机。

    “喂。”

    “喂,周律师,我是宁书啊。”

    “我知道。”他的口气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陌生。

    “我想找你谈谈。”

    “我现在没空,我正在所里接待当事人。”

    “我就在你们所门口。”

    他沉默了半晌,泄气似的说:“那你等会。”

    这是我头次来明树所在的律所,我站在路边抬起头仔细打量着,最近经常和律师打交道,对江城的律师事务所情况大体有了了解。在这个国际大都市里,每家律师事务所的体制和风格不尽相同,在涉外、专利和私募股权等领域有业务的律所,往往是律师精英云集的地方。公司制的律所不太喜欢特立独行的律师,较偏爱循规蹈矩,踏踏实实干活的那种人,通常的模式是做所里的案件,从所里领工资,而所里的案源往往是靠人脉甚广的合伙人找来的。如果律师自己在外面接案子做,那么通常要给所里交相当高的一笔费用。

    一般业外人士所指的律师事务所,是一种比较多见的模式,律师自己找案源,自己单独办案,上下班制度非常自由,严格说,没有上下班制度,你随时可以来,随时可以走。

    明树所在的律所,处在丁香路上一套一上二的门面房里,房子是主任崔连磊的私人财产,崔连磊年近六旬,在江城小有名气,但这个所的整体情况就差强人意了。与华天所相比,好比一个是得过且过的落后分子,另一个是在市场化潮流中勇往直前的进步青年,单从两个所处在的地理位置和办公用房的格局上,便能端倪出一二。

    明树已经在在这家律所待了四年,一直给崔连磊做助理,领着不多不少的工资,平平淡淡的,无功无过。我在路边上来回徘徊,思考如何向他开口谈及子佩的事,毕竟昨晚他爽约了。

    “宁书。”他站在离我几米远的地方喊我道。

    “周律师,我……”我走近他,难以启齿。

    “是关于子佩?如果你找我是因为她,那就不要再费口舌了。”他满脸倦意的望着我,“我真的很忙,对不起。”

    “周律师,难道你现在对子佩彻底不管不问了吗?你对她丝毫没有感情了吗?”

    “宁书,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周明树不是一个脚踏两只船,拖泥带水的男人,不属于我的,我绝不应该再去碰,既然过去了,就让它彻底忘却吧。”

    我咬了咬嘴唇,“你说的对,我的要求太过分了,但我希望你知道子佩怀孕了,从昨晚到现在她一直待在我那,孩子的父亲都没来接她,我今早出来忙到现在,不用我多说,你也知道,子佩她一个人是不会好好吃饭的。”

    明树不吱声了,我哀求道:“子佩一直跟我拗着,说见到你才说出事情的原委,她和我一样,都是从外地来的女孩子,父母不在身边,遇到点事情全指望着朋友。就算你不把她当朋友了,你可怜可怜她总可以吧,也可怜可怜我的心情,我只想有你的帮助,知道在子佩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剩下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不劳烦你,这样可以吗?”

    “宁书,我必须体谅小静的心情,而且我认为小静的要求是合情合理的。”

    “这样吧,明天早上我把子佩带到你所里来,七点钟可以吗?完事了我还得去报社上班。”

    “好吧”,他勉强同意了,“到所里来最好了,只当是来咨询的市民了。”

    “好薄情寡义,分手没多久,就把前女友当陌生人了,亏你上次在咖啡店跟我说那一套一套的话,我被你感动的就差哭了,没想到律师煽情起来,功力也上乘。”我对他有些恼火,轻飘飘的说:“我走了。”

    “宁书,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想,我必须要讲清楚”,他抓住我的包,较真的脾气涌上来,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宁书,对男人来说,这辈子有些女人注定是用来回忆的,我不靠近她并不代表我不爱她,我只想把我们之间的美好尘封在记忆里,我再也不想把记忆打开,把子佩和小静放在一起作比较!”

    “作比较?子佩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我朝他吼了一句,剧烈的咳起来,咳的双眼通红。

    明树见状,口气变软,“你生病了?”

    “不要紧,相比子佩现在的处境,我生点病算什么。”

    “哎”,明树急了,“我没有这么想子佩,可每当她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当时她对我三个jiejie的冷嘲热讽,而小静呢,不仅对我的jiejie们关怀备至,把她们接到江城来玩,还想着给她们买这买那。宁书,你说我周明树何德何能,让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这般对我好,我再负了人家,我还是人吗!人是最经不起比较的,但我不愿记住子佩不好的时候,我只想让自己承认,她曾是那么一个单纯可爱的女人,我耗尽了我所有的心思和热情来爱过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我怔了怔,“我明白,明天只要子佩说出实情,我就带她走。”

    回到家的时候,发现子佩蜷在沙发里熟睡,餐桌上有她吃剩下的泡面盒子,一共三个,汤汁滴滴答答撒满桌面,一片狼藉。小猫从柜子底下钻出来,扑进我的怀里,看来子佩光顾着自己吃了,没考虑到它,它饿了一整天。

    我从厨房拿出猫粮喂它,它跪坐在我的脚跟前,狼吞虎咽吃的很满足。饭饱后,它瞪大绿铮铮的眼睛盯着沙发上的客人,我随它一块望去,这个客人貌似连自己也没照顾好,拖鞋踢的东一只西一只,盖在身上的毛毯拖到了地上,沙发上的布垫子贴着夹缝揉成一团,从毛毯下伸出的一只脚,袜子半穿半悬着。

    我走过去帮她揶好毯子,她醒了,睁眼瞧了我半天。

    “我把你吵醒了?”

    “现在几点了?”她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爬起来,依靠在沙发上。

    “五点钟了。”

    “我睡了这么长时间了,从一点钟睡到现在,怀孕了真麻烦,怎么睡都是困,我快成猪了。”

    “能吃能睡对宝宝发育好,饿了吗,我来叫外卖,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她仰头张开嘴冥想了一会,“我想吃明树做的菜。”

    “别逗了子佩,你瞎说什么呢。”

    “我真的想吃他做的菜,糖醋小排,尖椒牛柳,想到我的口水就快流下来了。”

    我沉默着收拾餐桌上的垃圾,装作没有听见。

    “宁书。”

    “嗯。”

    “我刚才梦到明树了,梦到以前他对我的好,感动的一塌糊涂,你说我之前怎么就没感觉呢。”

    “泡在蜜罐子里的人,有几个品的出蜂蜜的甜,等尝过莲心的苦,才知道原来的幸福,但这个世上没有后悔药吃。”

    “你说的对,所以我要把握住最后的机会,你今天见到明树了吗?”

    “见到了。”

    “啊!”她兴奋的光脚飞过来,拽住我的胳膊焦急的问:“他说什么了?他说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真想泼她一头冷水,让她清醒意识到目前的情况,现在是白天,别做白日梦了。但一想到她有孕在身,把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他说我们明天早上到所里找他。”

    “什么!他竟要我主动去找他!”她失望的瘫软在椅子里,呢喃着说:“明树变了,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我转念一想,开口道:“你先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的那位有钱的男朋友呢,他怎么不来接你,你怀着他的骨rou,怎么,他不心疼啊?”

    子佩捂起耳朵哇哇乱叫,“不要听,不要听,我来投奔你就知道会这样,刨根问底的干嘛,就不能让我清静清静。”

    “好,好,我不问了。”

    “千万别问了!我要认真想一下和明树见面的事。”

    我顾左右而言他,“小区旁边新开了一家拉面店,里面的凉拌牛rou和炒饭不错,要不要叫一份?”

    她完全忽略了我的问题,投入在自己的幻想里,幽幽的答非所问道:“宁书,你说小静是不是比我年轻,比我更漂亮?”

    我无力的瞥她一眼,“rou夹馍吃吗?炒白菜还是番茄炒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