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吴三桂
李啸让士兵打开堡门,将在外面等候的一拔人马迎进。 走在最前的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将领,牵一匹雄壮的青骢大马,大笑着向李啸迎面走来。 此人身穿一套华贵的细锻山纹甲,头戴精铁八瓣红缨明盔,腰系墨玉青花锃带,下穿青犀皮裹甲直缝战靴,披一件暗纹织花红绸披风。在火把的照耀下,可以看清他那白晳英俊的脸上,额骨丰隆,耳廓鲜明,浓黑入鬓的双眉下,一双亮如秋水般的丹凤眼,配上他高挺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真是好一个雄俊勇武,姿容俊美的青年公子! 见得如此美少年,李啸心下不由得暗叹:“此人应该就是吴三桂了,明人野史中所说,白晳通侯最少年,古人诚不余欺也。” 吴三桂的著名历史,后人皆知,李啸当然也对他那段不光彩的历史颇为了解。只是,自从自已来到这个明末世界,这些人的命运,也会与原来有所不同吧。如果硬要把现在与自已同龄,刚刚当上游击将军的青年吴三桂,超越现状地当成已引清兵入关的满清平西王来看待,那未免犯了形而上学的可笑错误。 “总旗,这位便是辽东军前锋游击,吴三桂大人。” 李啸正欲对其行见上之礼,吴三桂连忙快走一步,笑意盈盈地将其扶起:“免礼,免礼,我等深夜叨扰,还望李总旗多多见谅。” 李啸大笑拱手回道:“游击将军此话,说得李某甚是惶愧,将军前来蔽堡,使我处蓬荜生辉啊,我等欢喜无尽,何来叨扰之说。” 吴三桂脸上的笑容更显亲切,他亲热地拍拍李啸肩膀,然后转头对后面之人说道:“之菡,来,见过李总旗。” 一声银铃般的轻笑拂过李啸的耳朵,紧接着,一张俏丽英气的美丽脸庞出现在李啸面前。 “我叫吴之菡,长白是我二哥,唉,你就是那个救了郑隆芳和姚文昌的李啸吧。”这个大胆行至李啸面前的女子,调皮地向李啸拱了拱手。 这是个身材高挑,酥胸高耸,蛮腰纤然,腰系一把纤长骑刀,身着一身细鳞甲紧身骑装的女子。她未戴头盔,裹着红艳的一领扎头巾,却更显英姿飒爽,别有风情。她那瓜子型俏丽的脸蛋上,脂粉未著,却更显肤白如玉,两弯柳眉之下,是一双饱含骄矜之态的明丽双眸,与吴三桂相似的高挺鼻梁下,是那丰满润泽的双唇,诱人双唇之下,是莹润如玉的洁白下巴。李啸注意到,这个女孩脸上,是一脸细密的香汗,在火把映照下,闪着让人心旆动摇的淡淡金黄。 李啸能明显感觉到自已那颗年轻而健壮的心脏在激烈地跳动。 为什么自已会有这样的感觉? 见到年轻的总旗官对自已怔然而视,吴之菡掩嘴轻笑,露出亮洁莹润的美丽玉牙。 “之菡,怎么总是直呼各位大人名讳呢?不可如此。”吴三桂在一旁轻声责怪道。 “哼,人家李总旗都没说什么,就你管得多。”吴之菡斜了吴三桂一眼,轻声嗔道。 “吴将军,不必苟责令妹,她毕竟年轻呢,各位一路辛苦,请随我一起入帐再聊。”李啸脸上是毫不介意的微笑,伸手作了个请势。 一行人随李啸来到中军帐前,吴三桂作了个手势,让跟随自已的那些骑兵留在帐外守侯,只让meimei吴之菡和他自已跟随着李啸进入帐中坐下。 几人闲聊,李啸方得知为何吴三桂会深夜至此。 原来这段时间,全部明军都在登州围城,只等水师从北面作好合围之势后,方一举对登州进行攻击。只是这样日复一日的枯燥围城,让跟随吴三桂前来登州的吴之菡顿感百无聊赖,遂央求吴三桂带其去龙山打猎。吴三桂多次以军务在身,岂可擅离拒绝,怎奈吴之菡反复央求,无奈之际,只得答应。故今日带着妹子和一些亲随骑兵前往龙山行猎,因追逐猎物,不觉错过了日头,一行人乘夜色而归,因皆不熟路径,没有找到北向回归军营之路,却误打误撞地转头向东,来到了李啸的高龙堡。见此处城墙上四处张挂灯笼,吴三桂方想到前几日副总兵刘泽清已派安东卫总旗官来此守卫,故连忙行到堡前,以求借宿一晚。 “哈哈,各位到此,确是缘份啊,李某得识吴将军与令妹,何其幸甚!两位稍坐,待李啸现去安排酒食,与诸位边吃边聊。”李啸笑着起身,便欲向帐外唤人。 吴三桂起身摆手制止李啸道:“李总旗,此刻众军皆已歇息,我等就不必打扰他们了,不如将我等所获之猎物,就地烤食,佐酒而聊,亦是极好。” 李啸尚未回答,一旁的吴之菡已是拍手欢笑:“二哥此议极好,我这就去把那头我射到的最大的肥鹿带过来帐中烤食,让你们好好尝尝我的手艺!唉,李啸,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取酒和调料来呀。” 李啸与吴三桂相视大笑,在吴三桂的摇头中,李啸笑着出帐取酒,吴之菡亦随着他出帐,跑到自已的马前,取下那头硕大的肥鹿,便欢笑着倒提鹿腿一路小跑复入帐中。 此时吴三桂亦已出帐,让那些在帐外守卫冻得直跺脚的亲随骑兵们,将其他所获之猎物在帐外烤食。他的安排让亲随骑兵们个个一脸喜色,立刻开始架火烧柴烤食不提。 李啸命人同样送了些水酒与调料给那些亲随骑兵后,便提着一大壶酒、三个大酒杯与一大包各色油盐酱料复入帐中,微笑着交给了喜孜孜迎上来的吴之菡。 已脱去骑装,解下长刀的吴之菡一身紧身便服,身姿更显矫健妖娆,一脸汗水的她用一根硬直木棍穿过已剥皮刨去脏腑下水的鹿身,放在那已熊熊燃起的火堆上的木架上,一边细心地翻转烤制,一边用随身的锋利小刀给鹿身割开一道道深缝,细心而均匀地给鹿身抹上调料,很快,原本暗红色的鹿rou在火焰的舔舐下,滋滋地冒起油烟,慢慢地变成了诱人的金黄,那烤熟鹿rou的诱人香味顿时在整个帐中四处弥漫,闻之垂涎。 离火堆稍远处,吴三桂亦脱了盔甲,与一旁的李啸一样,身穿便服,与李啸盘腿围坐在火堆旁聊天。 两人都感觉这种方式的闲聊,让彼此距离拉近了许多,谈话也变得越发自然而随意。 “李啸,对于现在局势,你有什么看法。”吴三桂以一种不经意的语气问李啸道。 “吴公子,朝廷不是说了大局已定,叛贼旋灭在即么?”李啸脸色平静地回答。不知不觉中,他对吴三桂的称呼已变成吴公子,这却让两人都感觉到彼此的关系更热络了一些。 “咳,你我之间,何必说此官面之话,今日你我定要畅所欲言,不必如此拘谨。”吴三桂脸露不满之色责怪道。 “那吴公子认为局势会如何发展呢?”李啸目光直盯着吴三桂的双眼,又把皮球踢回给了他。 吴三桂低头沉吟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抬头说道:“我看,孔贼等未必会如此顺当地束手就擒,若作困兽之斗,朝廷未必可竟得全功。“ “吴公子之见,与某之意深合,然我更忧虑那孔有德非但不得彻底剿灭,更有可能窜逃入海,最终投入鞑子怀抱,此才是深为可忧之处啊。”李啸眼神中显出一丝黯然,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三桂脸上亦蒙上一层灰色,李啸这段话让他深有感触,只是他在心里却不能接受李啸如此悲观的论调,毕竟李啸说这段话,是凭着他作为穿越者的优势,才能说得出来的局势最终判断,而这是眼下的青年吴三桂所绝对不会理解的。毕竟在吴三桂看来,朝廷的4万大军已经牢牢地将登州铁壁合围,北面出海口亦有大明水师封锁,孔贼虽会作困兽之斗,还会让大明朝再受流血战乱之痛,但最终还是会全部消灭的。 只是包括他吴三桂在内,上自崇祯皇帝,下至普通士卒,都恐怕不会想到,即将发生的现实会比想象更荒谬。 吴三桂摸了摸鼻子上那道淡淡的不起眼的疤痕,他这个微小的动作,没有逃过李啸敏锐的目光,知道他不想再就这个话题就下去了。 史载,他这道疤痕,是他年少时,冲阵救父时被后金兵所砍所致,幸得他年轻恢复得快,疤痕也不太明显。后来,吴三桂言语不合或不耐烦之际,便会自扪其鼻,这个习惯一直延续到他死去,这也几乎成了他的朋友与部下判断他心情的晴雨表。 吴三桂叉开话题,笑着说道:“我等微末之人,说之再多亦是无益。只盼天命眷顾,皇上洪福,让叛贼早灭,山东早定吧。” 李啸脸上亦是露出苦笑神情,摇了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李啸看得出来,在表面谈笑风生的吴三桂心中,其中却有无尽的苦涩与难过。 去年大凌河一战,他的父亲吴襄兵败逃回,崇祯皇帝大怒,正欲斩之,幸得大太监高起潜极力劝谏,方打消圣怒,只是投入狱中了事。而自已为了报高起潜之恩,同时也是为了博得更好的个人前程,拜了时任剿贼监军的高起潜为义父。并积极跟随他前来山东,参加这次的镇压叛军的征战,以期通过自已的英勇表现,打动上面的皇帝与官员,最终得以让父亲早日出狱。 这些事情,吴三桂永远不会对李啸说出来,只是他不知道,读过历史的李啸其实早对这些事情了如指掌。当然,吴三桂不谈,李啸也绝不会说一个字。 随着谈话的深入,吴三桂对这个同样英俊雄健的年轻总旗官越发欣赏,他发现李啸这人虽言语不多,但看问题每每有独到深入之处,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可能比自已更透彻而明白。 吴之菡银铃般的声音响起:“哇,终于熟了,二哥,李啸,都来吃吧。” 温暖的火堆旁,三人席地而坐,一起就着水酒,大吃烤得滋滋冒油外焦内嫩的肥美鹿rou,彼此谈笑,言语晏晏。 随着彼此的交谈渐近,尽管吴之菡对李啸依然言语不恭,但李啸发现她在望向自已的眼神中,其中的傲气似渐渐消失,而取而代之是一种亲近而欣赏的神色。 是夜,三人尽欢而散。随后,李啸给他们专门安排了房间入睡。 “二哥,你觉得李啸这人如何?”告别李啸后,在一起走近休息的房间前,吴之菡搂着吴三桂的胳膊撒娇地问道。 “此人英武豪迈,见识非凡,绝非池中之物。”一脸深思状的吴三桂缓缓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