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李斯高论
这人有些阴沉！这是韩震见到李斯时候的第一印象。 眼前的人三十来岁左右，黑布长衫，蓄着三寸来长的胡须，头发向上竖起，标准的士大夫形象，只是面部显得阴鸷，略一看，就是喜欢耍弄权谋的人。“好一个大才，只可惜心态不太好！”韩震撇撇嘴，兀自只是立着，也不再看身前的人。 “下臣李斯，拜见秦王！”李斯躬身行礼。 秦王第一眼看到李斯的时候，也觉得一阵阵不舒服，要不是因为此人是韩震所荐，说不定李斯现在已经被赶出去了，只是此时不好多说，于是挥挥袖子：“免礼！”想了想，又接着道：“日前寡人与诸位卿家商定，于几日之后，要驱逐六国宾客，看看你身边的少年人，就是他，说你对此事有自己的想法，你可否说说看？” 韩震低着头，咂咂嘴，只是暗笑，自己可没说过这些话，此时竟然被秦王按在自己身上，有点意思！ 李斯被秦王的话震了一下，这高位待高才的秦国竟然要驱逐六国宾客？同时有些疑惑，身边的少年可能就是十多岁的年纪吧？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事？当下却不敢失礼，要先想办法留在秦国才好，于是对秦王拱拱手，又向一旁的韩震欠欠身，答道：“下臣对此事确实有想法，小先生既有高论，可否先说来一观？” “当然可以！”韩震笑笑，心下暗叹李斯聪明，自己之前说的话可都是史书上李斯说过的，要是现在说的重复了，那秦王定要生疑啊，当下将自己之前说过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围的文武官员都有些期待，这李斯看起来也算相貌堂堂，除了显得有些阴气，说话有理有据，一点都不失礼，殊为难得啊！ “小先生高论，确实让在下耳目一新！”李斯赞了一句，又接着说自己的想法：“下臣这里还有一些论调，还请王上与诸公静听！” 见众人都屏息做倾听状，李斯笑笑，开口说出自己的观点：“王上罗织昆山美玉，宫中多藏随侯之珠，库中有和氏之璧，身着珠饰之衣，腰配太阿之剑，胯下有北地之骏马，都是王上喜好的东西，而它们无一是秦国自产的，这是为什么呢？因为珠玉之美，锦衣之饰，明驷之俊，是没有地域之论的。” 李斯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主要是因为台词被韩震抢了不少，说起来也不是那么气势宏大，只见他接着分析道：“又有郑卫舞女，为王上所喜爱，江南的金箔，才会成为王上宫廷的饰物，西蜀的丹青，也不会充斥王上的宫闱，诸此种种，都为王上所喜好，而他们却只是器物而已，若王上重视玩物，却驱逐他国客卿，这可不是重视民众的为君之道啊！长此以往，这也将是王上征服诸侯，驾驭天下的一大弊端啊！” “况，下臣听闻，田地广阔就会有粮食多，国家大则人口多，武器精良则士兵敢战；又如，高山不惧寸土而成巍峨，江海不弃涓流而得深邃，有成王之志的君主，才知道重视人的力量，才能彰显他的德行cao守，才能万世流芳啊！” 李斯貌似说完了，停在那里，低着头不说话了，大殿内静得可怕，众人似乎都在思考着什么，秦王坐在廷上，看着桌案，怔怔的发呆，不知在想些什么，文武班中，就只有吕不韦和蔡泽的面色还算正常，其他人，不是被震惊，就是在思考，一时间，整个大殿，竟然，没人说话了。 李斯面色如常，韩震也没什么表现，在他看来，这都是预先就知道会发生的事儿，没什么奇怪的。 “王上！王上！”赵高见秦王在发呆，赶紧走过去，轻轻拍了拍秦王的肩膀。 “哦！唔……”秦王回过神来，有些兴奋的看着廷下两人，开口道：“让诸卿见笑了，寡人失态了，李先生说的很好，完全就是切中要害，今日若无两位力劝之功，那我大秦危矣！”秦王有些后怕，在他之前看来，失去几个外来客卿不算什么，要是需要人才，大秦多得是，既然他们要来大秦捣乱，那就都赶走吧！ 而此时经过韩震和李斯的话，他有些醒悟了，若是自己真的将六国宾客驱逐出去，那可就是犯了大错，人才流失就不说了，以后都没人再敢到大秦来，这就麻烦了。 秦王想到这一层，连忙走下台阶，对着李斯深深鞠了一躬，又站直身子：“寡人欲拜李先生为上卿，不知李先生可愿留在秦国，为我大秦一东方六国的火炬，添上一把火焰！” 李斯虽然稳重，却也被眼前秦王的大礼吓到了，赶忙回礼，面上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蒙王上看重，又幸得韩小先生举荐，不才李斯愿意为王上之肱骨，为大秦尽心尽力，只是这上卿一位……” “李斯，你莫不是嫌这官位小了……”吕不韦在一旁看着有些恼火，这人怎么这么不识进退？ “李先生……您……”秦王有些犹疑，人才他当然不想失去，可是除了上卿，那可就是吕不韦的位置了，这个自己也不好突兀的做出决定啊！ “王上！吕大人，您二位都误解了！”韩震在一旁开口，看着依旧稳重的李斯，韩震笑笑：“李先生是觉得这官位高了，不合适他一个新来的人！若开先例，对以后来投贤人的安排不好。” 李斯有些意外，这少年竟然连这都知道？看样子他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啊！当下也赶紧解释：“下臣之意，正如韩小先生所说，李斯不才，不敢担此大任！” “是这样啊！”秦王舒了口气，他可是被惊到了，要是这李斯要丞相之位，自己是给还是不给？左相是吕不韦，右相是冯去疾，都是老臣，虽说吕不韦有些贪权恋栈，但最近看来，似乎和自己渊源不浅，也不太好办。 “李卿不必谦虚！这位置，李卿绝对能胜任，就请莫要再推辞了！”秦王拉着李斯的手，很是亲热的劝他，希望他不要再推脱。韩震撇撇嘴，秦王发现了治世能臣，竟然把自己撇在一边了，那上卿是客卿中地位最高的，在朝可以排班列席，在野有一国之相的待遇，可是很高的职位了，“李斯好福气啊！”韩震在心里叨咕。 “下臣，那下臣便斗胆了，这上卿一位，下臣承下了，今后，定为大秦国事尽心尽力，分君之劳！”李斯见秦王坚持，脸上露出几分喜色，继而接下了这上卿之位。 “好好好……”秦王开怀大笑：“我大秦今日又得一人才啊！” “王上！是两位！”赵高低着头在一旁提醒。 “噢对！还有韩卿，还望韩卿莫要见怪！”秦王回过神来，发现韩震被自己撇在一边了，难得表现出一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