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难堪

    虽然那绿豆糕很诱人，但妙音还是没有吃，哪怕银杏用银针试过了。

    “娘娘，您真的不吃苏娘子送来的点心吗？奴不相信苏娘子会在点心里头做手脚。”银杏一边把手里的银针收起一边道。

    妙音道：“我自然相信苏娘子的东西没有不妥，但是谨慎一些的好。银针是可以试毒，但有些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这些点心你拿出去先让猫吃，若猫吃了无恙你们就分了。”

    旋即，银杏便端着托盘到了外头。

    小宗硕喜欢猫，故此陶然居里就养了一只黑白相间的小猫。

    银杏让小猫咪吃了一块绿豆糕，再三确认小猫咪无恙后她就把点心跟几个比较要好的侍女一起分了。

    她们几个分点心的时候恰好被从外头进来的赵元佑看到了。

    见到妙音后赵元佑不禁笑道：“适才我看到银杏和谷雨落雨她们几个在分点心吃，你这儿的丫头啊日子过的可比主子还滋润呢。”

    妙音道：“适才苏娘子过来了，她做了绿豆糕给我吃，那会儿白苏正在厨房给我做呢，故此我就把苏娘子给的点心让银杏拿着去跟别人分了。苏娘子今天一碗汤明天一盒点心的，可真是用心了。”

    赵元佑恩了一声，吃了口茶后才道：“她愿意用心就随她去，只要别做别闹就行。看你气色比昨日好了不少，再过两天就无恙了，天暖和了就出去逛逛。”

    妙音微微颔首：“紫苏给我开的方子比太医院开的要有效甚多，紫苏若不是女儿身就好了，以她的医术完全能在太医院站一席之地。”

    面对妙音对紫苏无能进入太医院的遗憾赵元佑却不以为然；“你也不必替紫苏不能进入太医院而遗憾，能青史留名的医者没有几个是出身太医院的。紫苏的医术如今跟云子挽不分伯仲了，假以时日她则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世道对女子太多不公，紫苏就算是医道再高因为她是女子也很难青史留名，若干年后人们只会记得妙手回春的面具医者木长青，谁会记得云紫苏呢？”古往今来没有一位女医者留下名字，自然不是没有女中医者，只是因为这世道是男人所主宰的。

    男人们自然不希望女子太出类拔萃了，故此对女子行医各种限制，纵然有天赋异禀的女医者也会被雪藏。

    若紫苏不是碰到了妙音这个有远见的主子她的天分她的志向也就被埋没掉了。

    紫苏自嫁给云辞后就随了夫姓，完全摒弃了自己最初的姓氏。

    看到妙音为紫苏各种鸣不平赵元佑完全能理解她，懂她：“咱们无法改变这个世道，不过紫苏能在生生堂坐诊施展自己的才能，她已经比很多女子幸运了，你觉得呢？”

    “那到也是，也许我要求的太多了，我太贪心了，我还是希望紫苏能成为载入史册的女医，我知道这条路任重而道远，但我愿意帮紫苏到最后一步。”妙音郑重其事道。

    至于如何帮紫苏成为载入史册的女医者眼下妙音还没有想好，但她相信只要自己认真筹谋，紫苏足够争气，那终有一日梦想就会照进现实。

    赵元佑虽然觉得妙音的想法不太好实现，但他不去打击对方的积极性。

    每每妙音想要去做一件事，实现一个目标时眼睛都变得格外明亮，整个人都闪闪发光。

    哪怕是妙音身体还未痊愈赵元佑也没有去别处留宿。

    妙音身子虚弱的很赵元佑自然不可能奈何她，俩人躺在一个被窝里头亲亲热热的说说话也是好的。

    次日一早赵元佑如期去上朝。

    今日朝上主要议的是要去北边辽国送岁币以及贺正旦的使臣。

    每年十月末或十一月初宋这边就开始准备去辽国送岁币以及贺即将到来的新年的相关事宜了，使臣要去两波儿。

    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因为身体不适许久不曾上朝的平阳侯潘瑞麟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走上了大殿。

    今上看到平阳侯朝自己行君臣大礼他忙让身边的内侍藜芦下去把老爷子给搀扶起来，接着给老侯爷赐座：“平阳侯，朕知你身体不好，故此免了你的所有朝会，你今日拖着病体上朝莫不是有要紧事？”

    这平阳侯已经七十来岁了，须发皆白，满脸病容，包裹在朝服下的身体仿佛一阵小风就能吹跑。

    这平阳侯是先皇真宗原配潘皇后的堂弟，他的叔父也就是潘皇后的父亲那可是大名鼎鼎的潘美。

    潘美跟秦皇后的祖父，以及今上原配郭皇后的祖父那都是大宋开国元勋，追随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东征西讨的。

    潘美当年独立灭掉了南汉小朝廷，接着追随秦皇后的祖父秦老将军灭了南唐。

    潘瑞麟是潘老将军的亲侄子，曾经追随他一起在太宗年间征伐过辽国，先皇真宗年间也曾杀过契丹人，宋辽签订了《澶渊之盟》后潘瑞麟便驻守西北，抵御西夏。

    刘太后执政时潘瑞安就被封侯，十多年前他才从地方调回京来，指掌过一段时间的仅为哦军，身体愈后他才回家享福，也就是三六九大朝会才会上朝。

    得知潘瑞麟生了重病后今上曾打发身边的内侍过府探望，特意下恩旨平阳侯病愈前不必参加任何朝会。

    这期间潘瑞麟的确没有参加任何朝会，而且他的身子骨也是每况愈下，眼看就要吹灯拔蜡了。

    面对今上的询问未开口前潘瑞麟老泪纵横：“官家，请为老臣作主，老臣次子潘定邦是为打党项狗死在了三川口之战上，他留下了唯一一根独苗苗潘群延续香火，没想到他唯一的儿子如今也死了，他若是死于沙场死于疾病那也就罢了，可他偏僻是被人给打死的。”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后老侯爷开始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脸色也变得越发难看起来。

    好像一口气上不来老侯爷就一命呜呼了，今上忙命人传太医。

    等老侯爷缓过劲儿来后今上忙语带关切的询问：“老爱卿，你适才说你的孙子潘群是被人打死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平阳侯的次子潘定邦当年在西北军中任职，宋夏战争爆发后他同其他将士那般积极应战，跟李元昊率领的党项兵展开激烈厮杀。

    由于宋这边的决策失误以及李元昊的狡黠最终导致三川口之战宋军一败涂地，尸横遍野。

    潘定邦就死在三川口。

    那时他的儿子潘群才不满三岁，而那也是潘定邦唯一的孙子。

    正因为如此潘群才被整个平阳侯府看的很重。

    眼下潘群早就弱冠了，虽文不成武不就的，但还是靠着恩荫在京谋了个官职不高的官职，早就娶妻生子。

    这下所有人都明白了感情平阳侯是拖着病体上殿告御状的啊！

    能让老侯爷上殿来告状，看来潘群之死没那么简单了。

    彻底缓过劲儿来平阳侯才又开口；“启奏官家，老臣的孙儿潘群是被东平伯的侄子李如松给打死的，他们二人就是为争一个军妓发生了动了手，李如松就把潘群给打死了。老臣恳请官家为我孙儿潘群作主。”

    说着老侯爷就起身然后朝今上重重的叩首。

    此刻殿内的气氛已然变得有些微妙了。

    谁人不知东平伯是李淑妃的娘家兄长，他的侄子自然就是李淑妃的娘家侄子，也就是当今太子的表兄弟了。

    虽然太子赵元佑已经过到秦皇后名下成了正经八百的嫡子，但是血缘上他和李淑妃以及李淑妃的母家的关系是剪不断的。

    既然东平伯的侄子打死了潘群那上衙门告去好了，可老平阳侯非得拖着行将就木的身体老大殿上告御状，显然是要来给太子难堪的。

    今日不是三六九大朝会，故此东平伯没有上朝。

    虽然太子赵元佑的脸色平静如常，可他的心已经波澜起伏了。

    今上得知平阳侯的孙子潘群是因为跟李淑妃的侄子李如松发生了纠纷而丢了性命后他很自然的朝太子这边瞥了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很快他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接着今上就宽慰起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老平阳侯，然后命人搀平阳侯下殿去，并且承诺会还潘群一个公道。

    李淑妃在晋位后她的母家兄长李永明便被封为东平伯。

    李淑妃母家有一兄一弟，只有大兄李永明被封了伯爵，二弟李永存没有被封爵，领了个闲职。

    李永存膝下就只有李如松这么一个儿子，其余都是女儿，故此李如松才被娇养成了纨绔子弟。

    李如松靠着姑母李淑妃的关系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的，仗着关系特殊，故此飞扬跋扈，而且时常出入烟花柳巷。

    李如松和同样纨绔的潘群本无交集，然几日前因为争夺一个美貌的歌妓一言不合就动了手，李如松失手把潘群给打倒在地，好巧不巧潘群的脑袋撞到了柱子上，当场就呜呼哀哉了。

    李家打算跟平阳侯府私下和解的，万万没想到平阳侯会带病上殿告御状。

    平阳侯此举不仅仅是把李淑妃的母家推向了风口浪尖，也等于是狠狠给了东宫太子脸上忽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