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病来如山
卢文锦交握的双手隐在宽大衣袖里,手指互相揪紧到变得青白。 侯爷这是在告诉她,这泠月娆从此之后是他在乎的女儿,她擅欺不得。 她很想装作没有听懂自己丈夫的话,可善解人意和懂得进退,是她能坚守在这泠府,并最后得到定国侯夫人这位子的不二法则,所以,她必须听懂。 “既是身体不适,理应让大夫看看再服药才稳妥。白嬷嬷,你在侯府的时日也不短,怎地如此鲁莽?” 两句话,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这绝非她本意,但又不得不是这个意思。 定国侯夫人,始终是有个“定国侯”的前缀,才能有她这个夫人。 白嬷嬷没有揭穿卢文锦,颔首称是,“夫人说的是。”她直起身子,“夫人,昨日侯爷应承了小姐搬回清雅小筑,吩咐我向您讨人去打扫。” 卢文锦心里一个突跳。 竟是要搬回清雅小筑吗?那个让她好几年梦魇的地方。 这泠月娆昨日闹了那么多,弄得燕儿对她恨之入骨,连瑶儿都提醒自己要小心提防于她,却只是要搬去那个远离内府的地方? 她面露诧异想泠正业求证。 泠正业点头,“是我允的。她刚有起色,便让她在那里休养吧,你拨几个丫头给她用。” 卢文锦怎么都想不通泠月娆这是为什么,但一听要她拨人也是愿意的,安插了眼线过去,她也好摸摸底。 可正当她要应下的时候,一直垂首躬身在那儿站着的白嬷嬷却又开口了。 “侯爷,奴婢出门前小姐特地交代要跟侯爷说这事。小姐说,清雅小筑地方不大,无需那么多人打理伺候,但她还是想请侯爷恩准把白冬梅拨给她。” “哦?”泠正业问道,“她依然想要冬梅过去吗?” “是,”白嬷嬷又道,“小姐说,冬梅虽然身子不好,但好歹是夫人带来泠家的,过去了,也好跟她聊聊夫人以往在本家的事情。” 这里说的夫人,指的是泠月娆的生母江清雅。 泠正业想了片刻,“罢了,既然她坚持,就让冬梅回去吧。你速速去请了林大夫看看她,莫要耽误了病情。” “是。” 白嬷嬷始终没有抬头,就这样朝后退到门边然后出去了。 临出门口,就听到泠正业在训卢文锦没有好好教导泠燕,差点害死异母meimei云云,还说到什么荷包。 她难掩心中兴奋,加快了脚步往医馆去。 真的被小小姐料中了! 小小姐让她过来再请侯爷拨冬梅过去,说侯爷今日会改变主意,结果侯爷就真的改变主意了。 这小小姐虽然还是原来的样子,可是又感觉里里外外都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小小姐,聪明自信到……让她觉得可怕,却又,忍不住兴奋激动! 若是她母亲还在世的话,看到她如今这模样,定会欣慰! 白嬷嬷一向动作不慢,去侯府医馆里请了府里的林大夫之后,一路催着他赶快去小院里看月娆。 月娆病得不轻。 晚上她就觉得浑身难受,像是睡了又像是清醒着,总是昏昏沉沉的。到了清晨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高高低低地,辰时之后,就开始持续地高烧,浑身guntang。 虽然烧得厉害,意识也不甚清楚,但她还是拼命压榨了自己残存的一点清醒意识,赶着白嬷嬷去见泠正业之前吩咐了她如何说。 她赌泠正业见到荷包之后会明白她昨天搞那么多热闹事情的真正原因,赌他会为了她那点小聪明护着她,改变主意把冬梅拨给她。 但比起这个,她还赌了个更大的,就是太子是否会把那荷包送过来。 他看着是个老好人很弱,可昨日下午单独提点她时候的样子,那种看不懂的感觉又来了。于是她决定赌,赌他愿不愿意一起玩儿一场。 然后,她赌赢了! “林大夫,小姐是不是烧糊涂了啊?怎么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又笑的?” 云心一手拿布巾给月娆脑门上擦汗,一手抹着眼角怎么都忍不住的眼泪。 “这样烧下去,会不会把小姐的脑袋给烧坏啊?” 她一想到小姐有可能变回原来那个呆傻的样子,那眼泪就哗哗地直往下流。 “胡说什么呢!”白嬷嬷一边给正在写方子的林大夫磨墨,一边喝斥,“你还不去生火,我一会儿就去领药回来。”
“哎!” 云心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给小姐掖了掖被子便急冲冲跑去外头简陋的小厨房。她们向来都是自己生火煮饭的,大厨房根本不愿意给她们做饭烧水。 林大夫这会儿也正好写好了方子,交给了白嬷嬷,“没事的,三小姐虽然烧得厉害,但服了药就能下去。” 然后他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就背着药箱回去了。白嬷嬷看一眼正在昏睡的月娆,去外头交代了云心一声就去抓药了。 这一天,过得极其漫长。 林大夫的药根本没有他说得起效那么快,所以月娆的高烧一直持续不退,直到晚膳时分,才逐渐转为低热。 云心手下很细心照顾,可就是担心地动不动掉眼泪,始终很冷静的白嬷嬷起先也变得有些不安,知道她的脑门不再guntang得厉害,才放心下去。 泠正业没在府里,但管家蔡武中间过来问了问情况,还带了不少吃穿用度,其中不乏许多她们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让白嬷嬷和云心都宽心不少。 侯爷真的开始重视小姐起来了,以后的日子应该好过了。 入夜,云心和白嬷嬷给月娆擦了身子换了身衣裳,然后排了守夜的顺序,云心今天情绪激动让白嬷嬷赶着先睡了,她自己坐在小桌旁支了肘子闭目养神。 倏地,一点冰芒射入她脖颈,她手肘支着的脑袋点了下就睡死了。 一个身影,出现在简陋的闺房里,一步步靠近床榻。 那人站在床边,隐藏在面具后的一双冰寒眸子,望了正在沉睡的月娆好一会儿,然后才伸手去碰她因为发烧而变得微红的面颊。 纤白长指在那面颊上流连,指上冰凉的温度把面颊上的热度带下去了一些。 睡梦中,月娆感觉到热烘烘的脸上有一边忽然变得冰凉,忍不住侧脸朝着那地方靠过去。 那眸子动了下,感觉到自己的手指上有点酥麻的感觉。 忽然,那人伸出手臂,连着那床被子把月娆整个人都挟了起来。穿得玄黑的身影脚下几个幻步,便带着月娆一起消失不见。 桌上的烛火,在几下剧烈摇动之后,又了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