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任何人来破坏
此时的书房里是一片静默,傅老爷子正军姿严整地端坐在一张堪比皇帝规模的紫檀木椅上,木椅的两边把手上雕刻有两条姿态各异的游龙;银白色的发迹之下,他那有着层叠皱纹的眉间紧紧皱起,仔细看着边上人递向自己的几张泛着黄页的古旧纸张。 半刻钟点后,他手掌重重拍在一边的龙头上,眉眼锐利地望向身边笔直站立的独眼男人,语气深沉,“卫一,这就是你们这一年来给我找回来的消息么?你倒是给我解释解释,这纸面上说的是什么意思?” 那几张古的旧黄色纸张被傅老爷子拿在手上放在独眼男人卫一眼前晃荡晃荡,可那紧拽着纸边几乎要透纸而过的厚实有力的手掌反应了傅昀此刻暗怒的心情。 “上将,卫一办事不利,请求惩罚。”独眼男说着便单膝跪地,手握拳于左胸口上,头低低垂下。 “我不是要你认错,我是要你给我一个完整的说法,抬起头来。”傅昀利眸紧盯着卫一的后脑勺,一丝丝狠戾在眼底划过,“要知道,没用的人,傅家是不会留下的。” 两句话中的狠意挠是经过特殊训练、饱经生死的卫一都忍不住后襟发凉,他几乎是瞬间便高抬起头,望向傅昀。 “起来!说!”傅昀给的两个字简洁有力。 “是,上将。”卫一起身敬礼,接过傅昀手中泛黄的纸张,“根据我们的探查,最有可能的地方暂时确定为华国的五个地方,这五个地方有一个共通的特点,就是都处常人难以跨越的天堑之处。”说着,卫一伸出右手指向纸上标着五角红星的地方,手指不断移动,“像这里、这里、那里、这里还有这里,和上将给我看过的那张残图十分吻合。” 傅昀一一审视着卫一指的地方,手掌抚摸着桌椅把手上的龙头,良久,敛下眸子,语气沉沉,“你是否能确定除了这五个地方,再没有其他的可能的地方了?” “卫一以整个海英部队的荣誉担保,如若有半分失误,任凭上将惩罚。”再次单膝点地,独眼男人郑重道。 “好,既然这样,那你先暗中派人去这些确定的地方查访,记得,不准扰民,一切都要悄悄地进行,我希望等来的是你的好消息。”半晌,傅昀的脸色总算转晴,淡淡吩咐着。 “是,上将。”卫一起身直立,敬礼退出书房。 房门拉开的那一刹那,在外边久久敲门不开的傅珊珊往里冲的身子便猛地撞在了卫一身上,她低呼一声,仰头一看,只剩一只眼睛的卫一满脸都是狰狞的疤痕,在淡淡的月色下,更是显得犹如厉鬼,“啊”,傅珊珊一个忍不住的大叫起来。 尚自坐在紫檀椅上的傅昀听见这声叫唤,急忙起身,一个箭步来到门口,瞬间看清情况,甩了个眼神让卫一退下,一把把傅珊珊抱进自己怀里。 单手抱着傅珊珊,关上书房大门,傅昀一边拍着傅珊珊的肩膀一边哄着,“珊珊乖哦,爷爷疼你,不怕不怕啊。” 听见熟悉的声音,傅珊珊从傅昀怀里睁开一条眼缝,见到傅昀那张瞬间变得和蔼可亲的面庞,声音颤颤,“爷爷,珊珊看见,珊珊看见……一个……一个鬼啊,他有一张好可怕的脸,真的好可怕。”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鬼似的脸庞,傅珊珊整个人都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没事没事,有爷爷在,哪个鬼赶来sao扰我们家的宝贝珊珊,放心,什么鬼都被爷爷赶走了啊。”轻轻拍抚着,傅昀露出只有面对孙女时才有的慈祥笑容。 “真的么?”傅珊珊抽噎了下鼻子,声音仍旧不稳。 “当然是真的,爷爷什么时候骗过珊珊?”傅昀轻声道,慢慢转开话题“对了,这么晚了,珊珊不休息,怎么想到来书房找爷爷了?” 感受到背后那只熟悉的大掌轻轻的拍抚,傅珊珊才慢慢缓过神来,娇娇地咬着下唇,睨了傅昀一眼,“爷爷说的什么话啊,难道珊珊只能有事情的时候才来找爷爷么?” 被孙女那一眼看的浑身一颤,傅昀“啧”了声,“我说珊珊呐,你这个媚眼不应该抛给爷爷,爷爷都一把年纪了,哪里是有福消受的,你还是应该多对阎家那小子多表示表示,知道不?” “爷爷,你还说,说起这个我就来气,”傅珊珊见傅昀主动提起阎誉,便从他的怀里挣开来,侧头站在一边,一副委屈的样子,“誉哥哥他根本就不喜欢我嘛,他心里有别人,今天我还看见他和一个女孩子在学校里的人工湖边有说有笑,一副亲密的不得了的样子。 誉哥哥从来都没有那么温柔的看过我,如果不是上次我因他而住院,他恐怕连珊珊两个字都叫不出来,肯定还是生疏地喊我傅珊珊。” 傅昀闻言眉头一皱,有些疑问道:“珊珊,你没弄错,阎家小子会对女生说笑?爷爷我还真有些不相信,他虽然一向待人还算有礼,但刻在他骨子里的可是属于上京第一豪门阎家的傲气,怎么可能对一个女生温言软语。” “爷爷,你这么说,是不相信珊珊喽,那我告诉你那个女生就是上次绊住誉哥哥,让誉哥哥没时间送我回家,害我被酒店里的碎瓷片划伤的罪魁祸首,”傅珊珊脸不红心不跳的颠倒黑白,眼睛里还含着泪,说出的话指正意味颇浓。 “什么?”一听孙女上回受伤住院竟然是被人害的,傅昀气得一掌狠狠拍在身边的紫檀书桌上,沉重的木桌竟然被拍动的有些颤动,“你和爷爷说。是谁害得你,爷爷一定要让她知道惹怒傅家的后果。” “她叫马娉婷,不知道是誉哥哥从哪个小地方带回来的乡下女生,宝贝的紧,不论是上课还是下课,我看见誉哥哥的眼神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身上。 上午的时候,她还故意提出要和我打什么赌,问的尽是一些乡下问题,这不是刁难我么?明里暗里都讽刺着我们这样的名门之后还不如她一个旮旯窝里的小女生,爷爷。我怎么能不气? 她这不是在向我炫耀么?迷住了誉哥哥,又一次性地折损了我们这些上京世家少爷小姐的面子,真是好得意。”说着说着傅珊珊真就哭了起来。泪珠子像是不要钱似的往下直流直流。 简直是直把傅昀的心肝脏腑都哭疼了,忙又揽过孙女,轻声安抚:“爷爷的好珊珊、宝贝珊珊,别哭别哭啊,那劳什子娉婷的竟敢惹我们珊珊伤心。不就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片子么?别怕,爷爷替你来出这口气。” “真的?什么时候?”听到满意的答案,傅珊珊立刻放下捂住脸的双手,眼泪也变戏法似的消失的无影无踪,蹙着眉头,撅着嘴看着傅昀。“可不能在学校里,誉哥哥在呢,爷爷你只要有什么动作。他肯定会知道,也一定会及时帮马娉婷解围的,最重要的是他真的会讨厌我的。” “珊珊长大了,爷爷看爷爷就快留不住你了,张口闭口都是那个阎家的小子怎样怎样。”傅昀感叹了句,才继续道。“爷爷难道不比你懂得这些厉害,那毕竟现在还是俞家开办的学校,爷爷就算要找人动手,也不会糊涂到去砸俞家的场子,爷爷办事,珊珊难道还不放心么?” “珊珊当然放心,从小到大,爷爷答应过珊珊的事情,还没有食过言呢!不过还有最后一点,那马娉婷最吸引人的我估计就是那张脸和那张嘴了,那张脸嫩的可以掐出水了,那张小嘴说话来可以气疯人,这两处爷爷可别让人忘了好好关照哦。”傅珊珊言语轻柔,可话语中的冷意却让她嘴边的空气都快要凝冻。 “爷爷知道怎么办,不迟于下个星期,爷爷一定让你心情好起来。”傅昀笑着答应道。 闻言,傅珊珊终于露出了今晚见到傅昀的第一个笑容,“爷爷最好了!” 傅昀看着那张笑脸,实在是太像了,情不自禁地,他伸出手想要抚摸上去,却被傅珊珊一句“爷爷”打断,硬生生的把手转了个方向,傅昀伸手去拿桌面上的茶杯。一杯早已凉透的水下肚,傅昀看向傅珊珊的时候又充满了刚开始的慈祥。
“珊珊,还有什么事么?” “没什么事情了,就是我有些困了,想和爷爷道一声晚安。”脸上的笑容一下子被收了回来,傅珊珊此时一脸困倦。 傅昀见着,点头道:“好,珊珊去睡吧,下楼的时候注意点,小心摔着。” “嗯。”说完,傅珊珊便推门向楼下走去。 傅昀听着她嗒嗒下楼的脚步声,想着那张笑起来和自己的夫人年轻时候无比相似的容颜,他低叹一声,“英英啊,我们的孙女长大啦,她的笑容最像你了,那么柔弱、惹人怜惜,可惜你却看不到了。”不过伤感只是瞬间的事情,傅昀下一刻便肃起了脸,望着门外深沉的夜色,想起自己筹谋的一切,沉声道:“这样也好、也好。” 这些感慨并未传入此时已经走下楼梯,唇角弯弯、心情大好的傅珊珊耳中,傅珊珊此时整颗心都沉浸在马娉婷被傅昀收拾后如何让如何让悲惨的幻想之中。她让岳洋在学校里和马娉婷过不去是真,要傅昀在暗中摧毁马娉婷也是真,不论自己和爷爷说的那些话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只要傅昀肯相信,肯帮她就行。对待她和阎誉感情上的隐患,她必须要做到毫不留情,阎誉只能是她的,下一辈上京豪门的舵手夫人也只能是她,不容许任何人来破坏。 不知道在爷爷派人行动后,等誉哥哥看见马娉婷那张脸不是脸、嘴不是嘴的怪样子,誉哥哥会不会被吓坏呢?那正好,到那时,誉哥哥一定很需要自己的安慰。沉浸于还未发生却已经在自己脑海上上演的剧目,傅珊珊只觉得大快她心,直到走过父母的卧室前。 平常时候不到晚上睡眠时间是一定不会关闭的房门此时却是严丝合缝,傅珊珊上前转了转门把手,发现房门还给扣了锁。问了来往的两个仆人,却都说她们从今天下午就没见到她父母的身影。 奇怪,自己的母亲要是要出门一定会事先就和她说好的,而父亲迟迟不归,那又有谁会把卧室的门反锁住?事出反常必为妖,傅珊珊本就是个心思重的女生,这时候,眼前的这种情况让她不由眯起眼睛。 回到卧室,拿出了她以前找傅昀弄到的,除个别地方外大宅里其他各个房门的备用钥匙,她来到父母的卧室之前。 随意地喊了站在走廊上值班的几个仆人的名字,让她们去给自己铺床、收拾屋子,趁她们都因自己的话去忙碌之际,傅珊珊找准机会,插钥入孔,迅速进了原本紧闭的卧室门,然后也顺手落了锁。 与其说这傅家大宅里的房间多,不如说傅家大宅里的房子多,傅家是属于一种房子套房子的特殊装修结构,每一个内部房子都以一扇门为界限,外表看上去是一个房间,只有当你开门走进去才会发现你其实是从一个大房子进到了一个小房子,房子里面又有房子,即使傅家最小的房间面积也有几百平方,更何况占地近十亩地的整个大宅。 傅珊珊此时进了卧室,却还属于真正卧房的外部,走过三条长廊,穿过两扇房门,手上的备用钥匙几经转动,傅珊珊最后来到一个深蓝调的房间里,当她脚步轻移到那纯咖色的双开实木房门前,她拿起钥匙,正准备往锁里插,却发现,卧房并未上锁。 走进去,外间的超大号大床上空无一人,只有两套性感的薄纱内衣随意的洒落在床上,内里的那间安置有双人床的房间里却传来若有若无的声音。 傅珊珊此时心跳有些快,缓步走过去,当她的脸紧贴在门上,透过被她轻轻打开的一道门缝,看见卧室里的情况时,她脸上惯常的那张柔弱愁容已然不见,只剩下肃然的面容和满含冷冽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