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 茶不醉人人自醉
果然又是她！ 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她碍于情面走过来，把披风搁置在旁，用竹夹从竹篓里取了几块丝炭，置于红泥小炉里点燃后，又将那壶水置于上面。 沐子良盯着她看了一会。 皇甫云笑道：“有幸与皇上一起品茶，何其荣幸，茶不醉人人自醉。” “外祖父怎么也喜欢说奉承话。”青珊嘟着嘴道。 皇甫云哈哈笑道：“外祖父心里开心，说的都是心里话。兰离你好好煮你的茶吧，别打断爷爷的话。” 皇甫云的嗔怪里带着满满的宠溺之意。 沐子良也维护皇甫云，对岳青珊笑道：“老将军说的这番话朕信。老将军说得也正是朕此刻的心境，茶不醉人人自醉。” 本来只是一句形容，突然从他的口中再说出来，加上他眼神里别样的情愫，岳青珊恍悟过来，圆脸一红，也不知是被红泥炉里的炭火熏红的，还是他说出的话。 茶不醉人人自醉。 竟然说她是令其陶醉的。 这种话给外祖父听到多么尴尬。 青珊悄悄地望向外祖父，还好外祖父正在欣赏着亭子外面的景致，没有听懂沐子良的弦外之音。 青珊佯装不懂，垂首烹茶。 皇上与老将军又开始闲话家常。 亭子里欢声笑语，格外亲切热闹。 约莫半个时辰，早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沐子良看着天气甚好，风景优美，就道：“品茶手谈不失为人间雅事，今日天气甚好，老将军是否与朕手谈一局？” 皇甫云的目光却不由得落在外孙女身上，看着外孙女正在默默地沏茶，就朝皇上笑道：“难得皇上有这个雅兴，不如让我的外孙女陪皇上手谈。” 话音刚落，步归已令人搬了棋盘摆上。 岳青珊要拒绝的话没有说出口。 沐子良已经起身点头：“兰离的棋艺举世无双，朕恐怕不是她的对手。不过，朕愿意与兰离切磋棋艺。” 说着话时，他已经拿起搁在旁边的披风，替岳青珊披上，道：“既然你要陪联对弈，就穿暖和点。” 说着就拉着她走到棋盘的一边坐下。 岳青珊嘟着嘴道：“外祖父，皇上邀请的是您——” 皇甫云道：“兰离，爷爷的眼神不好，你替爷爷下棋吧。” 沐子良已经落下清脆的一子。 皇甫云笑着坐在旁边品茶看棋。 “兰离该你了。”皇甫云不忘提醒道。 岳青珊从棋笥里夹了一枚黑子落下。 不知何时，当棋盘上已经摆满了棋子时，青珊回头发现外祖父已经不在身旁。 “老将军出去散心了。”对面的男人夹着白子，蹙眉看着棋局，若有所思。 青珊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道：“皇上有要事在身，这棋下次再接着下吧。” 沐子良自从来到乌郡后，朝中政事就由三公九卿作主。 朝政上三权分立，即使他半年不上朝，都无伤大碍，国家照样运转自如。 他斜歪在椅子上，一只胳膊搭在椅柄上，笑看着她。 岳青珊低着头恭恭敬敬地行了礼，然后转身要离开。 “等等——” 背后响起了男人慵懒的声音。 也不知是不是暖阳晒得。 “朕过来并非只为喝茶对弈。你过来坐下。” 言语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 青珊又转过身落座。 “皇上有何事吩咐？” 沐子良扔下棋子，棋笥里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他淡笑着道：“朕只是想和你说话。” 他看了她略讶然的样子，又笑笑：“朕离你这么近，可是又觉得那么远。朕不够看你，抬起头来，望着朕。”沐子良说着时一挥手，示意步归并几个婢女全都回避。 “皇上，我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为何还要再对视？皇上难道不认识我？” “是啊，朕也糊涂了。你抬起头让朕瞧瞧。” 青珊依言缓缓抬头。 沐子良看了一眼，仿佛意识到什么：“看着朕的眼睛。” 岳青珊讶然。 她吃惊地抬眸望向皇上。 一缕阳光透过沐子良的头顶斜射在她的身上。 她的毛孔看得一清二楚。 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也一览无余。 岳青珊不自然地道：“兰离已经在看着皇上。” “朕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沐子良的幽眸注视着她，半晌道，“你在逃避。” 被说中到心坎里。 “你是否还在担心朕会为了笼络刘珲而纳刘姑娘为妃？” “我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担心？可是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逃避这个问题，刘珲虽然重要，但除了联姻朕还有别的法子，朕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人，所以心里想着这事，口上不说，只愿意尊重朕的决定。但宫闱之争中你毕竟没有经验，若是朕的身边三宫六院，失去的将是你。” 宫闱之争她是没有经验，可是她也无意参与宫闱之争。 岳青珊纠正他的话：“皇上，我现在只是老将军的外孙女。仅此而已。” “朕尊重你的想法。但是你服侍朕一年，朕不会让你没有名份，还是那句话，什么时候想通了，你依然是朕的皇后。” 沐子良登基一年，皇位已坐得十分稳当，这些年来西北鲜卑被他打得如缩头乌龟，蜇伏已久，朝中之人以蒋济为首的太尉党也被他一手剪除党羽。 国内已经没有让他担心的事。 反倒是西蜀刚刚收复半年不到，人心不稳，隔三岔五地就有起事，那些皇室后裔不时地在此地放肆。 青珊的目光再次垂落下去：“皇上是一国之主，胸怀天下子民，至于皇上做出什么决定，兰离无话可说。外祖父说的四个字很对‘随缘自适’。” 随缘自适 沐子良的幽眸闪了闪。 “罢了，你还是不信任朕。就像朕曾经也不信任你一样。因果轮回，是时候了结。” 他说着站起身朝岳青珊走来，亲自搀她起身，此刻的他温润如玉。 阳光照在他的半张面庞上，更显得面部的轮廓幽深：“咱们来乌郡这些日子，也该活动活动了。” 二人正在说话，步归一身便服地走进来。 “皇上，想要出门探查民情，属下已经备好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