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宗主之角
“你怎么看穆芝历，他是真有心同我们联手？我记得大长老曾经教导过我们，人间修士一个都不可信。”方渡夙说。 方黎本已经打开传送阵，听到这句话后停下了动作。“你觉得呢？”他反问方渡夙。 “与我化身交手的往生堂堂主虽没有展现真实实力，不过穆芝历强过他无疑。”方渡夙想了想，“我能与他一战，但各自施展开手段后我不是他的对手。” “是吗？”方黎转过头，“我也一样。”说完，他的身形便潜入传送阵中，消失在原地。 方渡夙耸耸肩，权当方黎是在与他开玩笑。在他们这一辈中，除过圣女方英瑶，方黎是当之无愧的最强者，而且瑶池这一辈神无境数目甚至超过了北齐皇室。他们这些人可以不服那些长老，因为假以时日他们也会站在那个位子上。但论天赋，方英瑶与方黎是远远超出其他人的，如果真如他所说那么瑶池的整体实力或许真的在剑宗之下。 “黎叔他......也要前往人间么？”方渡夙还在自己的沉思中，猛然间听到后方的声音。 方临水站在他身后，看着前方传送阵的蛛丝马迹说。 “啊。”方渡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他站起身走到方临水面前。方临水虽年岁不大，但他体型修长，身高已经与方渡夙相差无几。“此事可不许在你娘面前提。”他提醒道。 方临水应了一声，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暗暗握紧了拳头。 剑宗。 两名神无境后期在长空之上僵持许久，他们都没有刻意去显露修为，凌世羽不愿意惊动太多人。穆芝历的身份太过特殊，在剑宗只是一人之下的存在，更何况怆剑堂在剑宗中的职能极多，其中更是有着弟子无数，如果消息传透整个剑宗，那么大概率整个剑宗都会从内部开始崩溃。 凌世羽是出于这一点考虑所以没有放出气息，但他不清楚为何穆芝历同样没有显露修为。 望嶙山远离暝刃山，与弟子们修行之地偏差甚远，凌世羽不清楚现在有多少人被牵扯进这件事中，但他作为戒律堂堂主所需要做的，就是不夹杂任何私人感情的去维护剑宗乃至整个人间的戒律。 他握紧手中长剑，轻轻呼出一口气，“咔，咔”，长空中传来异样的声音。穆芝历知道，凌世羽要出剑了。 “摘仙剑。”凌世羽抬起手，长剑脱手而出化作一道流光撕裂虚空直取穆芝历！摘仙剑作为剑阁总纲中相对基础的剑法之一用法无穷，在衍生出其他剑法后更是极难习得。 不过，这也是相对那些普通弟子而言。无数修士穷尽一生也无法踏入仙遥境，至于其上的转天，神无更是难上加难。能踏入神无境本就需要无与伦比的天赋，放眼整个剑宗乃至整个五方大陆，神无境强者都是屈指可数。在中州的宗门内，但凡有神无境坐镇便能跻身顶尖宗门之列，能一路踏入神无境，更是作为剑宗三堂堂主之一的存在，这是无上殊荣，也代表着凌世羽绝强的实力。 剑宗之中，他们三堂堂主年岁都与剑子萧间相仿，同样是惊才绝艳之人。而其中穆芝历修行天赋最高，而凌世羽在剑术的修行上最为刻苦，所以他才是当之无愧的大师兄，掌管如今剑宗戒律堂。 “师兄。”穆芝历看着破空而来的长剑，剑的速度远比他的身法要快，他避不开，他也没想要避开。“你要是清楚我们现在是生死对决的话，怎么会使这些小孩子们玩闹的招式？” 穆芝历将剑身抬起便格挡住飞来的长剑，长剑从剑刃处破碎化作无数细小的碎片以迅雷之势再次刺向穆芝历！ 他转动手中长剑在自己身前一尺处划出一个圈，是为一道剑围。而那些碎片无一能通过这道剑围，在接触到的瞬间便彻底烟消云散。 就在穆芝历处理这些的时候，凌世羽再次出手。他骤然间出现在穆芝历身前，划下的剑围对他而言与空气无异，只是一剑便突破了穆芝历的剑围，而且这一剑正好当着他的面门斩下。 “碰！”穆芝历横向挥剑，他冷眼看向凌世羽，猛地向长剑内注入全部修为一剑斩出，凌世羽身形承受这一剑后径直倒飞出去。 在飞出去的瞬间，他用剑尖凌空一点，一道剑光瞬间洞穿穆芝历的身体，不过也只是将长衫擦破。 “幻形剑。”穆芝历缓缓开口，以他所处位置为轴心，无数虚幻的长剑向两侧平铺而开。这一招柳宣白曾经也使用过，而他的修为只不过能幻化出几把剑而已。此刻的穆芝历却能幻化出上千把剑，遮天蔽日。 “千剑辋天。”伴随着穆芝历出剑，幻化出的千把长剑剑尖全部对准凌世羽，以穆芝历神无后期的修为，这每一把剑都要比金铁更为坚硬。“去！”无数道破风声传出，所有的飞剑已经将凌世羽团团包围，他避无可避。 凌世羽压低剑柄，他没有出剑，相反的将手中长剑收回挂在腰间的剑鞘中。穆芝历目光微凝，他并没有看清凌世羽有何动作，只听到了在天空中震耳欲聋的破碎声，他的千把长剑几乎在同一时刻被斩地粉碎。 极黯一闪，是以极快的速度在空中划过的一道斩击，就连穆芝历也只是有所耳闻并没有亲眼见到过，这并不在记录在剑阁总纲之中。他只是听说，这是剑子独创的绝技。 可剑子萧间与他们三堂堂主是同辈人，只是因为修为而位居高位，穆芝历没想到以凌世羽的傲气也会去向一个年岁甚至小过自己的人去求学。 剑子的招数......那又如何？穆芝历提起全部修为，另一只手按在剑刃上，他幻化出的千把剑只是被斩碎，但并没有消散在空中。千剑辋天，仍然不是幻形剑的最后一式，剑宗剑术万般玄妙，而记载在剑阁总纲中的剑术，就算是萧间也自会觉得黯然失色。那是集剑宗上千年来所有强者的心血构成，萧间再强也只是本代的苍皇而已。 “万剑伏生。”穆芝历持剑的右手微微颤抖，他的气息起伏不定，但被凌世羽先前一剑斩碎的千道幻形剑再次亮起光芒，刹那间化作万把与之前无异的剑将凌世羽再次包围在中间。 凌世羽双目微眯，即便是他也从未将幻形剑修至如此程度，在剑阁总纲所有剑法中，他最不喜幻形剑。在他看来，那不过是隐藏自己真正实力的一种手段而已，他们剑修以剑为兵器为法器，从来都不需要刻意去隐藏。剑修的剑，就应该是光明正大的将敌人斩为两段！ “阿历，师尊说过要让你更注重于对rou身的修炼。”凌世羽将长剑抬起，隔空挥砍出去，他没有寄希望于自己将这幻形出的上万把剑尽数斩碎，这一剑斩向的位置，正是穆芝历所在。 “灭。”穆芝历面不改色，右手猛地向下一按，幻化出的所有长剑同时调转剑尖激射向凌世羽。这是幻形剑的最后一式，而在剑阁总纲中，从来没有记载过能破解此招的方法。他与凌世羽贵为师兄弟，二人这些年来切磋无数，对于自己大师兄的实力再了解不过，即便是他想要破解整个万剑伏生也绝非易事。 凌世羽袖袍微动，整个人凌空一踏化作一道离弦之箭袭向穆芝历，他要将这刺向自己的这万道长剑作为回礼带给穆芝历。他们二人修为相仿，但凌世羽更注重于锻体，所以他的速度在穆芝历之上。 正是清楚这一点，凌世羽才这般有恃无恐。 穆芝历勾起一抹笑容，“师尊还说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之前的那些切磋，他自己或多或少都有些隐藏，能摆出万剑伏生，自然不会被凌世羽轻松躲开。 他收剑入鞘，双手合十，“囚龙阵。”三把长剑以三个不同的方向将凌世羽困在其中，光幕缓缓亮起形成剑阵，但在阵法还未成型之时便被凌世羽拦腰斩断。 斩断之后，又有三把长剑形成剑阵，三把之后又是三把，万剑伏生本就能幻化出万千把长剑，以此来形成的剑阵更是无穷无尽，就算是凌世羽，也会被困在其中短时间内难以脱身。 凌世羽奋力一剑斩出，但也只是撕裂了几层剑阵而已，他面色有些阴沉，囚龙阵在剑阁总纲中属于较难修行的一种剑阵，因为它能直接将与自己修为相仿甚至高于自己的修士强行困在阵中。如果只是几层还好说，穆芝历通过幻形剑摆出数千层剑阵，绝非自己片刻就能突破。 “师尊被困在望嶙山上，他只能用自己的修为勉强护体，你也一样。”透过剑阵，凌世羽听到了穆芝历的声音。 他在剑阵上附着了什么别的东西？凌世羽面色阴沉，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不断流逝，过不了多久就会枯竭。如果不快点摆脱这些剑阵，那么就始终无法击败穆芝历。 他提起全部修为，想要彻底破除这些剑阵，自己需要的只是一剑，能超越自己如今最大限度的一剑。在剑阁总纲最后，剑宗曾经的一名前辈写下过一种剑法，其名为天道降剑，即便对于剑子来说都是必杀之技。凌世羽没有剑子那么高的天赋，但他通过无数次的效仿，自创出无限接近于天道降剑的一式，这一招就连威力也向天道降剑之上靠拢，即便是凌世羽自己也无法控制好这一招。 对凌世羽而言，他不愿意去学习那些类似于洗尘剑之流繁杂的剑法，他的剑术就是单纯的挥劈砍，对长剑最简单的运用也让他成为当今剑宗宗主的得意弟子。这无数年来他日复一日的挥剑，只是希望能在自己的修为以及对剑术的造诣上更上一层楼，真正的杀人剑，从来都只是最简单的疾。 在无数剑阵包裹的正中央，阳光倒映在凌世羽的剑尖，刺眼的光芒让穆芝历都眯起双目。他能感受到这一剑中所蕴含的极大威能，自己去了解凌世羽的同时，作为师兄的他也对自己的弱点最清楚不过。而这一剑，就是凌世羽对穆芝历的最好回应。 “斩。”凌世羽口中轻吐出一个字，他也同样做出了一个最简单的向前斩出的动作，无数剑阵轰然作响，这一剑以摧枯拉朽之势强行破坏了穆芝历用万剑伏生摆出的万千剑阵，不仅如此剑锋甚至都逼到了穆芝历面前。 穆芝历衣衫微动，手中长剑上挑将其拦了下来，虽然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但看来自己对于师兄的了解还是不够啊。 “阿历，师尊曾经教导过我们，我们手中持剑便要了解自己的剑心乃至自己的剑道，这样才能知道自己将走什么样的路。”凌世羽目光冰冷，“真正的剑道宗师交手之间，只是双剑交错对手就能读懂你的剑心，那么你知道我的剑心是什么吗？” 穆芝历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恕我天赋不济，不懂师兄的意思。不过师兄是想说，我这个叛徒根本就不是什么剑道宗师吧。我是叛徒，所以事到如今师兄还想来教训我吗？”他抬起头迎上了凌世羽的目光。 “我乃剑宗戒律堂堂主，剑宗弟子犯错，自然要由我来责罚。”凌世羽抬起长剑用剑尖指向穆芝历，“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阿历！” “师兄，我们早就不是小孩子了。还记得我之前对你说过的话么？如果偏安一隅，那么目光就只会落在一个地方，对我来说剑宗太小了。”穆芝历说，“不光是剑宗，就连中州乃至整个人间都太小了！你们有没有放眼过外面，要知道千年之前整个五方大陆都是属于人间的！可是后来呢？”他嗤笑一声，接着说，“后来魔族从小小的一个种族到现在将人间蚕食的只剩中州与东境，东境甚至不能属于人间，那是被从天神念所奴役的诅咒之地。那这一切是为什么？归根结底都是人间修士太过软弱。” 穆芝历用指尖敲击着剑身，“你也好，师尊也好，你们只想着在剑宗的地盘上休养生息，不会有魔族的进犯，在我看来这就是最软弱的表现。” “软弱？”凌世羽说，“那么，堂堂剑宗堂主屈尊于魔族就不软弱？你难道忘了魔族都干了些什么？” “我知道，我最恨的就是魔族了。”事到如今，穆芝历的脸上居然还挂着笑容，“可他们能给我力量啊，借助魔族之力，我能超越你，甚至突破神无境到达苍皇，到那时魔族还能限制我么？” “就因为这些？”凌世羽问。 穆芝历停止了敲击，说：“那师兄还想让我说些什么？为了剑宗？为了人间对魔族的反扑？” “你命格太过轻贱，担负不起整个剑宗。”凌世羽对自己的师弟失望透顶，只是为了单纯的力量就能背叛剑宗投靠魔族，如今甚至要同魔族里应外合颠覆剑宗。或许从很久之前，他就已经不是自己熟悉的师弟了。 穆芝历还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一股杀气骤然从自己面前迸发，凌世羽已经持剑冲了过来。 “阿历！”凌世羽大吼一声，一剑凌空劈下，穆芝历抬剑格挡，二人长剑交错的瞬间凌世羽已经再次斩出第二剑，“你看你现在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如果外人不去看二人的交战有多么凶险而只是去听声音，大概只会认为这是兄长在教训自己犯错的弟弟。 第二剑斩下，穆芝历格挡的右手一阵发麻，凌世羽出剑速度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施展出自己那些引以为傲的剑法。“师兄，你还真是蠢到无可救药啊。” 准备再次发起攻势，但此时凌世羽却听到奇怪的嗡鸣声，像是有人在敲击金铁。那是穆芝历刚才用手指扣响剑身的声音，可现在他正与自己交手，又是从何处听到的声响？来不及多想，凌世羽猛地发力将穆芝历击退数丈远。 “注意到了吗？你的感官已经与之前不同。”穆芝历说，“我将从瑶池处得来的乱神针刺入你的体内，那是瑶池三长老赋予我的，其威甚至能影响到你我这样的神无境。” 凌世羽运起功法，果然将一根带血的银针排出体外，“那又如何？”神无境修士的自愈能力极强，受到的伤势只要不致命都能自动愈合。 “不，不会对你的身体留下伤口。”穆芝历指着自己的脑袋，“它影响的是你的神识，这就是瑶池可怕的地方。师兄，你我都参与过与魔族的战争，可我们对瑶池又了解多少？那名三长老，他的修为远在你我之上，可能半只脚已经踏入苍皇境，而在长老阁中一共有着十一位长老。如果瑶池想对剑宗开战，剑宗是根本撑不住的，实力远远无法制衡。” 识海之中，果然传来阵阵刺痛，凌世羽对神识的修行很浅，不如说整个剑宗都不太看重神识。仅凭一枚银针，对神无境强者的影响同样有限，只是需要恢复时间罢了，而穆芝历显然不会给他时间。 穆芝历遥望着凌世羽，似乎也不着急出手。“当今剑宗人才凋零，早已不盛昔日辉煌，难道这些罪责不应该怪在剑子与师父头上？”他朝凌世羽伸出了一只手，“师兄，不如与我联手在魔族的帮助下重建一个新的剑宗，那时绝对比现在的剑宗强盛数倍！” “穆芝历！”穆芝历没有说完，凌世羽就打断了他的话，他气的发抖，无法想象与自己共同修行多年的师弟如今竟是这般嘴脸，他咬牙切齿的怒吼道：“你再也不是我的师弟！”。 “原来之前，你还当自己是我的师兄啊。”穆芝历轻声说，“那么师兄，得罪了。” 声未至人先到，凌世羽从没有想到穆芝历的速度竟然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