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文学 - 奇幻小说 - 虹门传说:梅赞达的召唤在线阅读 - 第二百二十九章 清醒

第二百二十九章 清醒

    【梅赞达,蒙面迷宫,阿奇亚克·斯图尔特】

    在一处又脏又臭的草棚底下,阿奇亚克的意识,慢慢清醒了。

    这样的草棚,并不是修炼者们用据点资源建造的,而是原本就存在这蒙面迷宫中的,蒙面迷宫里并不只据点、地面、围墙这样三种东西,还零星分布着一些基本的生存设施。

    阿奇亚克清醒过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那灰暗的顶棚,随后,他闻到了身边的腐臭味道,这种感觉,让他仿佛回到了疯老头号上。

    他舔了舔嘴唇,无法否认,或许,他还真有些怀念那样的日子,至少,贾巴尔还活着,大叔也在他的身边。

    看守他的白营修炼者,注意到了他的举动。对守卫而言,阿奇亚克视线转动一下,都是非常危险的事,这儿没有消魔剂,光靠麻绳,能捆住阿奇亚克多久,真的难说。

    “阿德罗,他醒了。”

    守卫连忙通知巡逻到此的另一个修炼者,后者看上去是个小队长级别的人物。阿奇亚克基本上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身边都是戴白蒙面巾的人,只有自己戴着可怜的黑蒙面巾,事情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阿奇亚克苏醒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安伦耳里,安伦第一时间来到了草棚之中,而且是独自一人。

    他遣走了多余的守卫,守卫们都有些担心,问:

    “英雄,你一个人在这里,没事吗?”

    安伦塞了他们两瓶酒,道:

    “放心,你们就在外面,喝会酒吧,如果有事,我会叫你们的。”

    “那好。”

    守卫摇了摇手里的酒壶,像是捡了大便宜,笑道:

    “这酒……谢谢了!”

    在蒙面迷宫中,酒可是珍稀资源,很少有人能禁住它的诱惑。

    于是,几个守卫便消失在了安伦的视线中,安伦的表情忽然变得平静,他蹲到阿奇亚克面前,将他嘴上的布团给拔了出来。

    阿奇亚克总算是透了一口大气。

    安伦打招呼说:

    “他们把这么大个东西,塞你嘴里,就不怕你睡觉闷死吗?”

    阿奇亚克听不出这样的话有何意义,眼前这个红毛小子是白营的人,白营怎么会在乎他的死活。

    他直接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我……为什么还活着?”

    说话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非常的干渴,声音也变得枯燥无力。

    安伦从旁边的水桶中舀来一瓢水,往阿奇亚克嘴里灌了进去。

    阿奇亚克拼命地喝着,就算这水里掺了毒药,临死之前,他也不想浪费了,喝到一半,安伦把水瓢拿到了边上,戏谑道:

    “停,如果还想喝的话,那接下去,就要听我的了。”

    看着安伦把水瓢高高举起,阿奇亚克只觉自己被人视为牲畜,他很想挣脱自己身上的捆绑,然后一剑杀了对方,结果,他发现自己的剑不在这里。

    安伦站了起来,在草垫上走了几步,阿奇亚克则仰起了他的头,曾经金灿灿的头发,已和地上的稻草一个颜色。

    “前面这个问题,我可以先回答你。”

    安伦慢慢说到:

    “你杀了我们一个暗影刺客,后来,我们派出了一个元素师,有印象吗?”

    阿奇亚克惊恐地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他仿佛看到了贾巴尔,那个让他愧疚的朋友。

    安伦瞥了阿奇亚克一眼,威胁道:

    “你可别在这里发疯,因为,我会立刻送你去你的神。”

    阿奇亚克强自镇定下来,咀嚼着“发疯”两个字的涵义,难道说,他那个时候发疯了吗?

    他还有着当时的记忆,他没有疯,只是,那个元素师太像贾巴尔了,让他的精神实在无法接受,他害怕面对贾巴尔,所以,看到他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他回忆了太多东西,他的精神就支撑不住了。别说战斗,光是注视那个蓝精向自己靠近,他就全身发抖,他记得自己当时还看到了一些恐怖的幻觉,应该也是精神崩溃的产物。

    “我记得。”

    阿奇亚克吸了口凉气,然后稳定下情绪来。

    “那个蓝精,很像我一个死去的朋友。”

    “哦?”

    安伦被这个意外的答案惊讶住了,他看阿奇亚克的目光,也发生了些许转变。

    “然后,你因为这一点发疯了?那个朋友对你来说有多重要。”

    阿奇亚克知道,自己没什么好隐瞒的,他身陷白营腹地,已经不可能有生还的机会了。

    “我和他共同出生入死,他是我第一个朋友,也是我唯一一个朋友。”

    安伦能听出来,阿奇亚克没有说谎,而且,他是一个非常重情义的修炼者,只可惜,他是黑营的人。

    “他是在梅赞达丧生的吗?”

    安伦进一步问道,虽然,这和他原本想知道的东西无关。

    “没错,在远世森林中,因为某种毒花而死。”

    阿奇亚克闭了闭眼,然后他转变了语调,反问:

    “你应该不是来问我的过去的吧?你想知道黑营的什么?”

    安伦弯下去的腰重新挺直,他说:

    “确实,我看起来是来从你口中套取黑营的情报的。”

    “你可能要失望了。”

    阿奇亚克回答:

    “我朋友死后,我就恢复了独来独往的本性,因此没有融进黑营的群体,你指望从一个不合群的人手中,是不现实的……”

    安伦打断了他的话:

    “我还没有说‘但是’。”

    阿奇亚克一脸疑惑地看着这个和自己年龄相近的男人,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虽然,我们身处不同阵营,但我们同是修炼者,我注意到了一些事情,也许,你也会感兴趣的。”

    安伦的话里有一种微妙的味道,让阿奇亚克隐约觉得,这个人的敌意,比其他任何白营成员少。

    “什么事?”

    阿奇亚克问。

    “你身边的那个人。”

    安伦索性坐了下来,全然不在意周围的恶臭。

    “还记得吗?在你发疯的时候,是他救了你。”

    他说的是埃达,阿奇亚克马上就想到了,他的神情变换,同时也被安伦敏锐地察觉。

    “他怎么了?”

    “他非常可疑,不知道,你和他相处的时候,有没有发觉什么疑点?”

    阿奇亚克皱起了眉毛,用不确定的口吻问:

    “可疑?”

    “你发疯之后,黑白两营交战了。”

    安伦决定进一步把情况讲清楚。

    “我去追击之前救你的那个人,用魔法炸毁了他的整个左肩,我估计他的心脏也一定受到了波及,但不管怎样,他都必死无疑。”

    听安伦的描述,阿奇亚克也认为埃达不可能活命,于是他点了点头。

    安伦的神情,突然变得严肃,声音也轻了下来,像是不愿意让别人听到。

    “可你相信吗?他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跑离了现场。”

    安伦自顾自地摇着头,他想象着当时的场景,感觉有点可怕。

    “一般人,遭受那种重创,会当场不省人事,即便意志顽强的人,也只能挣扎一会儿,可还能站起来逃跑的……那肯定……不是人了。”

    安伦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沙文当时告诉安伦,埃达不可能活了,可问题根本不在于,他死还是活,而是他的举动。

    难道,沙文认为,遭到那样程度破坏的人,站起来逃跑,是很正常的事吗?

    阿奇亚克仿佛也意识到了什么,与安伦达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

    这个时候,草棚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是谁?”

    安伦问得太急,以至于他很后悔问出这么一句话,来者完全可以从语气里判断出,安伦此时,非常谨慎,毫无疑问,他在警戒外面的情况。

    “英雄,你在里面待的时间太长了,我们来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

    安伦长出了一口气,额头上静止的汗珠,也滚落到了稻草垫上。

    “哦,一切都好。”

    安伦回道:

    “你们再等一会儿吧,我马上就问完了。”

    “好的。”

    守卫的脚步又远了。

    “告诉我,你知道什么?”

    安伦凑得更近了,几乎直达阿奇亚克的鼻梁。

    “他是个怪人。”

    阿奇亚克打算将埃达的事情,全盘托出。

    “他为了保护我,提前告诉了我,兄弟团要杀我的计划,最后,我们两人把兄弟团的人……都杀死了。”

    不用解释,安伦也知道,兄弟团是什么,加上阿奇亚克曾说,他融不进群体,他们杀他的原因,也非常明显了。

    “他为什么这么做?”

    安伦急切地问道。

    如果没有特殊的交情,谁会选择背叛大多数人,来救一个被孤立的人?总不能把那归结于正义感。

    阿奇亚克回答:

    “他认为,我对蒙面迷宫的理解,是唯一正确的,这里,就是个角斗场,只有强者能够活下来。”

    “角斗场?”

    安伦不解其意。

    “就算如此,这和帮你有什么关系?”

    “他说,他要提前站在胜利的一方,按我的理解……”

    阿奇亚克说:

    “他想借我的力量,逃出迷宫。”

    安伦还是不明白。

    “如果,只有强者能逃出迷宫,他不怕有朝一日,自己要面对你吗?何况,这种逻辑根本不存在,只有你们这样认为。实际上,迷宫的规则,早已设置好,不必战至最后一卒,只要时间到了,黑白阵营就有一方能够逃出去。”

    “他说,这个规则没有任何意义,规则的制定者,只是希望看到人们杀戮,究其本质,这个规则,一定只是个幌子,到头来,这里还是一个角斗场。”

    安伦哑口无言,他从没想过这种可能性。

    阿奇亚克不知不觉已满头大汗,安伦有些失神地站了起来,低声道:

    “他告诉你这一切,像是在……引导你,他放大了你最危险的意识……他不仅了解蒙面迷宫,而且非常地了解你,也许,他并不是想借你的手逃离迷宫,而是有着其他的目的。”

    阿奇亚克咽了咽喉咙,安伦的结论,让他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这么清楚?”

    安伦轻声说道:

    “因为我身边……也有这样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两个人相望着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