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四章 白营英雄
【梅赞达，蒙面迷宫，安伦】 黑营的反抗，比想象中更加强烈，虽然，在安伦他们的带头冲锋下，黑营的前线瞬间崩溃了，但是，黑营后方的援兵，却源源不断地涌了上来，所有的人，都抛弃了理智，这一刻，他们只为生存而厮杀。 手段狡猾的刺客，在袭击两人之后，没能保持自己的幸运，被黑营反击者的弓箭射中，胸膛和腰腹，一连被四支弓箭洞穿，接踵而至的一个黑营战士，将他的头颅削了下来。 安伦队伍的人，一个个都在交战中倒下了，只有斧骑士和他，还能在乱尸中站立。 斧骑士的斧术，炉火纯青，黑营骑士很难将他击垮，他俨然就是安伦可以信赖的盾牌，为安伦施展攻击，创造了诸多机会。 他手中发射的爆炎，砸落在黑营的后方阵地上，那里几个敌人刚刚露头，还没来来得及反应，就被火焰爆炸给掀飞了。 也正是这一次恰到好处的攻击，为白营的推进，打开了一个缺口，黑营的阵型，被彻底破坏了，白营越来越多的骑士，直接冲进了黑营的远程队伍里，大肆屠戮。 整场冲突，持续直到黎明。 白营一共夺取了黑营四个据点，大获全胜。 庆功宴上，安伦和斧骑士，被白营修炼者们推崇到了极点。 在蒙面迷宫之中，赢得他人的支持，异常简单，只要为阵营做出杰出的贡献，地位就能陡地攀升。 在人群中央，斧骑士举起了安伦的手，后者脸上沾满血水，目光迷茫。 斧骑士高喊道： “我数不清，这家伙，消灭了多少敌人，他是我们的英雄！” “是他炸开了那帮蠢蛋的防线！” 人群之中，当即就有人，认出了他，安伦的事迹，也立刻传开了…… “黑营的人，被那场爆炸吓得屁滚尿流了！” 于是，更多强大的修炼者，决定加入安伦的队伍，人数迅速膨胀到了近三十人。 安伦感觉不太舒服，他从人群的簇拥中挤了出来，找到了西雅和尤夏，两人都安好无事，令他长舒一口气。 只要她们安全，他所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安伦和她们紧紧拥抱在一起，这时，斧骑士领着一个陌生的女子过来了，那个女人脸上，泪痕未干，肩上挎的弓箭显示，她是个射手，她肯定也参加了昨日的战斗。 “她也想加入我们的队伍。” 斧骑士对安伦说，但是安伦拒绝了。 三十人，已是一支队伍所能承受的极限，如果人数再多一些，安伦就得不停地掠夺新的据点，才能为大家提供足够的食物，而安伦根本不想这样，根本不想陷入更多的杀戮里。 “他们喊你英雄。” 女人求情地说： “英雄……不是会保护大家吗？” 西雅和尤夏虽然不明情况，却也很同情她。 这时，安伦忽然忍耐不住了，她对着女人骂道： “滚开，别喊我英雄！” 女子被这一句话吓得不轻，全身都开始发抖。 斧骑士觉得，安伦的话说重了，脸色迅速沉了下来。 他想，即便安伦打算拒绝，也必要向这个可怜的女人发火吧。 “你应该留下她的。” 斧骑士劝道： “和她一起的男人，昨天牺牲了，她原来的队伍，也四分五裂。现在，只有你能够保护她。” “我才不是什么狗屁英雄，所以，没那么多的义务！” 安伦不耐烦地回道，然后把自己的脸转向了一边。 女人已经不敢说话，斧骑士却仍不放弃，反问： “你怎么不是英雄？如果，不是你昨夜的英勇表现，打开了黑营的缺口，白营可能就失败了。也许现在，我们都已经死了。你可知，你救了多少人？” 说完，他伸手指出了那些伤病的人，他们都在用感激的目光，望向这里。 “这些人的生命，都被你拯救了。” 安伦怔了怔，确实，那些人的可怜之态，令他心生同情。而他们眼里诉说的感激，更是令他愈发狂妄。 我救了他们，为什么不承认，我是个英雄呢？ 安伦在心中问自己。 那样做，会更加轻松。 那样做，他、西雅、尤夏在白营中的地位，都会变得不同一般。他所做的一切，不正是为了三个人，能从这迷宫中平安脱险吗？ 为了她们，他选择忍耐，杀死不相关的人，掠夺他们生存的权利，为自己的残忍，找了一个借口。 “白营需要英雄。” 斧骑士进一步说： “只有这样，大家才会受到鼓舞，更加勇敢地战斗。” 很明显，他是一个为处处白营着想的战士。但这些话，看似有理，却让安伦想要呕吐。 不是的，他绝不是这种所谓的英雄。 他是为了生存，才与素不相识的黑营修炼者展开了厮杀，他一开始，就不认同蒙面迷宫的规则，只是，他没有能力反抗。 他忍受着良心的谴责，参加了昨晚的战斗，让自己身体中的爆炎，肆意膨胀，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杀戮机器。 与其说，自己想要一个英雄的称号，不如说，事情恰好相反。 他最希望，每场战斗结束后，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他。 人在做完令自己羞愧的事后，最想要做的，就是躲到谁也看不见的地方。 可讽刺的是，白营的人，却将他视为昨晚战斗的最大功臣，把他推举到了英雄的神坛之上，让他暴露在所有人刺眼的视线中。 所以，他无法忍受。在女人哀求他的庇护时，他因此大发雷霆。 “对你来说，英雄是什么？” 沉默许久后，安伦冷静地问斧骑士。 斧骑士神情坚定，回答： “英雄，就是指那些能保护身边人的勇者，正如你，保护了大家。” “这是你们心中的英雄。” 安伦顿挫着说： “但是，我们均衡家族认可的英雄，是不一样的。” 他还记得，儿时，父亲在讲到英雄时，露出的敬佩神情。 他的教诲，一直都铭刻在安伦的心底，如今他死了，这些东西，更是成为了他留给自己的精神财富。 “你是均衡家族的人？” 斧骑士满脸惊讶，周围的修炼者也同样意外，交头接耳起来。 安伦说： “我父亲——温德·埃里克森说过，只有无私的人，才配被称为英雄。” 父亲对英雄的定义，如此简单，只有“无私”二字。但这两个字，却左右着一个英雄的所有行为、所有选择。 斧骑士纳闷地点了点头，问： “难道你不是无私的吗？我们本和你毫不相识，但你却救了我们！” “你错了！” 安伦斩钉截铁地道： “我是自私的，我不为你们而战斗，也不为白营而战斗。” 他转向西雅和尤夏，声音变得温和。 “我只为我们三人战斗，若非迫不得已，我绝对不会这么做，更不会稀罕什么英雄头衔……” 斧骑士的声音，忽然变得冷了下来，嘴角奇怪地笑着。 “这又有什么关系？只有白营胜利的情况，你们才能离开蒙面迷宫，所以，大家的利益，都是一样的。” 安伦轻蔑地笑了笑，问题就在于此。 他为白营作战，只因利益相同。 “说的真好。” 安伦用讽刺的语调，回道： “既然，你也觉得没关系，那我为什么不可以自私地战斗？我为什么要让这个女人拖我的后腿？” 假如女人的无能，未来会导致他们身处险境，那我为什么要收容她，来展示我对白营可笑的归属感？或者说，所谓的英雄主义？ 斧骑士咽了咽喉咙，压低声音道： “我从没见过……不要当英雄的人。” 围观的修炼者们都觉得，安伦玩了一出闹剧。 他们有的认为，安伦太虚伪了；有的则说，安伦不识抬举。像安伦这样，自己往自己身上抹泥巴的家伙，真是从没见过。 安伦的队伍，原本有三十人，因为他狂妄的一番话，一下子，又退出了十几人。退出的人组成了一个新的队伍，收容了被安伦拒绝的女子。 最后，安伦和西雅、尤夏只得靠着迷宫围墙，落寞地坐着，就像是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存在，一言不发。 其实，安伦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自找苦吃。 以前，他都是一个会变通的人，现在，他宁愿失去所有人的追捧，也不要违背自己的良心。 父亲的死，对自己的冲击，还是太大了。 在他死后，安伦更深刻地意识到，他是均衡家族的人，所以，他必须遵守均衡家族的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