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五章 马场政谈
【狄泽菲尔，白银城郊外，道朗·伯恩斯】 今日，郊外的天气并不算好。 灰色的天空，铺着一层阴云，就像狄泽菲尔所面临的未来，难以预测下一步它将往何处转变。 天空之下，是一片由白色篱笆围成的宽阔马场，藏谜家的领主——狄瓦大人，拥有这块土地，他与道朗两人，骑着莱博登温血马的身影，缓缓而过。 他穿着一袭价格昂贵的黑袍，胸口绣着“沉默愚者”的家徽，一位带兜帽的行者形象。 道朗在他身侧，说： “狄瓦大人，实不相瞒，我这次来，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狄瓦问： “什么重要的事呢？” “关于乌洛尔。” “乌洛尔怎么了？” 道朗仰起头来，目光刚硬，如同燧石。 “前些日子，我从一个屠夫那里截获了一封净化者寄往白银城的信。” 他一边说，一边从掏出了信纸，递给旁边的狄瓦。 后者面色凝重，一字一字地读着信中内容。 “法斯旦……” 狄瓦念着。 他停了下来，问道： “屠夫为谁效力？他人还在吗？” “当然是乌洛尔，但屠夫已经死了。” 道朗补充一句： “据说，他的亲人在乌洛尔手里，所以，这个老实的男人在被我们抓住之后，就选择了自尽。” “可怜的人，愿诸神摆渡他的灵魂。” 狄瓦感叹一声。 随后，他说： “若是人死了，这封信，也就不能指证乌洛尔了，大人是否发现了这个问题？” 道朗点点头，说： “是的，这便是麻烦所在。” 两人又骑马前行了一段距离。 狄瓦一顿沉思，道朗看得出，他在考虑很多的东西。 “其实，在找你之前，我和乌洛尔当面对质过。” 道朗透露了当日的信息： “他承认，自己背后是净化者在撑腰，他还说我的信不足以扳倒他。这种情况下，他提出拉我入伙，作为交换，他和净化者会保证巨岩城的平安。” 这番话，令狄瓦震惊。 狄瓦暗绿色的眼睛里，晃动着畏惧的光芒。 “那你……答应了他？” “是的。” 瞄了一眼狄瓦，道朗接着说： “不过只是缓兵之计，我还没有真沦落到需要对净化者点头哈腰的地步。” 狄瓦点了点头，说： “但乌洛尔也不会轻信你的，在我看来，他的拉拢更像是警告……” 道朗注视着前方某处，道： “最早的时候，你说你怀疑乌洛尔背后有其他势力支持，现在，这个势力浮出了水面。战争表面上，是为争夺弥赛拉之心而打，可其实，它是为了实现净化者的阴谋。也许，战争结束后，他们就会有所行动……” 狄瓦嗟叹一声： “当务之急，是想出应对之策。狄泽菲尔不能给净化者当马前卒，否则，只有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是，能怎么做？” 道朗自问自答： “我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洛斯之名，除掉乌洛尔。若我们与他联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乌洛尔的军队，控制乌洛尔，成功的可能性，并不算小。” 狄瓦一惊，摇摇头说： “不行，没有足够的证据，洛斯是不会加入的。何况，乌洛尔身为王座守护，私自抓捕他，乃是叛国之罪，只有国王才有权力审判他。” “可国王已成傀儡，若是我们不行动，难道要看狄泽菲尔，被他一人掌控吗？” 道朗劝道： “我们必须当机立断！” “大人，此事，恕我不能赞同。” 狄瓦低声道： “只能另寻他法。” 莫迪尔当初的猜测，不可谓不准，道朗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他长呼了一口气，扮出有些失望的神情，两人骑马绕了马场大半圈。 道朗接着说： “如果，除去乌洛尔的方案不行，那我们就只能让狄泽菲尔输掉这场战争了。” “输掉？” 事情确实有些讽刺，之前，狄瓦和道朗都花了大力气，换来海王的加入，为的便是能尽快打赢战争。 现在，他们却要做相反的事。 对狄瓦来讲，在战争中，他的家族本来就不会获得多少利益，其他家族通过战争赚取不义之财，而藏谜家显然更青睐和平商业。 道朗分析说： “是的，我们必须输。既然，净化者引发了战争，必然是想榨取战争利益。他们想要的，也许是无畏要塞，或者绿林堡，但他们如愿以偿的前提，是狄泽菲尔赢得这场战争。” 忽然，他语气一转，道： “不过，要想让狄泽菲尔在战场上失败，做的远不如讲的轻松，我们还得考虑一个限制条件……” 比起之前除去乌洛尔的建议，狄瓦此刻明显对这个方案更感兴趣。 他关心地问： “什么条件？” “你和我不愿净化者与乌洛尔得逞，但也不希望与他们正面为敌，所以，我们不能做的太明显。” 听到这句话，狄瓦握紧了缰绳。 他瘦削的脸庞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 “没错。” 这个藏谜家领主说： “现在，净化者的实力，震慑西土，大有追上当年灰烬大军之势，他们甚至有实力引起一场波及整片西土的大战。所以，我们不得不考虑以后我们在战争中的位置。” “我一个人做不到。” 道朗直言说： “我需要你的建议，如何让战争失败，又不暴露是自己所为？” 狄瓦深邃的眼睛，看着道朗，慢慢说： “看样子，我不得不向大人你显露一些藏谜家的手腕了。” 道朗笑而不语，洗耳恭听。 狄瓦摸了摸下巴，透露说： “其实，肯诺里有一位女伯爵，与大人志趣相投，她也反对这场愚蠢的战争，甚至甘冒风险，多次联系我，表明了她的立场。你若能和她见一次面，凭你的口才，将很有机会得到她的信任。至于……你们的计划，会不会露出痕迹，就看大人的戏，编的好不好了。” 女伯爵？ 道朗从较小的圈子里，迅速地确定了一个人，他面色一紧，不禁感叹，狄瓦确实并非小可。 “她有足够的权力吗？” 道朗明知故问。 “赫达·罗兰，她是绿林堡领主，大人应该了解她吧。” 她是绿林堡的领主，肯诺里方面的主要参战者，她在肯诺里的发言权，并不比狄泽菲尔的道朗低。 “没问题。” 本来，道朗就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 狄瓦挺了挺身子，说： “既然狄泽菲尔是三路进军，光你这一路没有问题，还是不够的。到时候，只有你那边损失惨重，而洛斯和乌洛尔，却长驱直入，那就麻烦了……如何阻碍这两路，你还得再想想办法。” “损失惨重”的含义，道朗和狄瓦心照不宣。 “交给我好了。” 现在，道朗多了女伯爵这张潜力巨大的牌，之前没有想过的计划，一个一个在他的脑中涌现。 “你还没告诉我，我要如何安全地联系她？” “北边的布尔罗特，那儿的领主，对日益壮大的强盗窝头疼得紧。这些天，王座议会正打算出兵帮他清剿强盗，巧的是，你的军队恰好离那里最近。” “你要我的人接下这任务？” “没错，而且，你也要亲自去一趟，因为，尊贵的女士将在那儿与你会面。” 道朗低声说： “没想到，她愿意冒这样的风险，孤身来到狄泽菲尔，那我这边，也就不容易令人怀疑了……” 他在心中暗暗赞叹女伯爵的胆量，要是给别人知道，她在狄泽菲尔闲逛，恐怕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巨大的风险，往往对应着巨大的回报。” 狄瓦的笑容，似有一层无法解读的意味。 说到这里，道朗哈哈一笑，道： “说起来，今日，我还没讨教狄瓦大人的骑术呢。” 话音刚落，他就驱马快走，狄瓦笑了一声，紧随上去。 两个人的快马，在地上驰骋，步伐显得无比默契…… 而另一边，一个拄着拐杖的躬背老者，正静坐在房间里，透过窗户，注视着外面的两人。 他一言不发，也没有露出一丝特别的表情，他是狄瓦的父亲。 他知道，藏谜家的沉默愚者，其实只有一点厉害之处： 人们永远都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因此，也不能预料他们会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