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风暴之潮
【不归之海，疯老头号，杰克】 离开海盗列岛后，时间又过了数周。 如果一切顺利，几天后，疯老头号就能抵达嚎哭港。 菲鲁尼斯船长心情出奇的好，在他数次往返德鲁特尔的经历里，从没有过这么顺风顺水的航行，既没有遇上糟糕的天气，也没有碰到袭击，眼瞅着今天又将宁静地结束，遥远的夕阳，渐沉入海，他得意地骂了几句脏话。 他手里挑着一支又大又沉的烟枪，心底盘算这一趟自己能赚多少钱。 他想好了，哪些水手和佣兵，可以继续雇用，而哪些应该叫他们滚蛋。回到西土以后，自己要怎么花这一大笔钱……想着想着，不禁露出了无耻的笑容和满嘴黄牙，身旁的人瞄了他一眼，都有些惴惴不安。 现在就开始想好事，菲鲁尼斯甚至都不担心遭到天谴。如今，他们的船只靠漂都能到达对岸了，他还需要怕什么？ 船舱之中。 杰克正无聊地坐在笼子里，看贾巴尔画他的炼金法阵。 几周前，他被傻子海盗毒打所留下的伤，现已经好差不多了，但那些触目惊心的疤痕，永远留了下来。 海盗列岛的经历，其实，也不完全是坏事。 至少，当杰克知道贾巴尔也想重回西土时，他多了一个伙伴，也多了一份希望。 这几周，他更加了解贾巴尔了，他从贾巴尔的口中，隐约得知了他的悲惨过去，一切的一切，都归咎于他那双残破不全的大耳朵…… 对蓝精来说，耳朵是神圣的。它是反映一个人美或丑、高贵或低贱的标志。这种长久以来的传统，在他们心中已经根深蒂固，不可改变。因此贾巴尔一出生时，就变成了命运的弃儿。他被族人视为不详之人，他们贬低他，甚至仇视他，谁都不愿与他沾上边，生怕自己也沾染霉运。 在贾巴尔只有几岁大的时候，亲生父母也抛弃了他。后来，他被一位旅行的龙人老头收养，带回了萨隆格玛多，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不过，故事也到此结束了，贾巴尔说到这里，始终都不肯再透露更多了，他从不提及自己被放逐的原因。 杰克不自觉地，把头转向了另一边，金色的头发，靠在铁栏上，像一片柔软的海绵。 这些日子，斐里米斯的状态非常不好，他患上了某种航海病，每天都撅撅不振的。而和杰克同处一笼的大叔，从来都不说话，大家似乎都已默认这一点，所以也没人找他闲谈。 偶尔，杰克也会很同情这个大叔，因为无论怎么看，他都像对生和死失去了兴趣。 “贾巴尔，几天后我们就靠岸了。” 杰克开口说： “到时候会怎样？” 小蓝人简练地回答： “我们会换一个牢房住。” 杰克笑了一声，说： “我想想，地上的牢房，应该比海上舒服吧。” 小蓝人回答： “要是不用坐牢，就更舒服了。” 两人都哈哈大笑出来。 说完，贾巴尔继续用石子在木板上刻画着，那是一个初具雏形的符文，似乎是炼金法阵必不可少的。 杰克的好奇心更浓了，他很想知道关于这个法阵的事，在家里的时候，他从没机会接触炼金术。 于是他问： “我看你一直都在画这个，却没见你用它，它是干什么的？” 小蓝人小心翼翼地将符文画完，而后长出一口气，道： “不是我不用它，而是我不敢用它。使用炼金术，必须付出一定的代价，才能得到期望的东西。目前来说，代价还是太大了……” 他说话时，蓝色面庞上的毛孔清晰可见。 杰克点了点头，像是在说“原来如此”。这样就可以解释了，贾巴尔自上船以来，就在反复地磨去和刻画炼金法阵，他一定是在完善它，减少所谓的代价。 看样子，炼金术真的是一种神奇的法术，如果能想办法减少代价的话，那炼金术师最后岂不是能凭空变出东西？想到这里，他不禁在心底敬佩贾巴尔。 这个时候，外面吵嚷了起来。 “那是什么鬼东西？” 那是水手的声音，听上去又重又紧张。 “你问我我问谁？别看了，快去叫船长！” “船长！船长？” “不对啊，那个影子飞得太快了吧？” 水手的声音，倏然轻了下来。 杰克和贾巴尔虽然在船舱里，却能想象水手们凭栏远眺的样子，他们一定在试图看清远处的某种东西。 忽然，甲板上爆发出一个接一个的惊叫声，疯老头号彻底混乱了。 “龙，龙，是龙！” “龙来了！” 外面的声音，喊成了一片，疯老头号等待的真正的战斗，到来了，但他的战士们却在甲板上慌乱逃窜。 “完了，全完了！” 站在船头的菲鲁尼斯，恨不得把自己的双眼挖掉，但这并不能让飞龙消失。 他开了这么多年的船，虽然听说过风龙的传闻，但从来不当回事，没想到，今天偏偏撞上了…… 他的烟枪掉进了海里，没有听到“扑通”的响声。 “准备作战——” 他使劲浑身力气，大喊出来，声音洪亮到所有人都能听见。 “把船舱里的人，全都放出来！” “是，是……” 他的副手接话时腿都在抖，临走还在楼梯上摔了一跤。 但他还是把命令传到了，不一会儿，甲板上就站满了手拿各式“兵器”的人，杰克和贾巴尔也在其中。 人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龙飞来的方向，汗水凝结在他们的鼻尖，甲板上，每个人都准备好殊死一搏。 “来了，它们来了！” 一个人惊声叫道。 人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到，巨大的风龙，正以低掠姿态飞过海面，划出一条条白色斜浪，它们急速靠近，人们恐惧地数着它们的数量，竟然有四头…… 它们的阴影，盖过人们的头顶，它们盘旋在疯老头号的四周，展开巨大的龙翼，身形遮天蔽日。 慢慢地，天气变了，天空骤然阴沉，仿佛暴雨将至，同时，周围的空气也开始旋转，甲板上的气温急速下降…… 疯老头号，似乎停滞在了原地，又似乎在被动地向前。船只无力得就像一片风中树叶，仿佛随时都会被风暴所撕裂。人们能感受到的，只有疯狂的摇摆。 在剧烈的震动中，杰克和贾巴尔艰难地移动，他们就近躲到了一处粗绳捆绑的货物堆后，这已经算是非常走运。很多没能第一时间固定自己的人，直接被风吹了起来，他们像皮球一样，在甲板上滚来滚去，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最后被甩进了大海之中。 风暴的声音，震耳欲聋，菲鲁尼斯船长紧紧怀抱一根桅杆，顶上的帽子已被吹飞，露出一片皱巴巴的秃头。 突然，一条身长五丈的风龙俯冲而来，尖锐的龙爪直接撕断了粗壮的桅杆，菲鲁尼斯船长猛地下蹲，逃过一劫，但他却因为松了手，被狂风带着飞了四五米，撞击在了栏杆上。 另一边，一个沉重的木桶正好脱离束缚，它朝菲鲁尼斯直直滚去…… 杰克见状，急忙提醒船长： “船长，小心！” 菲鲁尼斯死死扣着栏杆，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的迫近。 他蓦的转过了头，但为时已晚，他看到了他生命中的最后一个画面：褐色木桶迎面滚来。强大的冲击力，将他瞬间碾成来一块血淋淋的rou饼，杰克和贾巴尔目睹他的惨死，头顶感到一阵眩晕。 这时，另一头风龙朝他们的方向飞来了，他们害怕得忘记了行动，身后的大叔忽然出现，用手把他们露出来的头压进了货物堆里，他们的鼻子，重重地磕在木箱上，眼前变得一片漆黑。 风津龙从他们头上一掠而过，停在了船舱的屋顶。 它走了几步，而后张开血盆大口，露出一排派森然的龙牙，嘴中喷出强劲狂风。 这阵狂风，扫荡着疯老头号的整片甲板，一时间，所有桅杆都断折了，帆布全部被吹走，破碎的木板，到处乱飞，各种零散的东西，带着颤抖的船员，一起坠入了海浪。 船身猛地倾斜，疯老头号的仓库开始进水，没有任何人能拯救这艘船，它正在缓缓沉没。 有两个船员躲在船舱里，却被风龙凿穿屋顶抓了出来。那条龙抓住猎物后，往空中腾飞而起，又落在了高耸的船头，撕咬起可怜的船员来。 另一条龙降落在它旁边，和它争食，那个船员就这样被两条龙撕成了几截，他的鲜血溅在另一个船员的脸上，后者完全吓傻了，整张面孔没了一丝生气，杰克和贾巴尔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吃掉。 “别看了！” 大叔警告一声，再度把他们的头按进了货物堆里，幸好，其余两条风津龙暂时没有发现他们，他们还能苟且活命。 可是，疯老头号却在一刻不停地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