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为了友谊
【沙雷格，祭海城，道朗·伯恩斯】 道朗引经据典，说： “当年，你的父亲，伟大的韦葛国王，与狄泽菲尔的先王并肩作战，击败波利尼恩鲛民，缔造了沙雷格，谱写了一段不可磨灭的传奇。他们之间，有着真正的兄弟友谊。” 海王坐回原位，沉声而问： “那你说说，他们是如何相互理解的？” 道朗于是便答： “当年，海民与鲛民之间争端不断。海民认为，鲛民身为海神的子女，却亵渎海神的精神，他们时常偷袭海民的勇士，却从来不在战场上正面战斗，他们不仅是狡猾的，而且是卑劣的。这个时候，你们的韦葛国王站了出来，他向狄泽菲尔先王诉说了对鲛民的痛恨，我们的先王相信他的朋友，最终，选择站在海民这一边。” 海王接道： “这只能说明，你们的先王也崇尚勇武的精神，厌恶狡猾的懦夫，所以才做了这个正确的决定。” 道朗却摇摇头，反驳道： “不，陛下错了。我们的先王，并不在乎海民和鲛民之间的分歧，因为无论是谁统治海王之地，狄泽菲尔的生意，都不会受一点影响。先王之所以愿意做这一切，是因为他理解韦葛国王的志向，他们曾是互相了解的朋友，走过战火，成为了生死与共的兄弟。” 海王拧了拧眉毛，又说： “但是战争结束后，我的父亲就把碎火城的领地开放给了狄泽菲尔，那里如今已成为了你们开展北方贸易的中心。我认为，你们也从支持我们的战斗中得到了巨大的利益。” 道朗笑了笑，说： “但陛下很清楚，那并不是交易。相反，那件事印证了一点：韦葛国王与我们先王之间的理解，是相互的。在战争之前，我们的先王从未要求什么，但韦葛国王却主动馈赠北方重城，这证明他了解我们先王的追求。” “继续说吧。” 海王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端坐在王座上的形象，犹如一块坚强的礁石。 “之后，狄泽菲尔和肯诺里之间，也爆发了战争，当时，您的父亲没有丝毫犹豫就参加了。在他的帮助下，白银城取得了一场畅快淋漓的胜利，并且重新夺回了国宝——弥赛拉之心。您的父亲一定明白，对于我们先王来讲，宝物已不仅仅是世俗财富的标志，而是家族乃至国家荣誉的象征！财富对狄泽菲尔，就如勇武精神于沙雷格的一样重要！如果失去了它，狄泽菲尔的整个国度，都会黯淡失色。” 海王和他的五个不弃兄弟，对此几乎无法辩驳。 道朗再接再厉，说： “既然弄清楚了这一点，陛下还打算犹豫不决吗？如今的战争，是一场关乎狄泽菲尔尊严的战争。如果，陛下将它视为狄泽菲尔的贪婪之举，不仅会使狄泽菲尔的人民寒心，也会令两位先王的兄弟情义蒙羞……” 海王的手紧绷着，放在王座边缘。 长叹一口气后，他说： “可是……本王听说是王后想要宝石，你们的国王是为了讨她欢心……” 道朗哼了一声，说： “区区流言蜚语，不仅不值得相信，更不能和瑟列福尔家族的千年荣耀相比。这种话，定是心怀不轨之徒编造出来的，目的是离间我们两国之间的友谊。” 海王与五个不弃兄弟交头接耳起来，道朗则坐得纹丝不动，他在静候佳音。 很长时间后，海王说： “如果……我们沙雷格参战，有一些东西，本王不得不担心。” 道朗自信地问： “什么东西？” 海王回答： “阿莱亚斯，他们的一个军团——忠诚之心，一直驻扎就在沙雷格的边境线上，这个军团不可小觑。来日本王要是对肯诺里宣战，就势必要派重兵前往无畏要塞，假如那个时候精灵们有所行动该怎么办？” 一个不弃兄弟补充说： “自灰烬之战以来，肯诺里与阿莱亚斯就走得很近。” 道朗不假思索地回答： “肯诺里虽然与阿莱亚斯走的很近，但他们没有发布任何宣言，更没有公开结盟。所以，在你们不主动攻击阿莱亚斯的情况下，精灵们是不会反击的，如果他们突然帮助肯诺里，就变成了偷袭。从历史上看，精灵们做过这样的事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答案是从来没有。精灵们虽然强大，但他们信仰的神灵，还有遵循的文化，都要求他们奉行和平政策，因此精灵的军队，很少离开自家的领土。 一个不弃兄弟依然念念有词，他说： “可历史上的阿莱亚斯，也从没有过一个王同时执掌全部军权……以前，阿莱亚斯的军队分属三族精灵。后来，随着混血王子——苏德崔斯登上精灵王之位，军权就不复平衡。再接下去，他被人所杀，所有权力都落入了兰弥女王一人之手，这难道不足以令人警惕？” 道朗的目光转动了一下，回答： “确实，从长期来看，这件事令人警惕。可短期之内，你们可看到兰弥女王在做什么？她在裁军，她在排除军队中的异己，这个消息，西土上下，早已传遍。她的意图很明显，她想巩固自己的军权，但同时，也极大地降低了阿莱亚斯的军事能力。” 他顿了顿，条分缕析道： “精灵的寿命，与生育的周期，都比人类长很多，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精灵的军团，数来数去就是那几个。兰弥女王一下子裁掉这么多人，短时间里，她从哪里补充军力？忠诚之心，已经算是她唯一没动过的军团了，但如果女王只有这么一只军团能用，海王难道还会害怕吗？” “害怕？”海王怒声说：“哼，我是海神的血亲，手中握有大浪之力，我不惧怕任何东西！” 这正是道朗最喜欢看到的情况，他的最佳时机来了。 他将自己最重的筹码，砰一声放到了谈判桌上。 “我也相信，海神的力量足以撼动天地。如果，沙雷格能助狄泽菲尔赢得此战，我们国王也承诺，将让藏秘家族放弃他们在碎火城的所有权益，他们的军队也将撤回自己的封地，以此表明我们两国之间的兄弟友谊，不会被任何事情抹上尘埃。” 海王和他的五个不弃兄弟，当场沉默。 道朗则会心一笑。 他简单的几句话，意味着横亘于两国之间的多年的纠纷，将因白银城的让步，迎刃而解。 本来，碎火城的商业几乎都被藏秘家族控制，当地的海民因此常受狄泽菲人压迫，怨声载道。但以后，这种事不会再有了，海民们成为了自己的主人。 如此一举，将为海王拢聚无数民心，它是一个海王绝对忍不住咬的果子。 “但……碎火城，是我父亲许诺开放给你们的……” “如今我们的莫里斯国王这么做，就和当年的韦葛海王一样……” 道朗脸上又挂起了他的招牌笑容，道： “都是为了兄弟友谊！” 海王等人都随他大笑起来。 “对，对，对！为了兄弟友谊！” 在笑声之中，道朗仿佛听见了属于狄瓦的一个声音。 四天，在连绵的雨水中过去了。 道朗与海王协商了最后一些事务，然后回到了泓洋宫殿，恰逢此时，辛瑞克和他的佣兵们也从碎火城凯旋归来。 这天下午，天气变晴了。 道朗翘着腿，躺在柔软的靠椅之中，神情悠闲，辛瑞克则在庭院里走来走去，显得非常暴躁。 “喂，老大，你说绯目来刺杀过你，可我想不通了，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道朗指了指自己的头，说： “我还能靠什么活命？当然是这个脑袋。” 辛瑞克在胸前叉起了手，纳闷道： “你手里有她想要的东西？” 道朗回答： “不是东西，是人，而且这个人，你可能想也想不到。” 辛瑞克说： “你也知道，我不喜欢想东西。你就直说是谁吧……” “威尔·乔。” 当道朗说出这个名字，辛瑞克感叹： “这……这未免也太巧了吧？你救下的一个人，反过来也救了你的命。” 道朗挥挥手，说： “这世上从没有巧合的事，一切都应该有联系，只不过我们一开始没有发现。” 如果自己不去调查暗神官和兰弥王室的事，自己也不会惹上绯目，也不会救下威尔，两件事要么发生，要么同时不发生。 道朗并不想把这些细节说出来，因为知道这些，对辛瑞克没有好处。 “我又不明白了……绯目为什么要杀你，又为什么因为一个威尔，放弃了这么做？” “如果你相信我，绯目的事，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道朗思量着说： “……我们还是说说那个威尔吧。” 辛瑞克点了点头，他没理由不相信他的兄弟。 “说起威尔这个家伙，就让我想骂人！” 道朗疑惑地问： “怎么，他惹毛你了？ 辛瑞克哈哈笑道： “哈，这小子能惹毛我倒是好了，这小子最大的问题，是闷得要命。一路上，我就没听他讲过一句话，他的嘴巴就跟缝了一样。反正，我真没见过比他更无趣的人……” 辛瑞克抱怨道： “本来，我也只不过想问点关于他爹的事情，可什么也问不出来。” 道朗戏谑道： “换做以前，你不是会打到别人说话为止么？” 他很自然地想起了几个可怜虫。 “哼，还好啦。” 辛瑞克道： “这小子倔虽倔，倒是也可怜的很。” 道朗伸了伸脖子，放松身体，道： “说起来，你们是怎么从净化者那里抢下威尔的？” 辛瑞克顿时拉下了脸，苦笑道： “啊，别提了，抓威尔的根本不是什么净化者，是乔尔罗斯，你应该记得他吧。” “乔尔罗斯……” 道朗一边念着，一边把目光伸向了渺远处。 “那他现在，也是和净化者一条船了。” “没办法，他的女儿在净化者手里，不为他们卖命不行。”辛瑞克感叹说：“那小家伙还小的时候，我还抱过她，没想到命这么不好……” 忽然，道朗的声音变得冷淡下来，他说： “我估计你放他走了吧。” “没……没错。” 辛瑞克有些支吾地说： “不过我虽然放走了他，却从另外抓到的几个人口中，探听到了重要的消息。” 道朗目光一烁，问： “什么消息？” 辛瑞克回答： “净化者们其实一直都在试图得到一个人，这个人对他们至关重要。但是，他在很多年前就被暗神官藏了起来。 道朗突然觉得自己变迟钝了，他问： “咦，难道不是威尔吗？” 有什么他忽略的东西，打乱了他的心弦。 辛瑞克摇摇头，道： “不是威尔，威尔只是净化者用来逼迫卡尔现身的人质，他们想要的是另一个人啊…… “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知道，但如果老大你去和威尔聊聊，也许能得到答案。我觉得他很可能见过父亲藏起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