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节

    在bottle找到这位老人之前，她已经猜测到宵夜一定是通过非常规渠道考取的艺校，而有这个权力拍板特招的，只能是校长。因此，她对宵夜在艺校就读时的校长做了一些功课。一件事引起了bottle的关注：1992年底，这位校长曾有长达三个月的病休。1992年，当时计算机还是新鲜玩意，大部分医院仍旧采取人工记录病历的方式，因此在医院的电子档案中，并未发现这位校长的记录。她还来不及想办法拿到这份病历。

    Bottle突然问了这位老人一个问题：您觉得宵夜jiejie会选择自己结束吗？

    老人的表情明显停顿了一下，旋即坚决的否定：她是我见过的最坚强的孩子，也是一个苦难的孩子。老人显然回忆起了一些往事，神情悲怆起来。

    Bottle觉得此时不该再让老人心有顾忌，她说，宵夜生前不久，在调查一份葡萄酒酿造工艺图的下落，可是就在事情即将水落石出时，她突然中止了调查，不久就坠楼了。

    老人当然知道宵夜坠楼的消息，可是当她听到bottle这番话时，仍旧激动的把手里的拐棍儿狠狠的在地上敲击了两下。她说，你不是宵夜的同事。

    Bottle点点头，阿姨，对不起，我跟您撒谎了，我不是记者，不是宵夜的同事，我是调查公司的调查员，受当事人委托，调查工艺图的下落。

    老人冷漠的说，你回去吧。

    Bottle说，您知道委托人是谁么？是宵夜男友的父亲。

    这句话，让老人猝然不及。这里面包含了太多的可能性和信息，她需要好好回味一下。

    她闭上眼，说，今天我累了，你明天再来。

    Bottle站起身，安静的离开这位老人。

    她本来想回西城区的小房子，路上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给汤彬彬发消息，让他帮忙查一个叫吕建国的人1992年的病历。她知道彬彬有这个能力。

    汤彬彬收到宵夜的信息，不假思索，就开始想找谁合适。他否定了找鹰眼同事的想法，因为以bottle的水平，鹰眼能办到的，bottle同样可以，bottle之所以让自己去查，恐怕是不想让其他人参与。汤彬彬想到这里，暗笑了一下，他虽然从未在bottle面前提及自己的家事，但是没有什么能瞒住她的。他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委托了他这件事。

    汤彬彬的父亲是部队171医院的院长，他的学生和属僚遍及云海各个医院。汤彬彬还不忘叮嘱父亲，只查171医院和市人民医院，大概就能得到答案，这是云海医疗水平最高的两所医院。毕竟调查不是普查，不宜让太多人知情。这是调查的基本原则，否则就不是调查了。

    果然，当天就有了消息。

    吕建国在1992年底，住进了部队171医院，病因是****损伤。

    获得这个消息，令bottle感到兴奋又担忧。这不是一个好的推测，因为她马上想到了一件令人极不愉快的事情----性侵犯。

    第二天，再见到宵夜班主任时，bottle跟自己玩了一个游戏。她问这位老人，听说吕校长1992年底的时候，遇到歹徒抢劫，被踢伤住院，凶手一直未落网，有这回事么？

    果然，班主任嘿然道，大家都这么说。

    说完，很不以为然的哼了一声，表示了自己的鄙夷。

    老人的表情等于告诉了bottle真正的答案。

    Bottle肃静下来，不再遮掩，“阿姨，您告诉我，宵夜当时读艺校，是不是受到了吕建国的侵犯？”

    老人点点头。

    “当时，宵夜能特招进艺校，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有才艺，更重要的恐怕是吕建国本人的努力吧？”

    老人默然，“一个孤苦伶仃的孩子，除了这么做，还有什么依靠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可是，宵夜万万没想到，吕建国后来竟然缠住她不放。一个孩子的命运就这么被他捏在了手里。”

    老人挽起袖子，小臂上有一块黑色的疤痕，“宵夜当时找到我时，就趴在我怀里哭，狠狠的咬我。哭的我心都碎了。”

    “她是在踢伤吕建国后，跑去找的您吧？”

    老人点点头，“她跟我说了自己的遭遇。我抱着她，跟她说，别怕，我保证以后再也没人敢欺负你。”

    “你去医院看望吕建国的时候，跟他说，不准他再纠缠宵夜，也不准他利用手里的权力为难宵夜，否则你就把他的丑事公布于众，对吧？”

    老人说，“对，我就是这么跟他讲的。”

    Bottle证实了自己的猜测，心里对这位瘦削的老人肃然起敬，她用自己柔弱的身体和坚硬的勇气保护了一个无助的女孩。

    “宵夜有什么留给你的么？”bottle问

    老人从身边的一个大大的黑色封皮日记本里取出两张美术纸，递给了bottle。

    Bottle接过来，这是两张很精美的美术纸，年代久远已经泛黄，可是上面的画却仍旧生动，可以看出这是用心之作。

    第一张画上，一个穿着简朴的女孩子跑在田野里，神情有些慌张又有种隐藏的兴奋。女孩子身后大概十几米处，跟着一个人，这个人没有五官，面部是一片空白，一副黑框眼镜就显得特别突兀，他在后面跑着。画面的背景是一片田野，在女孩前面不远处，是一片茂密的草地。在后面那个人身后的一棵树旁边，露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他在注视着这一前一后两个人。

    画的下面注明了日期1990年8月12，只有日期，没有落款。作画人在提款日期时，好像用力太过，有铅笔笔尖断裂的重描的痕迹。

    第二张画，是一幅人物面部肖像画。画中人是个女子，约三十左右，五官精致，眼睛特别漂亮。Bottle看到这幅画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跟宵夜太像了，尤其是那双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