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空叹逝水难留（5）
那老道行了个礼，道声叨扰，这才迈进殿内，似乎未见这满室的狼藉，也未见或死或伤的众人，只是自顾自的走到殿西的墙根，卸下行囊，打起坐来。 徐垄屏见了心奇，向那老道笑问道：“道长，可擅超度法术道场？” 老道闭目答道：“不擅www.shukeba.com。” 徐垄屏笑道：“道长勿怪，此间有我两位刚刚过世的朋友，又见您包袱里裹着桃木剑，这才冒昧一问。” 老道仍是闭目道：“贫道这柄破木剑，只弘阳道，不理阴曹。” “哦？”徐垄屏奇道，“一柄桃木剑，不是辟邪驱鬼，超度往生，却是弘阳间道的？这个说法新鲜，恕敝人愚钝，实不知道长怎生弘法？” “遇着见不得的妖孽，仗剑降妖便是。” “可是您闭着眼睛。”徐垄屏笑道。 “一则不忍见道观衰颓，二则不愿见殿中秽物。” “道长说的是这两具尸身？” 老道摇了摇头，“虽亵渎斗姆，却非其本愿，算不得秽物。” “那何物才是秽物？” 老道扬了扬斗笠，终于露出精气充盈的双目，“是人心。” “芥尘真人！”雍澈惊道，“您…您老人家来了！”他见郭心阳神色平和，心中起疑，“黑毛狐狸，你…你早就知道真人会来？” 郭心阳也不答话，只是俯身向芥尘叩拜道：“徒儿见过恩师。” 芥尘道人揭下头上斗笠杵在墙根，缓缓从行囊中取出桃木剑，反手提在身后，“令尊令堂遇难之时我能未及相救，是我平生大憾，今日好歹是赶上了…” “原来是武当芥尘道长。”徐垄屏谦声道，“久闻道长是剑仙李大人门中前辈，今日一晤，三生有幸！” 芥尘道人并不理会，仍向郭心阳淡淡道：“大光你伤在何处？可有大碍？” “雍子澄已替徒儿疗伤，暂无性命之虞。” 芥尘道人微一展颜，问道：“伤你之人现在何处？” “已殒命于他人之手。” 芥尘轻轻捻须道：“如此最好，免你再念凡尘恩怨。我们这便走吧。” “慢！”徐垄屏抬手道，“烦请道长留步！” 芥尘道人扬眉向他一凛，“这位居士何故相留？” 徐垄屏笑道：“非是在下强留道长。”他向殿外一指，“下雨天留客。” 殿外，霏霏绵雨又飘落下来。 芥尘道人望着细雨不绝，喟叹道：“奉天雨夜，久别重逢。正所谓‘观雨岂被重檐困，正要天水洗风尘’，贫道云游四海，不惧风雨。” “若是在下诚心相留呢？”徐垄屏道。 “诚心何在？” “已在手中。” 芥尘道人终于正视于他，“居士所指，可是修练过的留人本事？” “只怕确是如此。” 芥尘道人轻叹一声，向殿外院中一指，“居士请！” “哦？”徐垄屏疑道。 “居士盛情想留虽是美意，可殿中争斗难免亵渎神明，烦请尊驾移步。”芥尘说着，当先走出大殿，步入雨中。 徐垄屏含笑随他出去，雍澈见状心急，赶忙要跟着出去助拳，早被郭心阳一把拉住，“不必，你现在出去，反惹家师分心，只消告诉他老人家，那徐垄屏擅使飞针暗器便妥。” 雍澈忙跑到殿门呼道：“真人，这厮是敝堂先祖马弁的传人，指法与我同源，更擅飞针刺xue，万万小心了！” 芥尘道人微一点头，“雍公子且回大殿照顾小徒，贫道谢过这位居士便同你们出去。” 雍澈心中明白，芥尘是怕剑气飞针误伤自己，可若是躲入殿中，一来实不放心芥尘安危，二来不愿错过难得一遇的高手相较，这便藏在殿门后，探出半个头来偷看。 只见芥尘反提木剑，请手开势，真如与人切磋一般，周身毫无杀伐之气。徐垄屏见了，单掌立于胸前，微一躬身，这才缓抬双臂，上下开掌，虚踏进步。 雍澈看在眼里，忽的有种错觉，雨中一道一俗二人，如此客套的开招，难道真是性命相搏的前奏吗？ 恍如一世的静立后，芥尘终于上步一掌，掌风隐隐激开微雨，平平无奇的一掌却是真气充盈，而他的臂弯尚屈，显是留有不尽后招余力，一掌不在克敌，却早将徐垄屏全身笼罩在掌力之所及。 雍澈见了暗念，芥尘道人这一掌，与雍书自创的迦叶饮光掌大有异曲同工之妙。有异之处，不过饮光掌三叠取利，芥尘的掌法一招便占尽上风，境界高下立判。 徐垄屏见一掌来袭，不退不进，只是前手横扫，以指破掌，后手纵探，以抵后招。芥尘见状，知他练气已窥化境，可与自己见招拆招，这便轻扬腕、疾甩袖，欲以一招破解徐垄屏两手。 雨沁灰袖，转手飞流。雨滴随着芥尘的衣袖旋转而激出，浅浅的勾出一盘水轮。徐垄屏视若无睹，双掌变为手刀，刺破飞雨化成的圆圈，仍取芥尘手臂。 一招之间，芥尘一进步一探掌一甩袖，徐垄屏一横削一纵刺一破水，招式均是洗练古朴，可在雍澈眼中，无一不是招与气通，时与机联，非是大成之家，绝难在弹指间显露如斯功力。 一招未过，芥尘先出手而处下风，仍毫无退避的迹象，他前掌不收，后手反提的木剑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的劈至徐垄屏腰前。这一剑不疾不徐，何以不被察觉？ 雍澈此时方领略到芥尘扬腕甩袖的妙处。 那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半个招式，并非取利，仍是取势，若一招得手，单掌尚有后招，若落下风，木剑已至，而对手却为长袖飞雨蔽目，便是察觉剑气，只怕为时晚矣。 徐垄屏终于一个转身退步，避开木剑。雍澈看的分明，这两步避敌，源出自家所传游身八卦掌根基步法，却比寻芷步更快更稳。 “步子太快失了神韵，难与指法融合。踩得太实的确稳些，又少了灵动轻盈。”雍澈暗自点评，而对徐垄屏这样的对手，自己又毫无一分取胜的把握。 芥尘见徐垄屏撤步，垂下木剑淡道：“贫道已逾十年未曾以剑指人，居士不cao兵刃，能于一招之内逼得贫道出剑，佩服佩服。”